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延川老猫》新浪博文,2011-01-19 )<br></p> 从1980年来高校工作的头十年间, 我忙于教学,未写过一篇论文, 也不知道如何写论文。见到我的同事经家麒,侯增荣,王继平,陈万里都发表了论文,心里很是羡慕,也有些着急。直到1990秋,我才在创刊不久的《数理统计与管理》杂志上发表了我的处女作〈也谈巧算 "百分比"〉。这是置于“趣味概率”栏目不到半个版面的短文,现在看来这只不过是一道“习题解答”。但当时着实让我兴奋了一把,并从此点燃了我创作的热情。1991年至1992年,两年间我一鼓作气发表了五篇论文,其中在核心期刊《数学通报》上发表了三篇。<br> 那两年我痴迷于写作,常常是脑子里同时思考着几个题目,躺在床上也想,上厕所也想,骑车走路随时想。这期间我还痴迷于另两件事,一件事是逛书店和书市,常常是上午上完课,骑着自行车满城转,从位于黄寺附近的学校出发一路经灯市口,东单,王府井,西单,一直骑回到位于军博附近的家中,北京的各个中国书店是我经常掏书的地方,每次的书市必光顾,两年间,家里的书就摆放不下了。另一件事是下围棋,在学校中午与同事下,回到家,隔三差五地找楼下邻居刘家的两兄弟下棋。那期间,棋艺大有长进,眼见着昔日我的赢家一个个成了我的手下败将,心里颇为得意。但是,那曾想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正等待着我。<br> 我是怕见血的,记得当年采访孙立哲,见他在窑洞里做手术,看了半截,我就感觉头晕,忙退出窑洞,蹲在地上,不一会儿就冒出一身冷汗,孙立哲做完手术出来,说我脸刷白。如此怕见血,我不敢想象,若某一天我因病要做某种手术,哪怕是阑尾手术我将如何面对?但怎么也没有料到, 1992年12月1日,我却经历了“顶级”的手术--开颅手术。那一年我43岁。<br> 那一天早上,上班前,解大便,但便秘多日,我怕上班迟到,便使劲用力,突然头一阵剧痛,我赶忙回到卧室,痛得我下意识地将头钻到被窝里,紧接着左胳膊不听使唤了,抬不起来了,左手触右手,感觉不是自己的手,而是别人的手在触摸我,左脸也发木,不一会儿,大口吐血,再一会儿,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br> 当我醒来时,发现躺在医院急诊室的病床上,但头还是疼痛难忍,我不由自主地哼起了歌儿,哼起了电影《苦菜花》和电视剧《篱笆,女人和狗》中的两段哀婉凄苦的插曲,“苦菜花开满地黄,…”,“星星还是哪个星,…”哼着哼着,我又什么也不知道了。<br> 后来,妻子向我叙述了当时的情景:大约上午十点钟,妻子从上班地点长辛店二七机车厂赶回了家,和我的大弟弟一起将我送到家对面的铁路总医院,神经外科的主任判断我是脑溢血,决定立即实行开颅手术。要求家属签字同意,妻子颤抖的手怎么也落不下笔,在医生一再劝告下才勉强签了字。<br> 妻子说,在推进手术室之前的那一刻,我的头脑突然清醒,并说了两句话,一是“你(指妻子)一向比我坚强”,二是“别忘了到学校领新房钥匙”,那时学校刚给我分了一套两居室的二手房。<br> 四个小时后,我被推出了手术室,开颅取出了压迫脑神经的血肿块,我的头脑变得清醒了。但术后两天,头上的引流管没有流出多少残水,大夫担心我脑血管血流不畅,便打了一针溶血的药。这一针下去,只觉得昏天黑地,头痛难耐,真想一死了之。昏迷了两日,清醒后拍了一个CT,发现脑血管很畅通,大夫,妻子都松了口气。几天几夜没合眼,没吃一顿正经饭的妻子总算松心地吃了一顿饱饭。同房的病友说,你妻子整夜整夜地守着你,不知流了多少眼泪!<br> 这场大病使我醒悟了许多:<br>(一)要舍得花时间了解一些医疗常识。要舍得花时间锻炼身体。<br> 这场脑溢血,并非突然发作,事先已有种种迹象:发病前的头几个月,<br> (1)常常头痛,特别是用脑过度或抽烟过多时,表现明显,但睡一觉后,头痛消失或减轻。发病前的头一两个礼拜,头痛加剧,且睡一觉后,头痛症状不缓解,此时很可能脑子里已有微量出血,若及时就医,可保守治疗,免于一刀。