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汰（小说）

一座寂寞的高峰

       我有个姨母，远嫁冠县。那是在困难时期，因为那里年头儿还好过些。由于远，所以年对年的去不一趟。便是去了，也只能见到老姨一个人，那里地少，男人们常年在外边打工。只是听说，姨兄弟和外甥在一个大城市里，由其是外甥，是一个能人，开了一家餐饮，而且是做得风声水起。

        说起餐饮业，我单知道是不好做的。据一个知情人士告诉我，县城干餐饮的门头儿，一年要开五六回业。大城市里，竟争激烈，想同样做起来艰难。而能够做到风声水起，看来确乎得有一些超出常人的本事。

        我的这次去姨母家，有幸见到了姨兄弟和这位外甥。他们是家来办理孙子的定婚的事儿的。

        姨兄弟儿确实老了，他仍是身体消瘦，一头头发灰白了，满额皱纹。但精神很好。

        外甥四十多岁，正当壮年，面容也方正些，容光焕发。

        “  久闻大名，” 我双手抱拳，“  我只知道这年头儿是啥都不好干，由其是餐饮业。外甥能够做得风声水起，经营手段一定过人之处……  ”

        “  哈哈哈哈  ” ，外甥爽朗地大笑了，他说，“  我们生活的城市，疫情之后，外卖大数据显示：复工 2 个月，共新增了 58 万骑手。这些骑手，有的是设计师，有的是程序员，有的是店主。年前他们还是中产精英，每日出入于高档餐厅，品牌沙龙；年后则看着裁员单降薪表，瑟瑟发抖，特别是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身背着房贷车贷，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以前他们看不上这样的行业，现在没办法儿了。

        “  然而，他们当中也不乏干餐饮业的，为什么没能做好呢？道理很简单——  ”

        “  怎样？ ” 我疑惑地问。

        “  我直接直白地告诉你得了：干这一行的，一定要心狠手辣。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你一定会陪得连条底裤都不剩。你想啊，一单 20 元的外卖，美团+配送费+包装费就要拿走 12 元。剩下来的 8 元钱，你得用它来支付房租、水电煤、设备、食材、人工，如果用真材实料来做，那是绝无盈利的可能的。因此，不管你是如何地不情愿，你都必须得强迫自己选择一些廉价的料理包。这种料理包，必定不知是哪个恶心的私人小作坊里那种。所以，你吃到嘴里的外卖，100% 是垃圾！ ”

        我惊得，几乎无言以对了。

        他舒缓了一口气，而后，无奈地说：

        “  这实在是一个，淘汰善良人的社会……  ”

 

                                                                             2021.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