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求无疾，但求善终

谢老师

时间的光标轻轻一滑，就是一个人的一生。

生是偶然，死是必然，没有超人，可以例外。

老人，无论贫富，都是时间的穷人，都行走在穷途末路上，最终归零。

人的本性是恋生怕死，当然，这会有超脱，不然，怎会有人自杀？又怎会有人追求安乐死？又怎会有人为别人为大众而舍身忘命？

生命夲无常，世人难脱羁。勿论贵贱，都要接受生死考验。

常听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此话妥否？可以商磋。但生命夲无常，则是千真万确的。

伤害难以预料，各种非正常死亡不期而至：地震、火灾、洪水、海啸、台风、泥石流、空难、矿难、工伤、车祸、溺水、燃气爆炸，更有战乱、贫困、流疫，电视天天都有最新报道。如甘肃白银市，夏季举行马拉松比赛，竟然有骤降的寒冷，而至21名国内顶尖高手冻死。这悲催的结果使人不得不信，没有什么意外是不可能发生的。很多也都发生在我们身旁，可见这是常态，也猝不及防。

自碳排放引发温室效应以来，这个地球似乎得了重病。极端的天气变化现象频发，高温、热盖、山火、暴雨、洪涝，全球肆虐。新冠病毒变异发飙，防不胜防，天灾人祸屡屡侵袭人类，触目惊心。

而逃过上述一劫，活过人均平均寿命，实在是上苍的恩宠，活着的我们都是幸存者。但衰老是肯定要来了，生命会灯枯油尽，正常死亡无可避免，不可抗拒。

也许正常死亡，可以选择的是以何种方式去死。

大文豪巴金无疑是长寿的，他活了101岁。但是晚年的他却多次对朋友说：长寿，于他而言，是一种惩罚。巴金对与他过从甚密的老同仁曹愚、沈从文先他而去表示羡慕，因为他们速死，无痛苦有尊严。

报载：病痛的折磨让巴金数次想要选择安乐死，却遭到了亲友们的反对。

他在晚年并不畏惧死亡，甚至只要想起亡妻萧珊，死亡在他心头更像是一种温馨浪漫的归宿。对巴金而言，这样的生活痛苦不堪。他活在自我价值丧失的巨大恐慌中，也活在思念妻子的无穷追忆里。 

对于巴金老人，政府希望能够挽留老人的生命，哪怕在这个世界上多活一天也好。但他的6年都是在医院度过的，先是被切开气管，后来只能靠喂食管和呼吸机维持生命。亲人对他说，每一个爱他的人都希望他能活下去，巴金不得不强打精神，再痛苦也要配合治疗，他曾经不止一次地说：“我是为你们而活”。

同在文坛，巴金和琼瑶，一个是仙逝文豪，一个是在世才女。巴金的大名如雷贯耳，琼瑶熟读巴金的《家》，《春》《秋》，对她的创作生涯产生深远影响。而巴金的病逝经历也刺痛了她，她会对自己的生命终末期予先做出新的安排。巴金的结局引为前车之鉴。

2017年79岁的琼瑶留下遗嘱：若羁患重病，帮助我没有痛苦的死去比千方百计维持我痛苦的活着有意义的多。

她说：不想沦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失能人；琼瑶向往的生死观是，“生时愿如火花，燃烧到生命最后一刻。死时愿如雪花，飘然落地，化为尘土！”简单理解，就是活着要痛快，死了也要痛快，总之不要因为亲情牵绊、道德压力而人为制造出来的痛苦。

“不要联合医生来凌辱我”，琼瑶引用此番言语，表达了自己的决绝之心。她反对一切为了维持生命体征而做出的任何人为救助，比如做手术、插各种管子、电击、气切等等。

假如一个人没有了喜怒哀乐的能力，不能思考不能说笑，不懂爱别人，没有情感和情绪，只靠各种医疗设备来维持呼吸，来显示“活着”的迹象，这样的活着比死了更悲惨。

死后哀荣都是做给活人看的，是生者的虚荣，对于死者毫无意义。

看来，巴金无奈，身不由己，前呼后拥，只得认栽，而琼瑶对身后事，恕难从命，决不认栽，她要按自己的意愿有尊严无痛苦的死去。

嗟夫！我仿佛听到琼瑶喟然长叹：情深深，人濛濛，我有一帘幽梦，不知谁人与共？

对于已经活到平均寿命年龄的我们，对于年近八旬的暮年，目睹同龄的親友、同学竟一个又一个病逝，自然会对死亡有个考虑和应对。

也许生命还未进入倒计时，但丈量生死距离，恐时间不会太长，如果说贪生怕死，好死不如赖活着是很多人的选项，那么生无可恋，生不如死，还有活着的意义吗？肉体和精神的折磨何时才是一个尽头？

占用生存资源和医疗资源，维持一个活死人的状态，与国与家又有何益？子女的陪伴是否形同陪葬？

我们对非正常死亡或说意外死亡表示痛惜和遗憾，死于非命是很令人揪心的。

与之相对的正常死亡，则指由内在的健康原因导致的死亡，例如病死或老死，对这种正常死亡会表示理解和支持。否则这个世界都是长生不死的人，地球怎么能承载呢？

浑身珠光宝气是高档消费，豪宅豪车是高档消费，但医院则是另类的高档消费场所，人言老人一生的积蓄百分之七十都用到了重病抢救中。大富豪欲用上亿的资金甚至全部财富换取生命，有用吗？人财两空的结局我们见到的还少吗？

寿比南山只是一种精神胜利法的寄托，人要变老，组织要退化，器官要衰竭，无人可以幸免，人不生病是不可能的。无疾而终当然是一种最理想的状态，但无疾而终的概率能不能到万分之一？有如语言学家周有光。

绝大多数人包括富豪，都是无缘无疾而终的，这种奢望只会是一种最终导致方寸大乱的失望。进而自己和家人都陷入痛苦。也挽救不了生命。

我们要践行的，只能是不求无疾，但求善终。善终，指在治疗无望的情况下，放弃人工维持生命的措施，最大限度地减轻和舒缓病人的痛苦，让患者自然有尊严地离开人世。相信会有许多人愿意接受这一方式。

如果说阴阳两隔，由阳界转阴府有个奈何桥，那末面对生命的无奈，心甘情愿的请人帮助跨入这个黄泉路，归于尘土，那就是结束痛苦，有尊严的死去，这就是善终！这会是我一个凡夫俗子的不二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