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母亲最后的日子》

江苏晓云

人这一生有多少哪怕是刻骨铭心的记忆，也莫过于对生、养自己的母亲的那种永远不能忘怀的记忆。尤其是对母亲即将离开自己那一刻的记忆。 母亲离开我们已经18年了，这18年里让我始终不能释怀的就是：母亲在非常时期得了重病，由于是特殊时期，所住的大院外出受限，致使她的病未能得到应有的救治。故去时，也是因为种种原因，导致她的丧事办理过于草率。如今每每想起她，总会有一种愧疚感。我常会想道，她若不是在非常时期得病，医院又没有误诊，她也许不会那么早离开我们。 母亲1942年参加革命，是新四军的一名战士。1945年与父亲在所在部队相识并结婚。她在艰苦卓绝的战争年代里，先生下了姐姐和我，解放后的几年里，又陆续生下了我的两个弟弟和三个妹妹。她一共生下我们姊妹七个，在那个年代可谓英雄的母亲。为了照顾这个多子女的家庭和身体欠佳的父亲，母亲不得不放弃了自己的工作，全身心投入到家庭生活中。当我们都已长大成家后，她依然义无反顾地承担起照顾父亲的生活起居，直到她得了重病。 母亲一向生活简朴，吃苦耐劳，身体硬朗，年轻时没得过什么大病。直到她71岁那年，在一次外出买菜，因行走不慎，踩到一个松动的井盖后，将其右脚踝崴折。从此她的身体才开始出现了状况。 2002年12月的一天，正在上班的我，接到家里电话，得知母亲突然尿血了。其实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她还像往常一样，一直说没什么大事，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的病，只在大院门诊部拿了点儿药对付。在我们的劝说下她才答应去医院。 记得那天是我陪她去的解放军301总医院。看完病后，泌尿科医生当时的诊断为：泌尿系感染，只给开了点儿药就把我们打发了。母亲吃药后症状并没有得到缓解。两个月后再去301医院看时，已被确诊为膀胱癌晚期。由于对301医院已经完全丧失了信任，母亲不再愿意去那儿住院治疗。 2003年的3月3日，经联系后，住到了中国医学科学院的肿瘤医院。当年，为了留住母亲生病经过和陪伴在她身边最后日子的记忆，我记下了从她入住肿瘤医院，到她最后离开我们的12篇日记。如今，母亲离开我们18年了，翻看当年已发黄的日记，虽然日记也多是流水账，但眼前出现的一幕幕情景，好像就在昨天。这些亲情的记忆，也彰显出日记的珍贵。在此，就以当年的日记来怀念她老人家吧。当年的12篇日记（经过编辑）如下：2003.3.3   星期一  今天我帮母亲办理了住院手续后，她住进了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  6层十病区  44床。医院的条件不很好，昏暗的，乌烟瘴气的病房中一共住了三个人。这样的环境不禁让我有些担心。2003.3.6   星期四由于医院条件差等原因，只住了两天的母亲，执意要求出院，放弃手术，回家治疗。家人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她，只得依了她。昨天下午，小妹接母亲出院。今天上午我去医院给她结账。2003.3.7   星期五今天因“三八”节，单位提前放假半天。我炖了母亲喜欢吃的猪蹄，带着去她居住的大院住处看她。听她说，又尿血了。大院门诊部颜医生带护士给她注射了一支止血针。我心里默默为她祈祷。2003.3.8   星期六今天下午，我和女儿一起去看望她姥姥。带去她爱吃的巧克力、苏打饼干和猪肉包子。看姥姥气色还好，我们坐了一会儿离去。2003.3.18  星期二今天下班后，和先生一起回家看望母亲。她病情尚稳定，陪她近两个小时。走前留下几听她爱吃的八宝粥。2003.4.2   星期三今天下午回家看望母亲。得知她正在服用一个专家开的治疗癌症方面的四种药。服药后的效果还好，有了胃口，还能吃点东西，也能下地走走了。