忆海拾贝——回忆金的人生路

孤独松

金第一周感怀人稀地僻路多艰，景秀民淳苦亦甜。初踏讲坛担重任，首逢周末谱新篇。满腔热血浇黑土，一片丹心绘蓝天。桃李枝头思雨露，同庚未至岂安眠?（黑土：也比喻黑板） （三）元峰的知心朋友 <Ⅰ>相识·相处 周一清晨，操场上，金孤独地奔跑着，一圈，一圈，又一圈…… 　　忽然，金发现新大陆似的，快步走出操场，兴奋地站在小河岸上，痴痴地凝望着前方。金诧异了，这哪还是偏僻的山区呢?这分明是人间仙境啊！ 你看，河道里，那光滑的石块，有的像趴着的肥猪，有的像熟睡的羔羊，有的像鹅卵……形态各异，大小不一，可谓千奇百怪； 河岸南北，散落在远近山麓的房屋，低矮古朴，高低起伏，清净幽雅堪比世外桃源，袅袅炊烟，丝丝缕缕，悠悠升腾，渐渐与山岚融为一体，如娇儿钻入慈母怀抱一般，可爱而温馨。 　　你听，那泠泠的声响，是清浅的河水如孩子般在石丛间时而隐匿，时而跳出，尽情嬉戏时传出的欢笑。 　　你再闭目嗅嗅，那弥漫在空中的淡淡的瓜果的香甜气息，是不是让人如饮醇酿，飘飘欲仙? 痴迷河岸枕清流，沉醉雾岚锁金秋。漫步在河岸上，金领略了“白雾埋阴壑，丹霞助晓光”的美妙，心情格外舒畅，情不自禁地喃喃着：“要是能与朋友共赏这良辰美景，岂不快哉?” 　　清晨遇好景，一天好心情。眨眼间上午两节课过去了，课间操时，金突然发现教师队伍中多了两张年轻而陌生的面孔。一个阳光小伙，壮实，身材比自己略高，头发乌黑浓密，穿一身蓝色衣服，站在中间位置，看学生做广播体操；一个青春女孩，娇小，身高一米五出头，扎着两个马尾辫，穿一件碎花上衣，在操场尽头，和学生一起舞动青春。 　　“这是新来的老师吗?”金内心一阵狂喜，“真的是自己渴盼已久的年轻老师来了吗?” 上午后两节课，这个疑问一直萦绕在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终于，吃午饭的时间到了，金带上饭盒进了窄窄的教工食堂，见两个年轻人正端着饭菜往外走。 “果真是新来的老师，这下有伴了！”金一激动，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金随便打了点饭菜，出了食堂，四下张望，见他们两个正在校门口的河岸上，毫不犹豫，立马向他们走去。 “两位好，很高兴认识你们！”金一到两人跟前，就满脸欣喜地问好。此时，金终于识得两位的庐山真面目，一个帅气，一个秀气。 金大方地与他们一一握手，同时自我介绍道：“认识一下，我是金，刚毕业分配来的老师。” 于是，在徐徐河风的轻抚中，在潺潺流水的伴奏下，两个年轻人开始了自我介绍。 金忘记了吃饭，始终微笑地看着两位，用心倾听。 阳光小伙方形脸，皮肤白皙，浓眉大眼，鼻宽唇厚，脸上始终挂着微笑，显得气宇轩昂、精神饱满、沉稳笃定、乐观豪爽，一看就知道是个吃苦耐劳，积极进取，热情干练，富有正义感的人。他说自己叫红，家在阳田庄上，初中也是在这里读的，今年刚高中毕业，是来这里代课的老师，宿舍是北面巷子里靠院子的那间，教四年级语文。 　　青春女孩十八九岁，一张圆圆的鹅蛋脸，皮肤白里透红。柳眉弯弯，秋眸闪闪，琼鼻挺秀，双唇红润，俏嘴微扬，看上去秀美大方、活泼开朗，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她说自己叫运，住在比红稍远一点的另一个山头——东面的一个小山村，是职业学校的学生，现在是来这里实习的老师，住在西面教工宿舍，教二年级数学。 红指指运，补充说：“我们都是今天来的，巧合的是，她前脚刚踏进校长办公室，我后脚就跟了进去，我们同时通过了面试，同时接受了任务，这样，我们就认识了。”　 “这不仅是巧合，还是缘分！红，我的宿舍就在你隔壁，我们两个居然是邻居，也是缘分哦！我们三人更是缘分，不仅都是刚来的，年龄也相仿，而且三个名字虽然都很大众化，但合起来却不同凡响。