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2px;">哑 妈</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1760字)</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原创】 李秀瑜/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哑妈和儿子住在重庆北环一小区房里,三室二厅,约100平方米,房子是十几年前农转非时用征地搬迁款购买的。简单的装修,大方整洁,家具、冰箱、空调、彩电、厨房、浴室盥洗用具应有尽有,物质上提前达到“小康”标准。五年前哑妈老公因工伤死亡后有近百万元赔偿款,她计划着这钱是为儿子结婚和自己以后养老所用。在银行理财师的策划下,分别购买了基金、国债和五年期储蓄,每年理财收益有几万元。</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哑妈儿子张旺,大学本科毕业后在一家房企打工,月工资收入5000元左右。去年疫情,所在的公司裁员,张旺回家后再也没有去找工作,赋闲在家里每天玩电脑游戏、阅读手机,偶尔外出。网络语称为“躺平” 他说:我上班的工资不如我妈,尽管她是小学我是大学。</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哑妈的儿子说得没错,哑妈的工作是在小区做家政服务,为几户人家做保洁工,按平方米收费,每平方米1元一次,做饭为50元一顿。上午为王家、下午陈家,哑妈月收入近万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哑妈的哑不是先天的,而是后天的哑,据说是一场大病造成了她听力超强,说话难言。但她能用自编的手语或纸笔与人交流。比如,每天下午在陈老师家做清洁兼做晚餐,陈家晚餐只有两人,即退休的陈老师和坐在轮椅上的母亲,如偶遇陈家其他兄弟姊妹回来晚餐,或节假日回家吃饭人数增加,哑妈会用手语比划告诉陈老师加钱,按人头算,每人增收20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哑妈做清洁时,主人家得事先把家里随意摆放的东西整理收拢,抹桌拖地,她只做看得见的地方,决不挪动主人家的物件,意思是她的工作是做清洁而不是整理家务,分工明确。</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哑妈虽然不能言语,但内心世界是复杂的,她最担心的是自己的儿子,儿子从小懂事很乖,学习成绩一直很好,没怎么费力就考上大学一本。儿子是她的骄傲也是她的希望,儿子大学毕业后没有当官也没有发财,兴许让她有些失望。可儿子这些年的变化让她感到不安和恐慌,儿子张旺今年满三十二岁了,不但没有结婚生子,甚至没有女朋友。现在成天宅在家里,也不见有任何同学朋友来家里串门,儿子好像永运停留在他的童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盼望儿子结婚和抱孙子,是哑妈最大的心愿。</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哑妈也有高兴的时候,每到星期六的傍晚,小区一角,自发的“保姆沙龙”聚会。受雇于各家各户替人带小孩或照顾老人的保姆们,以及类似哑妈的保洁工、钟点工聚集一起,她们互相关心并交流各家帮佣情况。将各自遇到误解和委屈,在群里与大家一叙衷肠,排解烦恼。大家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或许是在别人家没有亲情,在这里保姆、保洁同行就是亲人。哑妈用手语参与交流,以“啊,呀”单音辅助,可无人能懂,遭到大妈们的白眼。哑妈不再比划了,只听不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这个群里哑妈知道了大礼拜天、国家法定假节日应该休息,应该有双倍工资,知道了如何向雇主索取额外工作的工资、知道了在雇主家做事时如何省工、省力的方法。可她更急切的是想拜托大家为儿子介绍女朋友。她把儿子的情况写在纸上一一展示于人,有人嘲讽说:“霉了,哪个愿意嫁给哑巴的儿了哟?说起都不好听。”也有人说:“婆子妈说不来话,少了罗嗦未必不是好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哑妈双手翘拇指合拢又贴胸,对着儿子反复比划,儿子明白,这是母亲催促他找女朋友的意思。儿子张旺冷冰冰地:“我晓得,我的事情不要你来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又到周末“保姆沙龙”聚会日。推着婴儿车的姜家保姆告诉哑妈:“我给你儿子找了一个妹儿,二十八岁,刚离婚,长得乖生生(漂亮)的。女娃儿的要求如果结了婚后,你要搬出去住,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恁个的,不愿意与老妈老爸住在一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哑妈高兴得连连点头,表示同意,比划手语又找来纸笔,约好下周六来家见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回家后,哑妈翻箱倒柜地找出年轻时穿过的衣服,对着镜子比划试穿。镜前的哑妈,五十多岁,白底蓝花的连衣裙衬托下并不显老。她扭动腰姿,也不臃肿。哑妈用鼻音哼着歌,仿佛是她要相亲而不是儿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哑妈将写有:“下周六晚上女朋友来家”的纸条塞进儿子房间门底,告诉儿子作好准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哑妈拿出佣工时悄悄带回家的银耳、莲子,煎熬银耳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哑妈端着银耳汤,敲着儿子的房门,儿子开门了,满脸怒容地对着母亲大吼:“给你说了多少遍?我的事情不要你来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砰!”儿子重重地关上了房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砰!”哑妈手颤,银耳汤滑落在地板上,碎裂的碗和粘稠的汤汁飞溅。</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span style="font-size: 20px;">2021年7月10日于重庆</span></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