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文 化 之 石</p><p class="ql-block"><i> ——我眼中的文石</i></p><p class="ql-block"><i> ◇边 疆</i></p><p class="ql-block"><i> (说明:配图均来自文石书法集)</i></p><p class="ql-block"> 以文化之,石头也会唱歌。</p><p class="ql-block"> 早就想写一篇有关文石的篇什,却迟迟难以落笔,从秋拖到冬拖到春,夏 天到了这桶花也该放了。</p><p class="ql-block"> 作为一个整日浸润在白纸黑字间与书法为伍的人来说,文石极具两重性。他的书法潇洒、厚重、多姿、外向;他的人则如一张洁白的宣纸,柔软、简单、本真、内敛。</p><p class="ql-block"> 我虚长文石两岁,他称我为兄,我却直呼其名。如我所言,有文化的石头也会唱歌,有文化之人更应该尊重。</p><p class="ql-block"> 认识文石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先是认识了他的字,后是结识了他这个人。</p> <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 在我看来,文石书法当为书坛豪放派,就像是宋词中的苏轼、辛弃疾。</p><p class="ql-block"> 1989年我调回耀县,此前并不认识文石。看到满街上他题写的匾额,不客气地说我给文石定位是“书匠”。</p><p class="ql-block"> 这样的认识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了,因为听说有一帮舞文的弄墨的成立了个“华原书画研究社”,文石还担任秘书长,这便有了区别。</p><p class="ql-block"> 几十年过去了,至今还对这个“研究社”印象深刻。</p><p class="ql-block"> 他们跳出俗世,定期聚在一起交流心得、展示习作,知白守黑、挑战藩篱。</p><p class="ql-block"> 他们挥毫泼墨、交流切磋的场景被拍成影像,在小县城街谈巷议。</p><p class="ql-block"> 他们相互砥砺,取古法、行正道、求新意,让耀县书坛清风拂面。</p><p class="ql-block"> 该“研究社”用华原冠名,“华原”乃唐时耀县的称谓。厚重的历史文化,特别是县城东侧的药王山上,摩崖造像、魏晋隋唐碑石如奇珍异宝琳琅满目,国内外著名文化人士和书法研习者趋之若鹜,前来膜拜观瞻。</p><p class="ql-block"> 药王山《魏文朗造像碑》、《姚伯多造像碑》、《张僧妙碑》是碑学至宝,为书法研习者提供了难得范本。文石家居耀县城南,距此仅一公里,又身处当时学术氛围较浓厚的“研究社”当中,为他后来的突飞猛进做了很好铺垫。</p><p class="ql-block"> 文石习书,以唐楷“颜体”做基,后遍习诸帖,尤其是《姚伯多造像碑》几乎渗透到了他书写的每个毛孔。无论他的行草还是大篆,朴拙里灵光闪动,即使在常人看来呆头呆脑、硬腿子硬胯的甲骨文,在他笔下也熠熠生辉。</p><p class="ql-block"> 他不间断汲取传统文化的营养,致力于构建自己的书法语境,从而具备了区别于他人的艺术张力和鲜明个性。</p><p class="ql-block"> 志同者而道合。不久文石和阿翔、李勇平、潘景成等人</p> <p class="ql-block">搞了个“四人书画展”,再次在小地方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四人的书画展正大光亮,观者叹曰:耀县书界后继有人。</p><p class="ql-block"> 那时,文石的书法以行草为主,尺幅很大。远眺,如乱云飞渡银链横空蔚为壮观;近观,如枯藤盘枝牵丝映带耐人品味。</p><p class="ql-block"> 不久,在文石等人策划下,耿超的诗集《一弦散月》发布会在耀县花园饭店举行。</p><p class="ql-block"> 《一弦散月》是一本诗集,更像一本诗书画集,诗集中的大量插图都是书画界朋友的作品,是书画家们的二度创作。</p><p class="ql-block"> 文石就像憨憨的老牛,一人独创四副书法插图,内容均出自耿超诗集。</p><p class="ql-block"> 甲骨文作品“渔舟唱晚”、“阳关三叠”如两幅灵动的画卷,你或许不识其文,但一定会被他的笔墨意趣感动。</p><p class="ql-block"> 隶书作品“莲叶移动暗香涌,红荷一跃出水来。”法度严谨,又不失汉简气韵。