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即永别

张树忠

<p class="ql-block">2010年7月由大理州水勘院吴承华副院长带队,一行五人来到美丽的瑞丽市畹町镇,踏勘畹町天鹅湖水库,水库由于座落于碳酸盐岩地层之上因而渗漏,需要进行除险加固。</p><p class="ql-block"> 畹町,傣语意为“太阳当顶之地”,古代时曾经是傣族联盟国家“勐卯龙”(也就是麓川国)的属地。到了明朝时为大明陇川宣抚司辖地。1985年曾成立为畹町市,至2005年降为镇,并归属于瑞丽市。</p><p class="ql-block"> 在风景如画的天鹅湖,我忽然想起鹤庆三中读书时的同学杨宏耀,听说就在畹町工作生活。于是在踏勘快要结束之时,我打电话告诉他水勘院所住宿的宾馆。</p><p class="ql-block"> 杨宏耀,1967年出生于鹤庆县辛屯镇三合村委会西登自然村。他与我们柳绿河村的洪锦旗同学打老庚,当时按鹤庆白族打老庚的规矩,记得阿耀手提着一只大公鸡、一瓶酒和糖饼等到洪锦旗家拜认老庚友,在柳绿河村子设宴请李忠仁、洪树堂、洪星亮、李玉泉、李银龙和我共饮他两人结拜的老庚酒,二人还在席上表达了同心同 德,患难与共。因此三中读书时,阿耀每个假期都跑来柳绿河村子里玩,我也自然对他非常熟悉。不过,自从1985年高中毕业之后就没有见过他,屈指一算也有二十五年了。此次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在明英宗三征麓川的勐卯古国的属地又能遇见他。</p><p class="ql-block">快要与阿耀见面了,此时一桩桩、一幕幕有关阿耀的往事仿佛放电影似地在脑海中闪现。</p><p class="ql-block"> 我回忆起1982年秋,阿耀入读三中初期时话极少,我两人接触并不多,有一次我去彭屯村西边的草海背英语单词,在渔厂与阿耀相遇。渔厂旁有城郊公社酒厂(1984年改为宝顶区酒厂),两人打了斤酒并喝起空肚子酒,阿耀几口酒下肚后话就多了起来,他讲起家里有兄弟姐妹六人,三男三女,他排行老四,上面有大哥和两个姐姐,他大哥和爸爸都在村子里烧瓦。阿耀说三合村有句民谣:“瓦匠苦,烧瓦累,老婆孩子没处睡。”烧瓦匠这活路太艰苦了,家里供他读书极不容易,因此他一定要好好读书以报父母恩。</p><p class="ql-block"> 我又回忆起阿耀尤其喜爱钻研历史,喝酒那天他还给我讲了辛屯公社大福地村历史人物蒋宗汉的故事。他说:“从我们三合村翻过东山坡,就到蒋宗汉故里,蒋是非常了不起的有骨气的硬汉子,同治十三年四月,蒋宗汉进驻乌索寨,英国军官柏郎率领近200人武装探路队,企图由缅甸进入云南,英公使馆职员马嘉理前往迎接。蒋宗汉召集腾越官绅和民族上层人物商议对策,准备武力狙击。当马嘉理率先头部队到盈江时,被景颇族和傣族人民打死,英帝国以马嘉理事件威胁清政府,蒋宗汉表现出鹤庆铁汉子的骨气,他慷慨呈辞,愿以守土将领之责承担后果,不应归罪于当地少数民族。清政府卑躬屈,撤了蒋宗汉的职务。”阿耀讲完蒋大人的故事之后补充说做人一定要有骨气,要像孟子所说的:“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p><p class="ql-block">我忆起阿耀心地善良,待人诚恳,热心助人。我知道他是从辛屯初级中学初十七班考入三中的。他读初中时的同桌是施化云,曾经因患脑膜炎病住院治疗。阿耀天天去医院给他补习数理化,并给予他精神上的鼓励和关怀,让他住院期间而没有耽误学习,成绩基本没有受到影响,施化云1982年考入鹤庆一中,1985年考进华南热带作物学院。</p><p class="ql-block">我还回忆起阿耀当年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激扬文字,尤其喜爱文史哲,高二学期结束,他约杜克武、张华志、寸彦林、寸利平、王美秀、彭柱国、杨子龙等同学就读文科班。