它们预示着我们的相识是大吉大利的！”金听完两位的介绍后，由三个人的名字，联想到一句吉利话。 “大吉大利？”两人满脸疑惑。 金指指自己，又指指红和运，解释说：“我们三个人分别叫金、红与运，而且都是刚出道，今天有缘相识，并成为同事，这就预示着我们——踏上‘金’光大道，一路‘鸿’（红）‘运’高照！” 　　红与运听了，虽觉得有些牵强，却也不无道理，禁不住都笑了。 金伸出右手，提议道：“来，为我们的缘分，也为我们的未来，加油！” 随着“啪、啪”两声脆响，三只右手叠加在了一起，大家齐声道：“踏上金光大道，一路鸿运高照！加油！” 一句吉利的话语，一个会心的微笑，一声拍手的脆响，一下子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消除了彼此的陌生感。接着，三人就像老朋友一样，有说有笑。心情愉快了，吃饭也格外香甜。　初出茅庐，同龄相吸，志趣相投，一餐饭的时间，三个年轻人就这样相识并熟悉起来了。 　　自此之后，三个人几乎每天都形影不离，成了校园里的一道风景线。 课堂内外，三个志同道合的年轻人，组成了一个教研小团队，他们伏案备课，相互听课，激烈讨论……这一幅幅感人的画面，是校园里最美的风景！ 夜幕下，校园里一片寂静。金的宿舍里，灯火通明，三个年轻人围坐在一张办公桌上，每人面前都放着备课录，周围摆满了课本、教参和练习册。他们静静地看书、认真地钻研，圈点、批注、思考，继而奋笔疾书。偶尔有一两声划破夜的寂静，那是有人在遇到困惑无法解决时，向同伴求教的声音。这里的夜静悄悄，三个年轻人在业务上迅跑。这团结奋进的一幕，令人称道。 　　旭日东升，霞光万道。操场上，篮球架下，三个年轻人晨跑后席地而坐，待汗消气顺，他们手里魔术般多出了昨晚完成的备课录。大家交换阅读，起初，他们时而颔首，时而摇头；继而，他们交换意见，评判优劣，完善细节。此时，他们讨论的声音与远近的鸟鸣相互应和，组成了一曲醉人的轻音乐，旋律欢快，令人神往。 早上，灿烂的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照在同学和两位听课的年轻老师身上，如梦如幻。讲台上，上课的新老师宛如一位初上战场的战士，起初颇为紧张，但因为准备充分，所以并不慌乱，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进入了角色，融入了课堂，老师的教态也就越来越自然而大方；讲台下，认真听讲的，除了学生，还有两位新老师，他们也像学生一样全神贯注地听着，一丝不苟地做着记录，力争每句话都记在脑海，每个环节都写在纸上。那情，那景，令人痴迷。 　　课外活动时，夕阳变得温和，就像一只光焰柔和的大红灯笼，安放在西面山顶与天空衔接处。校园一角，梧桐树下，三个年轻人在交流中午互相听课的情况。三人毫无遮掩，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肯定亮点，大家掌声不断；指出不足，大家频频点头；提出建议，大家用心记录。有时，说到激动处，则手舞足蹈，引得不少学生和老师驻足围观。评议如此忘情，如此热烈，令人动容。 　　三人的每一天，都是这一天的重复，显得忙碌而充实。几天下来，三人的教学，已由原来的不得要领，手忙脚乱，开始变得有模有样、有板有眼，可谓进步喜人。 这，让金不由回想起第一周时的情况，说起来真有点难堪，教学上每遇到点问题，总是不知所措。因为元峰是偏远山区，那时，这里资料匮乏，又没有网络，消息闭塞，再加上，校内几乎没有教研，老教师也一般不欢迎别人进他的课堂听课。有时，向人请教，反遭人嘲笑，一句“又说你是师范生，连这个也不知道”，足以将人呛死！在这样的情况下，可以想象，一个新老师，没有了“他山之石”，却要“攻玉”，谈何容易?