尤其是他的草书“急湍狂奔泻千里,吼出群山第一声。”让原作扑面而来,其恣肆奔放、开山劈石般的笔锋如高空坠石轰然作响、危崖飞瀑一跃千丈。</p><p class="ql-block"> 四幅插图作品,四种情趣、四幅画面、四样格局,但都尊重原作为诗集增色添彩。一次友人诗集发布会,却让人们领略了文石书法的痛快淋漓。</p><p class="ql-block"> (二)</p> <p class="ql-block"> 说文石是书界行者可能更贴切些。</p><p class="ql-block"> 我对“行者”的定义是修行的人,外修于身内修于心,文石是也。</p><p class="ql-block"> 从父亲叫他跪下拜师那一刻起,就“伏下身子,投身书法,秉承一生而未悔。”他日日临池把书写当修行,用笔墨营造自己特有的精神乐园。</p><p class="ql-block"> 文石的精神家园是多彩的,具体的,也是意向的。他醉心于浓浓的墨香、远古的奇思妙构和诗词歌赋、先贤碑帖中的大智慧、大情怀,而他的藤蔓葫芦腊梅翠竹更是深深根植大地,泥土芬芳。</p><p class="ql-block"> 他笔名中有一“石”字,所以,爱石之心不逊南宫。</p><p class="ql-block"> 他常提及河南王海老师家中百余方自制石砚,羡慕不已。一日,朋友说富平县白庙乡有奇石,便相约去寻,不得。归途中坐于河床卵石之上,正感慨满河垒石却无心仪之物,坐下却有一石窃笑他有眼不识金镶玉。大家正要打道回府,友人惊呼:“快看你刚坐过的石头”,众人大喜,搬石、装车、回耀。到家后卸车,不小心将石头磕去一角,现出鱼嘴,于上方打孔,腹部磨池,一方乌黑铮亮的“鱼石砚”就此现世,真乃奇缘。</p><p class="ql-block"> 另一尊上有“文石”字样的石头,更是沉寂千百年在漆水河南端岔口处破荒而出。此石被收藏家李荣持先生发现,众人围观,皆言:“文石”之石当于文石居之。</p> <p class="ql-block"> 这尊奇石我是见过的,通体红润却生生幻化出白色纹路,曰“文石”,实乃机缘巧合、老天垂爱、上苍所赐。</p><p class="ql-block"> 然,此石于漆水河道之石并非同类。遥想古耀州名家辈出,此石属故里先贤所遗,亦未可知。果如是,当为一段千年文化传承、笔墨接力的动人佳话。</p><p class="ql-block"> 喜爱奇石古玩并未影响他对书法的热度,相互映衬,反使他契合古今、志向弥坚。</p><p class="ql-block"> 1996年夏天的一个傍晚,我和亚萍相约去县文化馆文石工作室聊天。</p><p class="ql-block"> 馆内一楼通宵达旦播放录像,院子中央围成了露天歌舞池。音响震耳欲聋,各色灯光射着鬼魅的光。但当我们推门进入他工作室,却仿佛走进了另一个通灵净土。</p><p class="ql-block"> 背心贴在了身上,额上、臂上也汗津津发亮。墙壁、脚下,到处是字迹未干散发着墨香的习作。</p><p class="ql-block"> 卡式录放机里佛家经典《大悲咒》乐曲沁人心脾,我突然有一种小小的冲动,便张口道:“偶闻佛音识佛韵,荡然无尘洗心尘。红尘滚滚扑面来,难扰文石清净心。”虽然是信口胡诌,但文石说好,展纸提笔一挥而就。难怪他的好友范载阳认为:文石是“不附俗世、不趋潮末,是以善美而坐爱书法之人也。” </p><p class="ql-block"> 有一年,他和李雪峰下班前到了我办公室,大家谈的兴起,铺开宣纸把衙门当成了道场。文石开山破石的笔锋,挥洒忘我的态势让人称快。特别是那首元代王冕的《墨梅》,被他写的铁骨铮铮,超凡脱俗。“我家洗砚池头树,朵朵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此诗当是文石情感的外化。</p> <p class="ql-block"> 后来他画画,大都以梅花为题。他笔下的梅花虬枝盘旋,意象生动。月光下的梅花孤傲冷艳,风雪中的梅花凌寒倔强,崖畔上的梅花独守自立。</p><p class="ql-block"> 2011年元月我被任命做区文联主席,选举暨成立大会前我向文石发出了顾问邀请。他不知废了多少张宣纸,为区文联成立写了“集贤为雄”八尺横幅前来祝贺,让我好生感动。由于太喜欢,就一直带在身边,收藏至今。</p><p class="ql-block"> 常言道,修身易修心难。苏轼说:“读书万卷始通神。”张岱在《吴中绝技》里说:“盖技也而进乎道矣。”这些道理文石自然通晓。他把读书、交友作为打通自己书写任督二脉的关键,不遗余力。他把充实自己学养,提高驾驭笔墨能力,不断探索书法之道,作为人生终极追求。</p><p class="ql-block"> “晋人尚韵,唐人尚法,宋人尚意,元明尚态。”文石更偏重什么呢?此问为时尚早,行者文石,且看他来日修为,但重情重义是他的底色。