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在这个世界上,最疼爱你的那个人是谁?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但我相信,在这个选择面前,人们大都会说出同样两个字:母亲。</p><p class="ql-block">是的!母亲,这个名词恐怕很难能够替代。母亲,是人世间最不可或缺的。当一个人在五十几或者六、七十岁的时候成为孤儿,要比在三岁的时候成为孤儿苦多了!</p><p class="ql-block">2021年7月3日凌晨,我的家乡清江河面上,雾气浓重。在这个县城医院住院部五楼的一间病房里,一位浑身插满监测仪管子的老人,顶不住折磨她六年之久的顽疾病痛,永远地闭上了她的双眼。行笔至此,认识我母亲,或者熟悉我们兄弟姊妹以及母亲的远亲与近邻们都知道,这位老人,就是我的母亲。</p><p class="ql-block">十二天以前,母亲才坐着轮椅离开这间病室回到她依恋的家。一天以前,母亲才在痛苦的磨难中再一次被送进同样一间病室。谁曾料想,此刻,距离我离开她老人家还不到三个小时。我清楚地记得,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在镇定剂的作用下,血压和心率已经趋于稳定。在当值医生和从宜昌、五峰赶回来专程陪护母亲的兄弟的一再催促下,我背回准备轮换在病房陪护母亲的洗漱用具,在离开母亲两个多小时之后,她就这样匆匆地走了!永远地走了!</p><p class="ql-block">这一天,距离母亲享年九十二高寿的生日不过几个月时间。</p><p class="ql-block">在匆匆赶往医院的路上,我多么地希望,我弟在电话里报给我的噩耗,也许像上次一样,只是一场虚惊。</p><p class="ql-block">去到医院住院部那条漫长的坡道,这时候在我的脚下如履平地。在住院部大门前,我看见我的兄弟和几位表弟在一辆白色的车边忙碌。车后门里,忽明忽暗的灯光下,那个被严严实实地裹着的遗体,是我在几个小时前见到过的、仍然在艰难呼吸的母亲吗?她直直地躺在担架上,任凭儿子怎样哭泣,怎样呼唤,她都不理不睬。直到此刻,我才确信,我的母亲真的已经离开了我!真的离开了她挚爱的亲人们!</p><p class="ql-block">这是一个令我、令母亲所有的亲人们万分悲痛、刻骨铭心的时刻:2021年7月3日凌晨1点48分。</p><p class="ql-block">半个多小时之后,母亲的遗体在她的孝家和亲朋好友们的护送下,沿着默默流淌的清江河边,经过她所居住的小院里她曾经无数次走过的那几十步石阶,回到了她的居所。急急赶来的亲人们在前往瞻仰中不顾夜深人静,跪在她的床前失声痛哭,哀号声久久地在夜空里回荡。</p><p class="ql-block">凌晨5时,载着母亲遗体的救护车在众亲的护送下回到了几十里地外她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p><p class="ql-block">仅仅几个小时里,“婆婆走了!”,“姑妈走了!”,“赵妈走了!”……母亲去世的噩耗在晚风中不胫而走,传遍了远山近水每一个熟悉她、敬爱她、受到过她的爱抚的亲人和乡邻们生活的角落。</p><p class="ql-block">午夜时分,母亲曾经在七十多年前生活过的老屋,被母亲生前关怀备至的本家亲人精心设置的灵堂,庄严肃穆,哀乐低迴,山坳间鞭炮齐鸣。在沉沉暮霭中,母亲的追思会徐徐拉开了帷幕。数百位从她的出生地何家溪、从武汉,从宜昌,从荆门,从恩施,从五峰,从深圳,从家乡小镇,从四面八方赶来悼唁母亲的后人及亲朋好友,见证了母亲最小的儿子成儿代表我母亲数十位孝家及所有后人们的共同心声所致的悼词。简而短的悼词,如泣如诉,是儿孙们对我母亲最沉重的悼念,是十里八乡的众亲对母爱凄婉、深长的颂歌。悼词没有详尽记录母亲平凡的一生的点点滴滴,却讲述了一个关于生命、关于爱,关于传承,关于灵魂,关于一位平凡而又伟大的母亲的亲情故事和壮丽篇章。小弟的悼词,感动了追思会现场以及此后众亲朋友圈中每一位默默的倾听者和阅读者。</p><p class="ql-block">2021年7月5日,家乡的山坳间云雾缭绕,冷雨绵绵,青山垂泪,大地含悲。清晨五时,是众亲与我母亲的遗体告别的最后时刻。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苦撑过我的母亲走后给我的这个最沉重的打击时刻的。在母亲的灵柩前,在我的泪光里,当我看见母亲熟悉而又有点陌生的面容,您最疼爱的明儿唯有一声哭嚎:我的妈呀,我再也看不见您了!……</p><p class="ql-block">2021年7月5日至今,在母亲入土为安之后的连续几日里,当我与陪伴母亲数月的我妹与我妻回到母亲的家里,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门,摸索着打开母亲卧室的灯,看见那台白色的吸氧机卧在空空的床头间不再呼呼作响;看见小弟为他购买的堆放在角柜里和母亲的床头还没有来得及服用的各种药物;看见母亲与陪护她渡过无数个年月日夜的爱女精心栽种在阳台上的小辣椒,洁白色的花瓣跌落在盆子的泥土上;看见窗外那株母亲在十多天之前站在阳台上抬起她骨瘦如柴的手臂,颤颤巍巍地指给我看的绿植一串红,闭合的花蕾不再含笑;特喜欢花名中带有梅字的花儿的母亲,还是没有等到摆放在阳台上的那株最显眼的地方、在她今年的生日来临之际再度凌寒盛开的三角梅结出的紫红色花朵……。睹物伤情,连日来,我,我妻,我妹,始终难于自持,走不出恍惚。</p><p class="ql-block">一整夜的辗转反侧,早上,天还没有大亮,我躺在床头,突然记起,我应该写点什么。多年来未曾写过什么文字,把手机捏在手心里,满腹的话,一时不知道该怎样说。我想,这可能就象母亲生前因为爱护我的眼睛而时不时地提醒我少看手机一样,就象母亲每一次看见我外出走走之前,唠唠叨叨嘱咐我在河边上要慢点儿走路一样,养育了几代儿孙、即使是在她应该安享晚年的退休生活里,为了大家庭的圆满和帮助疾病中或者急难里需要帮助的亲人,平日里省吃俭用,一块钱恨不得分作两半花的母亲,以她柔弱的肩膀,承受了常人所难以忍受的苦难却无怨无悔。即使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都不愿意把她的痛苦传递给任何一个人,以至于在她的病情稍有缓解的深夜里,都不想叫醒在一旁刚刚入睡的儿女,不去打开一盏房灯,自个儿摸索着、轻手轻脚地去厕所解手或者在客厅里暂歇。是的,此刻也一样,在天堂里的母亲看出了我的迟疑,她不愿意看见她的明儿在思念她的文字里痛苦地跋涉……</p><p class="ql-block">良久,我終于悟出,一向不相信老天爷,不谙于世故,人微言轻又性格直爽的儿子,这一次,就相信一次老天爷,遵从于儿子的内心的指引,是老天爷让儿子在不成文的文字里再经受一次煎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1年7月7日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