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荷塘

焱焱妈

六月的梅雨把我的心绪带到了荷塘。 雨滴敲打着荷叶，调皮的在荷叶上翻身打滚，好几个雨滴迅速团在一起变成扁扁的大水珠，在荷叶的低洼处停留，然后随着风儿摇摇晃晃，这些大水珠在低矮的云层下显得格外抢眼。 荷是喜欢梅雨的，她生长在水中，无论细雨绵绵还是大雨滂沱，她都亭亭玉立，我坐在荷塘旁边，似乎可以听到她在喃喃自语。 我喜欢梅雨，是因为雨水拍打着河面会发出响声，这种响声时而急促、时而舒缓，像极了交响乐，聆听着音乐，我的花朵在跳舞； 我喜欢梅雨，是因为雨水顺着我的“脖子”流淌到我的全身，这种水速时而奔放、时而涓细，像极了营养液，吮吸着甘甜的汁液，我快乐成长； 我喜欢梅雨，是因为雨季过后就是热辣的太阳，太阳会把我身上多余的水分吸干，到那时，我就安心繁衍生息，我的花瓣落了，子孙后代就成长啦！ 我正在寻找蜻蜓的踪迹，突然从柳树上摔下来一只知了，也许这只知了吃得太胖了，也许它叫累了一不小心掉下树来，它安静地趴在荷叶上一动不动，有鱼儿拱着了荷叶，它才突然飞回柳树上。 我老来得一小院儿，屋子的右手边有一条人工开凿的小河，老伴和我都极爱荷，就在河里种上了荷花，荷花当年种下就可以开花，繁衍后代的能力强得惊人。 六月荷塘的景色是最迷人的。 雨天荷塘的朦胧、晴天荷塘的清澈，都会令我回想着母亲的“荷塘”。 母亲的“荷塘”是三口大缸。 上世纪六十年代是国家的困难时期，粮油需要凭票购买，家属院不准开自留地，不准养鸡，家家都为口粮发愁，父母亲和我们姊妹四人也是粮食不够吃。 不管条件多么艰难，我们都没有感觉到，那是因为母亲总会捯饬好吃的让我们吃得饱。 每年开春后，母亲会到街上买带藕芽的藕节，把藕节放入缸底，藕节上下铺上沤烂的泥巴，压紧，然后把大缸靠在屋子的背风向阳的地方。 过一个星期，把大缸里蓄满水。 您知道吗？藕节发芽后就变成了中间空空的茎蔓，嫩绿色的，它像个婴儿颤颤巍巍的拔高、攀升，露出水面以后开始长出荷叶，一根茎长一张荷叶。 荷花不和荷叶同一根茎，我把荷花的茎称为“花茎”，荷叶的茎称为“叶茎”，我们姊妹四个经常趴在水缸边上数花和叶，甚至还拿个小本本做记录呢。 母亲会定期给她的“荷塘”放水、换水，换的水是母亲到不远的小河里挑来的河水。母亲说：河水比自来水好，每天有阳光照射，有温度。 荷花开放最长不超过一个月，花瓣就脱落了，花芯就是莲蓬，一个莲蓬大约长十多个莲子，分别住在各自的“小房子”里，母亲会把莲子晒干，煮粥的时候放几颗莲子进去，这种莲子粥的味道非常好。 最开心的时候是母亲收藕的时候，一段藕节居然能长出一大缸的藕。 藕可以当饭管饱，还可以做许多美味菜肴。母亲会用藕和玉米一起烧汤；还会用藕做藕夹；蜜汁藕；凉拌藕…… 用藕做菜肴的最大好处是它低调、不张扬，如果家里烧肉吃，那香气会飘得很远，邻居就都知道你家吃肉了。吃藕就很实惠了，炒、烧、拌藕，藕都不会发出香味，只有那种甘甜沁入心脾，填饱了肚子还不会被别人“提意见”。 母亲荷塘里的宝贝一点儿也不会浪费，母亲会把荷叶一张张收好，洗干净，做霉豆腐和蚕豆酱的时候，荷叶被盖在豆腐和蚕豆上等待霉变，豆腐和蚕豆发霉后，荷叶才结束它的使命。 在困难时期，母亲的“荷塘”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现在条件好了，再也不用为了充饥而让母亲费神费力折腾她的“荷塘”了，母亲却离开了我们。 一只青蛙跳到荷叶上，一声蛙叫打断了我的思绪。 一阵雨后阴霾散去，眼前的这一池荷花还没有抹去脸上的雨滴，就开始摇曳着…… 白色的、红色的荷花似乎拿着劲儿在比高，从整体看来，白色荷花的个头似乎高一些，花朵大一些，这也许是白荷花值得炫耀的资本，花朵大，莲子就多，就说明她的后代多，是这个理吧？ 水面上平静了，水下不时发出扑噜噜的声音，那是小鱼不甘寂寞，探头探脑地试图撵走坐在荷叶上的青蛙，小鱼们反复在荷叶里向上顶住荷叶，可是荷叶纹丝不动，反倒是荷叶旁边溅起了水波纹。 青蛙觉察到小鱼们不待见它，“呱呱”地叫了几声逃走了。 这时候，柳树枝扫荡着荷花大献殷勤，它想给荷花做“绿叶”呢，荷花昂首挺胸，根本不理那个茬，荷花心想：我就是一花独放的主，我连荷叶都不要，还会要你当绿叶？柳树自讨没趣，待风一停当，就收回了它那浪荡的枝条回到了大树身边，再也不得瑟了。 天渐渐暗了，邻居家传来了做饭的声响，睡莲倦了，早已修生养息去了。 木槿花照例“朝花夕拾”，早晨刚开的花朵落满了一地，仔细看去，又有一批新的花蕾等待明天开放。 荷塘沁着淡白色的月光，月光在荷叶缝里若隐若现，月光中，有天上母亲的“荷塘”，也有母亲的饭菜香…… 哦，迷人的六月荷塘。 谢谢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