</p><p class="ql-block"> (三)</p><p class="ql-block"> 真性情、硬汉子是我对文石的不二评价。</p><p class="ql-block"> 二十多年前他离开耀县定居西安,大地方鱼龙混杂良莠不一。但文石是有定力的,他对书法依然痴迷不醒,对亲情依然甘之如饴,对友情依然掏心掏肺,对公益依然奋勇争先。</p><p class="ql-block"> 文石写文章铭记《父亲的微笑》,他也永远笑对人生;为母亲八十寿辰作诗,寸草寸心。古道热肠是他的秉性,也是父母的懿德。</p> <p class="ql-block"> 大概是2003年前后,无意中得知榆林一所私立学校难以为继,虽素不相识他却倾资五万以解燃眉之急。为了残疾儿童的学业,他义卖字画进京跑项目。这些事全部和他无关,但却义无反顾。他说,善事要常做、勤做、碰见了就赶紧做,因为做这些事就是修福报积善因。</p><p class="ql-block"> 文石还是个练家子,他的武术启蒙师傅卢光耀,也是文武双修之人。他跟着师傅习武技、修武德,师徒二人亦师亦友,舞枪弄棒、舞文弄墨,乐自逍遥。</p><p class="ql-block"> 卢先生英年早逝,办丧事期间里里外外都能看到他忙碌的身影。各路书家的吊唁书作挂满灵堂前后乃至整个院落,托出肃穆哀婉气氛,也表达了他的不舍和悲痛之情。三年后,由他主编的《华光闪耀》一书面世,以此告慰师傅在天之灵。</p><p class="ql-block"> 尊师重教、敬天畏地,文石身体力行。</p><p class="ql-block"> 送马带鞍子的事,也有很多。朋友讨字画,他分文不取,反说自己经常弄这“卖马送鞍子”的事。亚萍一听笑着说:“你这那是卖马送鞍子?明明是送马还带鞍子!”去年,我想讨一方印,他答应了,不几日便将刻好的印章带给了我。</p><p class="ql-block"> 据我所知他还自掏腰包为老师张范九出书,张老师是识他的伯乐,一本《张范九书法集》把老师被感动得不行不行的。但他却不愿为自己出书,总说自己“道行太浅”,《闲庭逸墨》还是在业内人士不断怂恿下问世的。</p><p class="ql-block"> 有时候他为朋友写了一幅字或者画了一幅画,过了一阵子回想起来尚有不满意的地方,就硬生生要回去重新写(画)一幅送上。他说:“送出的作品,等于送上了审判台。”这是操守,也是对接受者起码的尊重。</p> <p class="ql-block"> 曾经有一段时间,文石也致力于组织活动、参与展出,出力出钱二话不说。但2005年发生的一件事就不是钱的问题,它涉及到原则和底线。</p><p class="ql-block"> 京城一家单位发起了“全国青少年书画大赛”,陕西赛区由他负责征集作品。启动仪式煞是热闹,说辞也很感人。可到后来发现该机构重点是为了敛财,陕西入选的作者进京参加全国决赛,作品再好也难胜出,却成了主办方捡漏的对象。文石的愤怒可以想见,据理力争、拍案而起、拂袖而去,搅黄了他娘的闭幕式。</p><p class="ql-block"> 每每想起三秦硬汉闹京城这段往事,你甚至能想到“目眦尽裂”的樊哙,真想为文石唱一出华阴老腔。</p><p class="ql-block"> 这件事对他的冲击很大,从此,他不再参与市场的各种“秀”,那怕是国字号的赛事也一概退避。他就像一个退居山林的隐者,只做自己认为对的和自己喜欢的事情,拒绝所有盈利性的书画活动和交易性的应酬,他挺直文人的傲骨,不做媚俗的文化乞儿。</p><p class="ql-block"> (四)</p><p class="ql-block"> 大道至简、大音希声。</p><p class="ql-block"> 书法家文石很简单,心无旁骛一心侍砚,一张宣纸一杆毛笔就是他的白山黑水。</p><p class="ql-block"> 生活中的文石也很简单,内心透亮,对人对事毫不遮掩,肝胆相照。</p><p class="ql-block"> 刚接触文石的人都有这样的印象:不善言辞。确实,这是他的弱项。他说的不如写的好,索性就退居次位,让作品代言吧。</p><p class="ql-block"> 大凡书家都会想到柳公权“心正则笔正”的格言;提起山水,就会想到范宽“师于人、师于物、师于心。”的感悟。</p><p class="ql-block"> 对于文石,他将以何种面貌遗世呢?“心正”和“师于心”是故里先贤的金玉良训。七八年前,厚积薄发的文石再次出山,参与“问道华山”书画展,一时间好评如潮。然而,“路漫漫其修远兮”,书之大道更遥远,我们期待文石更宏阔的建树。</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2021.6.14 于铜川世纪花园小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