怎么管理好一个班级，怎么写好一个教案，怎么上好一堂课，怎么培养孩子的学习兴趣等等，这一切都是新课题，都要靠自己摸索，这无异于摸着石头过河。金初登讲台，工作上铆足了劲，如拼命三郎一般忙个不停，无奈，空有热情，毫无经验，又无人指点，常常会遇到各种各样让自己无所适从的问题。那时，真的有种身陷绝境、欲哭无泪的感觉。 不过，现在好了，有了问题，三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可以拧成一股绳，集思广益，攻坚克难。尽管三人都是新老师，都没有经验，但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那时，每天课间十分钟、课外活动、三餐、散步……都是三人交流的时间；宿舍、走廊、操场、田间地头……都是三人探讨的地点。总之，大家好学上进，有着高度的责任感，坚持“今日事，今日毕，勿将今事待明日”。为了不让问题过夜，大家齐心协力，随时随地，及时解决。渐渐的，大家的班级管理水平、课堂驾驭能力、教学水平，都有了明显提高。 三人组成的教研小团队，每天不拘一格的活动形式，艰苦奋战、团结协作的身影，成了学校老师眼中最靓丽的风景。 　　一日三餐，三人也成了一道风景。 三个年轻人用餐，要么蹲在河岸上，要么站在石拱桥上，要么围坐在篮球场旁边，天文地理、社会百态，奇闻异事，都成了他们的开胃菜。有时下料过猛，一个笑话，一个搞怪动作，大家憋不住，一口饭直接笑喷出来。（大家聊得多了，每人的积累也就多了，为此，金后来还专门创设了一个名为“杂七杂八”的教学板块，利用自习课的时间，讲授上面所说的各方面知识，以扩大学生的视野，启迪学生的智慧，提高学生的学习兴趣。板块开设以后，深受学生欢迎。） 有时，三人甚至坐在河底的石块上，双脚泡在水里，见到石缝里探头探脑的小鱼，就一起撒下些许饭粒，引来一群小鱼哄抢。此时，三人仿佛置身海底世界似的，睁大双眼，屏息凝神，看鱼儿争食。 这时，童心未泯的三个新老师，自然就成了学生眼里最迷人的风景。 　　夕阳下，三人闲游在田间地头，又何尝不是风景呢? 每日晚饭后，他们都要走出校园，漫步在纵横交错的田间小路上，欣赏着“千山带夕阳”的美景，倾听着 “稻田深处草虫鸣”的清音，感受着“稻菽千重浪”的丰收。三个人就像三只叽叽喳喳的小鸟，快活地在一片梯田之间飞来窜去，以致“日暮”时分，常常“沉醉不知归路”。 当然，偶尔也会有一两声不和谐的音符，那就是尚在田间劳作的人，看见他们三个有说有笑地在田埂上摇摆着前行，便要小声嘀咕：“哪里不好走呢?偏要走到这只能放下脚跟的田埂上来，真是吃饱饭，没事干！”三个也不在意，依然将笑容写在脸上，将晚霞披在身上，继续放飞心情，饱览夕照美景。 三人漫步山谷田埂的怪异情形，成了许多山民眼里别样的风景。 　　轻松愉悦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一个星期就过去了，开学后的第二个周末到了。星期六上午放学后，红和运都回去了，金又得独守校园，回归无聊，靠饼干兑开水度日了。也好，两星期下来，金也着实累了，现在可以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休息。等人去校空后，金就闭门关窗美美地睡去了。 睡得正香时，金梦见有人破门而入，吓得一激灵，猛然起身，揉揉惺忪的睡眼，看看门又看看窗，完好无损。金拍拍自己的胸膛，长吁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还好，还好，又只是一场虚惊！看看时间，差一刻四点，还早，又无事可干，干脆再睡一会儿。可是刚一躺下，就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金刚平复的心情又紧张起来，这个时候，会是谁在敲门？该不会是那个顶着稻草，举着竹竿的“癫老”吧?