十多年之后,在黄龙潭党校学习时遇到杨子龙,他也谈了此事。杨子龙还说阿耀读文科班期间,心态平和,学习踏实,有条不紊, 学习习惯好,并于1985年考入云南民族学院。那年辛屯区三合村有三人考上大学,除了阿耀之外,还有杨建伟、范东孙,三合村为他们举办了隆重的欢送宴。</p><p class="ql-block"> 当我还正在回忆阿耀的往事之时,夕阳已经正向着缅甸国方向落下,大理州水勘院一行工程师们从山腰的天鹅湖水库往下行走,不多时来到了畹町小坝子,在宾馆大门口之前见着老同学阿耀和他的妻子,他夫妻俩人已经等候着我一阵子了。</p><p class="ql-block"> 我印象很深的是相见时晚霞很美很美,美妙的霞光照耀着畹町小镇,夕阳的余辉染红了在蓝天里游荡的白云,白云一会儿就幻成了玫瑰的晚霞。在夕阳的熠熠之中,畹町犹如美丽的少女,霞光里缕缕炊烟、古朴风格的傣家寨子、缓缓流淌的清澈河水、悠然自得的牛羊牧声、柚木林中的欢乐鸟鸣、邻国缅甸佛塔的悠悠钟声,小镇美丽极了。似乎小镇距离家乡鹤庆非常遥远,又似乎近在咫尺,两个老同学除了拥抱一下,二十五年相别,反而感觉千言万语,谈话不知从何处说起?</p><p class="ql-block"> 晩饭后,阿耀向我讲述了他经历,1989年从云南民族学院经济管理专业毕业后分配到畹町市茂源商号,经过努力拼搏,他当上了副总经理,可是后来商号却改制破产,他的人生曾经一度处于悲观的低谷期。再后来,他自己成立了一家小公司,起先经营翡翠之类,目前改成经营铁皮石斛了。他说铁皮石斛素有“千金草”、“神仙草”之称,对身体各方面都非常之好,缅甸人也都爱吃石斛的。</p><p class="ql-block"> 阿耀告诉我,他公司请的民工都是傣族人,善良纯朴、辛勤劳作。他虽然远离家乡鹤庆,但在畹町过着如诗如画的田园生活,活着是件美好的事情,就像一支轻快的悠扬乐曲、一副淡雅的山水图画。不过,有时侯却非常思念故乡,怀念鹤庆三中的岁月。他对我说:“树忠,傣族人既不爱也不唱白族田埂调的,她们只爱跳孔雀舞。我是鹤庆甸北子,始终感觉傣族歌没有白族田埂调好听”。</p><p class="ql-block">我对阿耀说:“你曾经给我讲清代时你们辛屯的蒋大人在缅甸边境打击英国侵略者,想不到今日你阿耀在边境与缅人做生意啊!”</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早上,我们就要离开畹町时阿耀赶来送别,他送给了我一串玉石手串,以及一袋缅甸草果。临别之际,再望望这座极边小城,青山绿水,一棵古树、一株老藤、一条溪流、一条古道,我心里反复想着此次分别之后,不知何年又相见 。这时耳边仿佛响起李叔同歌词《送别》:</p><p class="ql-block">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p><p class="ql-block">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p><p class="ql-block">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p><p class="ql-block"> 转身,我们离开了极边畹町,哪曾想此次就是与阿耀的永别。</p><p class="ql-block"> 2016年阿耀回鹤庆过春节,2月18日要转回畹町的行进途中,在永保路上病逝,闻讯我顿时感觉整个世界突然变暗,双眼模糊了视线,心地异常沉重,脑子里一片迷蒙,泪水从眼中夺眶而出。</p><p class="ql-block"> 我猛然发觉2010年的转身,即永别……</p> <p class="ql-block">以下老照片由李忠仁同学提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