但我这个医盲,以为脑子越用越灵,根本想不到脑子会出问题。<br> (2)人明显消瘦;<br> (3)老感觉疲劳;<br> (4)没有食欲,吃饭就像完成任务。<br> (二)工作要悠着干,不要急于求成,不要急功近利。<br> 人上了四十,开始走下坡路,体内已潜伏了一些病灶或危机,但只要不过度劳累,紧张,潜伏的病灶就不易发作,过度劳累,紧张是一切大病的导火索。<br> (三)死过一回,升华了对生命的认识。一个人能来到这个世界是偶然的,因此也是幸运的,否则哪能听到,看到,嗅道,触摸到如此奇妙绚烂的大千世界,哪能体验从少年到壮年到老年的美妙多姿的五味人生。大病出院后,很长时间我都是昏昏沉沉的。那时我想我能活五年十年就不错了。没想到如今我的第二生命已延续了十九年了。过去我惧怕死亡,想到有一日将离开这个世界就感到恐惧。在死亡线上溜了一遭以后,这种恐惧感荡然无存。现在我很知足,因为我活一天就“赚”一天。我已“赚”了快 20 年了,还可能再“赚”十年二十年。快乐充实地活好“赚”来的每一天吧。<br> 此次脑溢血,我没有明显的后遗症,一是抢救还算及时,二是年龄还不算大,三是出血部位不是很要害。但是还是有些伤害,我的出血部位是脑的右枕顶,它是管视神经的,记得做完手术的头几天,我看书读报都是反着看,倒着念。来看望我的同事都很诧异,戏称我有了特异功能了。过了些日子,视力恢复了正常了。但很长时间,我看东西总感觉有点模糊。由于右脑出血造成当时左肢半身瘫痪,很长时间,甚至几年,总感觉走路像踩了棉花,而且常常不走直路走斜线。<br> 毕竟是大手术,元气大伤,如今的脑力与体力已大不如前了。以前下围棋,我能连着下几盘,现在就是看电视上的围棋比赛现场解说,时间长了,我也头晕。以前打麻将,我能打个通宵,现在打个一两个钟头就头昏眼花。<br> 差不多过了三年我才重登讲台,记得病后第一次讲课,系领导特意为我在教室旁边的一间办公室内摆了一张床,上课时,讲着讲着,会突然头晕,然后扶着黑板站一会儿,或坐下来歇一会儿继续讲,上完一节课,马上躺在旁边办公室的床上大口大口地呼吸,头晕得仿佛要坠入深渊。那段日子是艰难的。<br> 说来也奇怪,下围棋,打麻将,脑子不灵光了,但搞起我的专业---不等式研究,头脑并不比以前迟钝许多,尽管常常出错,有时是低级错误。我目前发表的百余篇论文多半是病后发表的。其中有不少文章是我在病前就有所思有所想。病前那几年的确是用脑过度且过乱了。<br> 常言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确如此,特别是脑溢血这种病,这丝是抽得又细又长。此番病也让我感受到人的生命力是极强的。人,不是那么轻易地就永远倒下去的。<br><br>--------------------------------------<br><br>网友留言:<br><br>生与死往往就是一线之间。您从死亡的边上走了一遭,对“向死而生”的理解更加深刻。遥祝万事如意!<br>厚夫<br><br>大难不倒,后福不倒。<br>吴建荣<br><br>大难不死,必有后福!<br>姚健(网上行走)<br><br><br>大难不死…必有后福!<br>王思博<br><br>老插友一定要多多保重!我们都开始老了,是病找人的阶段,我也得小心了,毕竟身边无人。你爱人对你非常好,可以说也是她救了你一命!问候!<br>虚步凌云<br><br>前面看的人惊心动魄的。慢慢体会您的感悟。<br>祝您健康幸福<br>手套<br><br>真是幸运,我们学校有个孩子也是脑血管畸形,早上到校后发病一上午就去了。您是有大福之人啊!不过到了一定年纪,谁都要保重。祝健康!<br>九节兰<br><br>真的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29年过去,您是越来越健康了!而且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祝您和爱人健康长寿!<br>郭文敏(guowenmin2011)<br><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