谒卢沟桥

钱塘潮

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浮雕《铜墙铁壁》

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

　　北京的圆明园、卢沟桥以及故宫鎏金水缸上的累累刀痕，是横亘在中华民族胸口上的一道道伤疤，其中最深的一道则是卢沟桥。因此，每次闲坐在颐和园长廊上，看见廊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混杂着的金毛碧眼和东瀛男女，就不免想起他们的先人在北京城犯下的滔天罪孽，便怒从中来。

中华民族崇尚恕道，讲究以德报怨。鲁迅在《论“费厄泼赖”应该缓行》中说：“‘犯而不校’是恕道，‘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是直道”，信然。若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咱在故宫、颐和园门口也立个大牌子：洋人与狗，不得入内！不知他们会作何感想！

在北京住了几十年，只去过一次卢沟桥，还是26年前上中央党校班集体组织去的。之所以不愿去卢沟桥，除了交通不太便利，主要是不愿去触碰这道令中国人扼腕的伤口。今年是抗战胜利76周年，抗战纪念馆落成后至今不曾进去过。于是，一早便背上相机，从西坝河登车前往卢沟桥拜谒。沿北三环一路向西，至四通桥折南，过六里桥北里走G4辅路，再往南9公里便抵达宛平城。

宛平城开建于明崇祯十一年（1638年），历三载而成。原为军营，后渐迁商肆民居，明清时称拱北城、拱极城。全城东西长640米，南北宽320米，总面积20.8万平方米。 城墙总体完好，墙体上随处可见当年日寇炮击留下的累累弹痕，有的几乎洞穿城墙。进入宛平东城门，一条宽不足三丈的马路纵贯全城。街道两侧，古色古香的店肆栉次鳞比，城内见不到一栋高层建筑，最高的是土木结构的两层中式小楼。徜徉其间，无噪音之扰耳，无车马之喧嚣，显得洁净、静谧、安祥，很难想象当年炮火连天的情景。

宛平城

日寇留下的累累弹洞

29军在卢沟桥头

距东门约百米路北，便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这是全国唯一一处全景式展示中国人民抗日战争历史的纪念馆。建筑基调为白色，整个建筑宏伟庄严。从广场拾级而上，正中地面是一块长约四米、宽约三米的独立自由雕塑，深色锻铜基座的上方镶嵌着硕大的金色"独立自由勋章"模型，这枚勋章于1955年授予中国人民解放军在抗日战争中有功的连级以上干部。基座下方用金色中、英文标注着“1937.7.7中国人民抗日战争全面爆发纪念地"。抬头望，在数十米长的门额上镶嵌着邓小平题写的馆名。此馆建成于抗战爆发50周年，1987年7月7日正式开放。彼时中日关系已过了密月期，1982年以后发生了两次"教科书事件"和参拜靖国神社事件，在此背景下拍板建馆，是颇有政治远见的。

跨入纪念馆，迎面是一组名为"铜墙铁壁"的浮雕群像，红色背景，气势恢弘，令人肃然。馆内陈列面积6000多平方米，收蔵了1931年至1945年有关抗战的各种历史文献和相关实物，还单独辟出台湾抗战展区，展出日本自1874年以来侵略和占领台湾的各类文物，从一个侧面宣示了台湾是中国不可分割的神圣领土。

卢沟桥，作为中国人民全面抗战的发端，在陈列中作了详尽的展示：1937年7月7日晚，日军在卢沟桥附近以“军事演习”中一名士兵“失踪”为借口，要求进入宛平城搜查，遭到中方拒绝。8日晨，日军突然炮轰宛平城，驻守宛平城的中国第29军官兵奋起自卫，全民族抗战爆发。

