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三次濒临死亡(之一)

远去的飞鹰

<p class="ql-block">  我的第一次濒临死亡时间大约发生在1965年的夏天,那年我才四岁。一天的午后,烈日当空,我随母亲步行去供销社商店买东西。去商店这是我小时候十分期盼的事情。因为每次去店里,母亲总会给我买些吃的东西,这样的机会在当时非常的珍贵,所以我每次都不会放过。一听说要买东西,要去商店,只要母亲前脚走,我一定会后脚紧紧地跟,打骂也不回。这次去买东西,冥冥之中有些不同,感觉对每件商品都看得很仔细,特别留恋,因而花费的时间比较多。下午四点多钟,母亲带我顺着街路一直往南走,准备走到枝繁叶茂的老枫树那里,再转向东回家。来到枫树底下时,我觉得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双脚似乎站都站不稳,口很渴,不知是天气热还是身子热,全身火烧一样,有种随时都想睡下或能睡着的感觉。稍坐休息以后,母亲以为我累了,背起我回了家。</p><p class="ql-block"> 回家后,身子越发滚烫,母亲手忙脚乱用湿热毛巾一遍遍为我擦身又敷头,并焦灼不安地等待父亲回家。大约傍晚六点钟左右,父亲回来后放下手中农具,刚踏进家门,母亲就急切地迎了上去,不知道说了什么,只知道父亲来到我的床头用手在我的额头一探,背起我就急匆匆地往外走。还是来到枫树底下,不过这次是往正南方向衢江边的卫生院赶去。测量了体温,超过四十度。余金花医生说:“我没有办法了,再往南,过衢江上的浮桥,去县人民医院吧,要快!”“我钱都没有带,”父亲说。“我这里先拿点去,然后我去通知你的家里人。”余医生说。</p><p class="ql-block"> 父亲背起我继续上路,走在衢江的浮桥上,摇摇晃晃,我似睡非睡。我用半睁半闭眼睛的余光扫到,父亲赤着脚,步子很快,天边残阳如血,江面上波光粼粼,反射的光照在父亲的脸上,显得愈发的凝重和焦虑。浮桥没有过完一半,我渐渐地失去意识,昏死过去……</p><p class="ql-block"> 待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丑时。听母亲说,当晚我伯父从生产队借了钱,给父亲送到了医院。伯父深夜回家后,伯母问起我病情怎么样?伯父回答说,病得很严重,要看他的命了。听完伯父的话,伯母长叹一声,然后悄无声息,一片死静。住在隔壁的母亲,听到伯父伯母的对话,如五雷轰顶。母亲一夜辗转未眠,流泪到天亮。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母亲带着烧好的稀饭,因为担心和恐惧,双腿发软,一路跌跌撞撞来到县城医院。当见到同样一夜未眠的父亲时,犹豫很久不敢上前。父亲隔着五六米远,冲着母亲喊道,没事了,孩子会唱歌了,连续喊了好几遍。母亲怔怔地望着父亲,好像没听见又好像没听清,过了会儿,突然瘫座在地,掩面抽泣起来,咽咽的哭声中透出深厚的痛苦、恐惧。父亲说:“哭什么,哭什么?”跟着也声音发颤,两眼发红,眼泪情不自禁夺眶而出。这是绝处逢生后的情绪爆发,是劫后余生的喜极而泣。</p><p class="ql-block"> 原来,当父亲把我送到医院时,我已经陷入昏迷状态。医生说,幸亏送得早,送得及时,如果再晚送半个小时,就没有活的机会了。经确诊这是急性脑膜炎。医院竭尽所能,奋力一搏,用的都是最好并且是最重剂量的药。医生说,如果今晚十二点钟以后能够醒过来、能够会唱歌,那就平安了,否则,要有最坏的心里准备。</p><p class="ql-block"> 因为发生了如此惊魂之事,母亲心里留下了很大的阴影。那年母亲只有22岁,还非常年轻,对我的将来没有了把握,怕养不大我,等我病好了不久,便把我送到了离家四十里地外的外婆家。这以后,外婆家的一些人、一些事,便成为了我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p><p class="ql-block"> 闯这道鬼门关时,那时我其实很小,但奇怪的是很多支离破碎的片段我一直记忆犹新,犹如昨天。这是我的第一次濒临死亡,这段死亡之旅,它告诉我三件事:第一,在我的人生中,有将近七个小时是没有意识的,是残缺的。正印证了书上说的,没有完美的人生,不完美才是人生。第二,父母不仅给了我第一次生命,还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父亲母亲大人对我恩重如山。第三,在我身处绝境的时候,总是有贵人相助。像余医生、伯父就是我的贵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