晚上我给她和父亲做了馄饨，每人吃了一小碗。安顿好他们，我才离去。2003.4.10  星期四 今天下雨了。到银行替父母办完事后，顺便回家看看重病的母亲，见她脸色还好，就放心了许多，安慰了几句离开。2003.5.11   星期日由于“非典”大院不让进了，我已有一个月没去看望母亲了。前天跟干休所张所长通了电话，在再三要求下，最后同意由郑干事接我进去，看完再由他送出来。见到母亲时，才知道她的情况比一个月前要差多了。基本不能吃东西了，只能喝点儿汤类的东西。昨天小妹送来的甲鱼汤，她说很好喝。几天来，她一直卧床在家，由门诊部医护人员给她输液。2003.5.22   星期四今天接到父亲电话，得知母亲情况不太好，已基本不吃东西了，一天也只能喝两袋牛奶。人开始有些迷糊。医生说，治疗癌的药不用服了。由于“非典”部队大院依然不让随时进去探望。我想，过两天再向干休所请示，去看望重病的母亲。我心中祈祷：希望母亲能渡过难关。父亲让我把母亲目前的情况告诉其他兄弟姐妹，我照办了。2003.5.24   星期六近日以来，母亲病情进一步恶化。父亲最后决定，由七个子女每人一天照顾母亲。班已排好，今天是三弟照顾。2003.5.25   星期日今天轮到我去照顾母亲一天。此时的母亲已开始进入浅昏迷，叫她也不应了。一天颗粒未进。医生给她共计输液1000毫升，以此维持她的生命。由于癌痛致使她呻吟不止。早上七点钟注射了一支杜冷丁，疼痛有所缓解，没再因疼痛而呻吟。今天我给她修剪了头发，洗了脸和脚。早上刚去问她话时，她还能回答，过不久就什么也不说了，而且始终保持一个身子朝下，脸朝左的姿势。整整躺了一天没动窝。我试图给她翻身，未果。她已经一天没有尿了，一种不祥之感涌上心头，我只能在心中不停地为她祈祷。2003.5.26  星期一今天早上8：00，刚到单位就接到母亲病故的电话。噩耗传来，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淌，忍着心中的悲伤，遂开车往家赶去。听父亲说，昨晚9：30见母亲伴着呻吟声入睡后，他才回房间睡觉。没想到的是，早上6点起床后，发现母亲已经没有了气息。医生根据其皮肤体温判断：母亲去世的时间为26日凌晨两点左右。母亲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上午我们姊妹七个全部到齐。因事发突然，外出受限，时间仓促，没能给母亲买寿衣，只找了几件她生前喜欢的衣服给她穿上。十一点灵车到。我、三弟、五弟、六妹和小妹一行五人，随灵车前往昌平殡仪馆火葬场。留下的大姐和四妹陪伴父亲，整理母亲的遗物和布置灵堂等事宜。在殡仪馆我们为母亲挑选了一个红木骨灰盒。骨灰烧完后，我们含着眼泪，亲自将母亲的骨灰放置骨灰盒中。直到下午一点半了，我们才带着装有母亲骨灰的骨灰盒回到家。并将骨灰盒安放在整理好的灵堂中。在返回家中的路上，我想道：母亲这一生没有辉煌的业绩，她只是一名普通的新四军战士，她是养育了七个孩子的英雄母亲。她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是不平凡的一生；是充满艰辛的一生；是奉献多于索取的一生。而她却是在非常时期走的是这样的匆忙，从生病到故去，仅仅半年不到的时间。匆忙之中，来不及和我们再说悄悄话；来不及与我们道别；来不及让我们再多看她一眼。。。。。。让我长久的心痛不已。此时，我心中不禁默默地念叨：母亲，您没有走，您是去天堂了。在那里，您不会再有病痛的折磨。愿您一路走好！安息吧！我的母亲！ 另附：当年日记原稿 新四军女兵的母亲 新四军女兵的母亲 新四军女兵的母亲 战争年代中的父亲和母亲 54岁第一次当姥姥的母亲 54岁第一次当姥姥的母亲 生前在包饺子的母亲 中年的父亲和母亲 母亲生前最后一张照片 母亲去世后的灵堂 日记原稿封面 日记原稿1 日记原稿2 日记原稿3 日记原稿4 2021.07.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