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当我写下“故乡”这两个字的时候，我有一种到达感。我可以极其坚定地选择任何一条小路，从十里路以外的汽车站走路回家。这个汽车站虽然也属于我们那个小镇，但是，它不在我们的村子，因此，它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中转站，依然不是终点，不是归宿。我必须走完十里山路，才可以说是回到了故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很多年前，我曾经在汽车站迷失了回家的方向。我竟然站在另外一边等待回到村子里的汽车。汽车挡风玻璃后面的纸板牌子上一直没有出现我们村子的名字。我就在那里等，直到同村的一个叔叔在对面看见我，才喊我和他同路回家。这种六七岁时候的记忆，后来一直伴随我，以至于我在任何一个地方，无论是坐汽车还是火车，我都会反复看清楚车票，反复问不同的旅客，这一趟车是不是到达某一个地方。这种反复地确认有一种意味深长的独特力量，可以一次又一次确认我真的可以回家或者到达我要去的地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一直担心这种经过漫长的旅途而到达不了目的地的事情会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有一天读到杰克-康菲尔德的《狂喜之后》，在这本触及心灵的经典作品的最后一段，有这样一句话：“愿你的旅程能领你回家。”我喜欢这句话，把这句话抄写在扉页上，同时抄写在自己的读书笔记本上。那是早晨，小院子里的凤梨鼠尾草红色的花朵落满了一地，木本的罗勒长着长穗的花朵，还有被川端康成凌晨四点钟就起来看是不是开花的海棠，在丫口上爆出来粉红色的花骨朵，我沉浸在这句话里，我突然间意识到眼前所有的事物都有一种引领我们回家的力量。我之所以种植杜鹃和生姜，培育紫背菜和旱莲，就是为了能够激发我铭记遥远故乡的某些形式。父母亲在后来改建土砖房的时候，一直没有铲除地坪一侧的美人蕉，1987年种植的美人蕉后来绵延成了一堵墙的壮观。“好美的。”母亲在电话里告诉我。“这是我大崽栽的啊！”母亲喜欢在所有的话语后面加上一个语气助词或者“的”，如果没有这些词语，她的话语会不完整，不会彻底表达她的意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我现在生活的地方，有着品质上内涵坚毅力量的香樟树，还有迎风而散发迷人味道的桃金娘，一个邻居在围墙的一侧种植了开着金黄色花朵的洋姜。在我自己的村子，那个被我称之为“故乡”的地方，几乎每一户人家都会在微微倾斜的坡地上种植洋姜，有些人户也会在谷仓外面的木窗附近种植一些，夏天的阳光热烈，洋姜的头会冒过低矮的屋檐，鸡就在洋姜下面觅食。我可以用文字逐一描绘我的故乡，可以放大某一个点，也可以特别把山峦画成起伏的波浪，我愿意把耕牛赶往小溪附近，就在耕牛吃草牵扯出来草根而让一群鲫鱼迅速离开的时候，我会马上踩入水中，准确无误地拦截鲫鱼的去路，在草丛间抓起来一条慌不择路的鲫鱼，这是早晨明亮的光芒和明亮的快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图文原创，毛歌微信号：maoge1965）</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