金不愿多想了，于是壮着胆子问：“谁呀?” 　　“金，是我，快开门！” 是红的声音！金激动地走过去，门一开，却佯嗔道：“老兄，好歹出个声呀，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不会吧，多大的人了，还怕呀，看来老弟还没有长大哦！”红打趣着金说，“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哇，炉子、铝锅，还有玉米、红薯！”金突然抱起红转了两圈，兴奋地说：“老兄，你太好了！太有爱了！” 　　红忙说：“朋友之间，不必客气。我之所以事先没跟你说，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呵呵，还真是够惊喜的！” 红接着说，等一下运也会来，他们昨天已经说好了，以后家里没事的时候，就三个人一起在学校度周末。因为学校不开饭，他们两家离这也不是很远，所以就商量着带几样煮饭的家伙什和食物过来，一起做个伴，再说一个大小伙，又那么瘦弱，餐餐吃饼干怎么行? 红的一番话，让金眼睛湿润了。金第一次体会到了来自朋友的温暖，激动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是呀，这种在生活上被同龄人关爱的温暖好像从小就一直远离自己，金没想到身在异地，且刚一两个星期就体会了这种美好的情感，怎能不被感动呢? 　　不一会儿，运果真来了。她从校门口进来，挑着一副怪异的担子，担子左端是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右端是一个皮箱。金快步迎上去，见她大汗淋漓，忙从她肩上接过沉甸甸的担子，欲往她的宿舍走。 “先挑到你们宿舍，我从家里带了一点米过来，比较重，省得等下提时再费劲。”运喊住了金，并解释道，“以后周末，我们三个人都在学校，可以煮着吃，你也不用老是吃那没有营养的饼干了。” 金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会一个劲地说谢谢。 来到宿舍前，金将担子往巷子里一放，打算给运倒杯凉开水，走进房间，看见红早已倒好了三杯水。 红的细心，也让金感动！ 　　“这袋子里装的是米，不能放在地上，不然容易受潮变质。”只见运提着袋子进来，并将它放在凳子上说，“里面还有一小袋子蔬菜，要赶紧拿出来。” 金听了，解开袋口的绳子，提出里面的小袋子。大袋子里面的米至少有三十斤，小袋子里装有茄子、辣椒、豆角和一小罐酸菜，还有一瓶两斤左右的花生油。 金眼眶再次湿润了，突然站起来，分别向两位新朋友鞠了一躬。红和运赶忙摇手，制止道：“朋友嘛，不兴这个，不必如此！” “刚才我也说了，这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吃的，又不是给你一个人的，客气啥呢？”运再次解释道。 　　时间快五点了，大家喝了一杯水，稍事休息后，就上后山捡了点干柴，生起火来，先蒸饭，再煮几个茄子，弄点配料，就这样开饭了。饭食虽然简单，但是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特别是金，感觉这是有生以来，吃得最香甜的一顿饭。 想到相识的美好，相处的融洽，真诚的关心，金不由感叹，有知心朋友，真好！红和运的出现，给自己的生活增添了色彩，让自己认识到了人间并不缺温情，更充分感受到了人生的快乐！ 在元峰，有如此知心的朋友，足矣！ 夜幕降临，院子里，桂树下，乒乓球桌上，一灯如豆，阵阵谈笑声伴随着缕缕桂花的清香，弥漫了元峰漆黑的夜空。 　　（说明：大多数图片都来自网络，感谢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