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光头”外婆

墨黛

　　这几天和小阿姨一起照顾已经94岁的外婆，看着外婆瘦骨嶙峋的身躯，在床上翻个身都会疼痛，但外婆仍旧咬牙忍着，嘴里喃喃地交待着一些事情。虽然说话很吃力，但外婆却一刻不停地嘱咐着些琐碎的事情，看着这一幕幕，我的内心在颤抖。

想起小时候在外婆家的那段漫长而安宁的岁月，心中不禁感慨万千。母亲早早过世后，10岁时，父亲问我想不想去城里读书？我有些犹豫，虽然有些舍不得当时的同学和老师，但是却也想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拓宽下眼界。从那时起，我就一直在外求学。而一到寒暑假，我便被安顿在外婆家直到上大学。小时候不爱说话，也不喜欢出去玩。在外婆家时，外公总是督促我作息时间以及学习和作业，而外婆总是默默地照顾着自己。因为从小到大体弱多病，所以外婆更加细心照料着自己。

　　外婆家村上以水蜜桃和葡萄种植为主。一到暑假时间，我便能吃到外婆外公亲手种植的水蜜桃和葡萄。外婆总是把水蜜桃切成一片一片的放在碗里，让我用勺子舀了吃。吃着软甜多汁的水蜜桃，心里也甜蜜蜜的。现在想来，那是外婆外公顶着烈日辛苦种植出来的，一个个硕大饱满的水蜜桃都是外公外婆用汗水换来的。而葡萄架就搭在小屋的后面，紫莹莹的葡萄犹如紫玛瑙般挂在葡萄架上，盈盈欲滴。除了桃子和葡萄，外婆还种了香瓜、水菜瓜、南瓜和玉米。于是到了暑假，我每天都能吃到美味的瓜果和玉米，现在想来还馋涎欲滴。

　　还记得外婆家那口洗澡用的浴锅。一到大冬天洗澡时，外婆在“浴室”门外烧火，我躺在大锅里，下面垫着三块木垫，生怕烫坏了屁股和脚。外婆在外面一边喊着水温是否合适，一边调节着火候。锅里热气腾腾，我一边用毛巾擦洗着身子一边哼着喜欢的流行歌曲，别提有多惬意。只是，最害怕的环节就是外婆喜欢用丝瓜巾（老丝瓜晒干了做成的擦澡巾）给我擦背，据说老一辈的人都是用这个搓澡的。虽然有点疼，但是疼在后背，暖在心间。外婆也喜欢开玩笑的说每次都能搓出“面条”来（好吧，我是油性皮肤）～洗完后便钻入铺着鹅绒垫的被窝，暖暖地睡个午觉，这大概是冬天最幸福的事。

　　外公外婆相守了一辈子，平时虽然少言寡语，只偶尔听外公说着以前的事或是开开外婆的玩笑，日子就这样平淡而温馨。偶尔晚上睡觉时，会听到外婆梦魇时发出的叫声，这时外公便会不停地喊着：老太婆！老太婆！老太婆！……直到外婆停止叫喊安然睡去。而外公梦魇时外婆也会不停地叫道：老头子！老头子！老头子！……也直到外公停止了梦魇。我想这大概是彼此有着心灵感应，彼此的默契。

时光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逝了，外公在自己上大学时不幸得癌症去世了，而我还没来得及尽孝，深感惭愧。留下外婆一人孤零零地呆在那座老瓦屋里，而我已搬到街上住去了。外婆想念我时会一个人走到街上来看我，我到了假期也尽量多去陪陪外婆，哪怕手机不能上网，也没有电视看，我知道外婆需要的是陪伴。

这些年，外婆真的老了，躺在床上下不来。平时有小阿姨照顾着，我因为带孩子和工作忙碌，看望的时间也越来越少。现在轮到我给外婆洗头洗澡了，外婆怜惜地看着我，总是说着自己怎么还不死，一直拖累着我们。我也安慰外婆：“您要活到100岁哪！”后来，外婆嫌给她洗头太麻烦，让我给她剃了个光头，说这样平时就只要给她擦擦就行了，不用经常过来给她洗头了（外婆之前是很爱干净的）。看着“光头”外婆一天天老去，有时很难认出自己，但是只要我握着外婆的手，外婆就能感觉出来，安心地睡去。

我想，老人最需要的就是陪伴，无论嘴上怎么说不需要，而老去的那种孤独和恐惧只有他们心里知道。做晚辈的还是要多多陪伴，哪怕什么也不做，就这样安静地守护在老人身边，让他们感到心安。

守护是最沉默的陪伴，陪伴是最温暖的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