8日，日军向宛平城的中国守军发起了三次进攻，并向平汉铁路桥中国守军发起了猛烈进攻。中国守军110旅旅长何基沣发出誓死“与桥共存亡”的命令，亲临前线指挥战斗。黎明时分，暴雨如注。中国守军与日军浴血搏斗，抡起大刀与日军展开了肉搏战。日本侵略者为了达到用武力吞并中国的罪恶野心，7月28日在飞机、大炮的支援下，向驻守在北平四郊的南苑、北苑、西苑的中国第29军发起了攻击。在5个多小时的惨烈战斗中，中国守军伤亡2000余人。第29军副军长佟麟阁、第132师师长赵登禹壮烈殉国，北平沦陷。当时驻在南苑的29军学兵团，不乏清华、北大等著名高校的青年学子。他们投笔从戎，“宁为战死鬼，不做亡国奴"。战斗打响时，他们毫不犹豫跃出战壕，拿起刚发的步枪和大刀，以十条命换一条命的代价和日军拼杀。众多学生被日军刺中，鲜血淋漓，仍然抱着敌人厮打，1700多名学生兵大部分壮烈牺牲，许多战死的学生连姓名都没有留下。如今，在七七事变中殉国的烈士英名镌刻在展馆墙上，那密密麻麻的名字曾经是千百条鲜活的生命。面对英灵，令人心潮激荡，胸臆难平。

展馆里参观者众，且大多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气氛肃穆。

乾隆御碑亭

古卢沟桥桥面遗迹

　　走出宛平城西门，一路之隔，就是卢沟桥。桥堍有康熙、乾隆祖孙手书的御碑亭。乾隆碑的正面题“卢沟晓月"四字，背面题诗一首，有"半钩留照三秋淡，一练分波平镜明“句，对仗工整，还算是一联佳句。据说是乾隆曾在秋日路过卢沟桥，得此良辰美景。不过费解的是皇帝老儿一大早跑到这荒郊野外作甚？早锻炼？显然不是。正解应当是，乾隆确曾去过卢沟桥，也许是去看看他爷爷康熙题的碑，但不是早上。因为"卢沟晓月"早已是燕京八景之一，乾隆喜欢风花雪月，附庸风雅，不过是虚与应景题个字罢了。至于卢沟桥上挂着一钩残月的美景，乾隆是看不到的，就像西湖的"三潭映月"乾隆也八成没见过。

卢沟桥建成于金明昌三年三月十一日（1192年4月24日），金章宗定名“广利”，因跨芦沟河（即永定河），改名为芦沟桥，是中国最大的古代多涵孔圆弧拱桥，为11孔联拱石桥。桥面中间铺的石板年代久远，被数百年间的车马行人碾得高低不平坑坑洼洼。两侧石雕护栏各有140条望柱，柱头上均雕有石狮，形态各异，据记载原有627个，现存501个。石狮多为明清之物，也有少量的金元遗存，还有一些恐怕是近几十年补上去的。早在13世纪，卢沟桥就闻名世界，马可·波罗在他的游记里十分推崇这座桥，说它“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并且特别欣赏桥栏柱上刻的狮子，说它们“共同构成美丽的奇观”。

800多年来，卢沟桥静卧在永定河上，桥上形态各异的500多只狮子静观云卷云舒。每当斜月西沉，永定河水如练，西山朦胧似黛，月色倒映水中，明媚皎洁。愿“卢沟晓月”这幅奇景永远定格在中华大地。

跨过卢沟桥，在西堍遇见一大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手持国旗，在桥头留连，摄影留念（此处正是当年29军抗击日冠的桥头工事所在），相信今日之游将会给他们留下永恒的记忆。

步入桥头小树林，坐在长椅上小歇。夏日的阳光透过树梢洒满一地。树荫下一位年轻女子正背着身子在给孩子哺乳。君子非礼勿视，只闻孩子在母亲怀抱中呢喃。那边一位长者站着把一串冰糖葫芦伸到坐在长椅上的小孙女嘴边，小孙女咬了一小口，长者赶忙又递过去一瓶矿泉水。一对姑娘头靠着头，在桥头自拍。此刻，耳边已然没有当年激战的枪炮声，但卢沟桥上那五百只仰天长啸的雄狮像在呐喊：勿忘国耻，壮我中华！

朋友，世上本没有岁月静好，是因为无数先烈用血色染就了这良辰美景，是因为有无数人正在为你我负重前行……

钱塘潮草于卢沟桥西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