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我们上几辈人在岁月的风雨中消失在苍穹中,可那些人,那些事,都曾真实的出现过。</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穿越历史的长河,去触摸遥远的沂蒙山老百姓最朴素的人情世故,那里有我的亲人,那里有生生不息,象生命一样流淌着的沂河水,它滋养了这方水土,更滋养了勤劳善良,吃苦耐劳,勇往直前的沂蒙人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1.姥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的姥爷张景奎,属羊,1895年出生在沂水县前晏家埔村,五岁的时候失去了爹,后来娘改嫁,把他交给了住一个大院的爹的堂兄家寄养,也就是姥爷的叔伯婶婶家,姥爷跟着叔婶过了几年,没想到九岁那年出水痘,与几个小伙伴去外面扒树皮又中了槐风,高烧不退,头一下子肿的老大,昏迷不醒,婶娘请来了郎中,郎中给了个土方子说不知有没有救,土方子就是用艾草点着熏七心:头门心、背心、肚脐、手心、脚心,白天晚上家里人不停地守着熏,三天过后大汗淋漓出了一身黄水,可还是没动静,叔婶伤心又失望,就卷着一张破席子准备去埋了,却听到姥爷哼了一声,感觉尚有一丝气息,就赶紧把姥爷放回在床上,婶娘撬开嘴,喂了几勺小米汤,静静守着,也不敢动他,又过了一阵子又灌了一点小米汤,过了好一阵,姥爷眼睛才缓缓的睁开,谢天谢地,总算活了过来,大家松了一口气,婶娘一家救了姥爷的命,姥爷后来头顶上一个永久疤痕,不长头发,是艾草熏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改嫁的娘知道自己儿子被救过来了,就把姥爷接了回去,娘找的后爹有三个姑娘,两个大的姑娘都出嫁了,家里还有一个最小的三姑娘,后爹对姥爷不错,像自己的儿子一样,三姑娘对这个新来的弟弟也非常亲切,姐弟俩情同手足。因为姥爷的后爹姓李,姥爷就改了名字,叫李方兴,又过了几年,姥爷十七岁的时候,娘生病走了,不久姐姐找了婆家,姥爷帮前忙后的把姐姐嫁出去后,半年不到后爹也走了,双亲都不在了,家里只剩姥爷一个人,姥爷是改的李姓,周边住的都是正宗李家姓,姥爷站不住脚,无依无靠的很孤单,住在城里的亲叔叔可怜这个侄子,就把姥爷接了过去,姥爷就在城里的叔叔家里帮忙,因为临街,叔叔在家门口开了个小杂货铺,做点小买卖,有时跑青岛进点海货卖。婶婶脾气不好,但很会持家也很能干,进些盘头发的小网子、簪子、头绳等去邻近走街串巷的去卖,一走就是大半天,回来就换成了煎饼之类吃的粮食,生的熟的都有,辛苦但有收获,有时姥爷下午出城去接如果晚了,婶婶回来了就要吵人,有时骂姥爷,每当这时叔叔就悄悄的告诉姥爷不吱声,气头过去了就好了,姥爷很听话,答应着。姥爷总是埋头苦干,人勤快憨厚,平时话又少,所以近邻都对这个大男孩子印象不错。</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2. 姥爷成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姥爷经常到碾子上去磨粮食,碾子在我姥姥家房背后不远的空地上,姥姥的母亲多次看到姥爷在磨粮食,姥爷那时还留着长长的辫子,干活盘在头上,干净利落,而且很会干活,就心里嘀咕:这是谁家的后生?挺勤快的,后来打听到了,“他的父母都不在了,他叔叔接回家,在叔叔家里当帮工”,“勤快又苦命的孩子”太姥姥暗自心疼。太姥姥看好了勤快能干的我的姥爷,想到了自己的十七岁的闺女还没找婆家,就动了心思。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的姥姥是家里最小的女儿,属马,上面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哥哥己娶了媳妇,两个姐姐也已出了嫁,姥姥读过私塾,算盘打得咔啦咔啦响,人老实又很听话,太姥姥想着给小闺女找个可靠的人家,太姥姥就托人牵线搭桥,姥爷那时己25岁了,我的姥姥才17岁,虽然相差八岁,年龄不是问题,说媒的人一说,姥爷叔叔家里就应了,太姥姥家里陪嫁了一些简单的家什,两人很快成了亲,我的姥爷成了上门女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姥姥的娘家在城南头,属旺铺地带,两条街合拢的中间位置,呈梯三角状,占地面积大,院子套院子,有很多间房屋,房间高出地面一米多,都有高高的台阶,特别是大厅,几乎有两层楼高,圆形拱门进去有个大屏风,正反两面分别有两个大字“寿”和“福”,庭院全铺满了青石,下大雨了青石上的雨水顺着青石下的凹槽留走,不会有积水,外院子中间还用黑白小石子铺成了一个大圆形八卦图。大院的两扇大门很沉重,有点气派,两扇大门上面都有个漂亮的铁环,姥姥的大哥,也就是我的舅姥爷是大刀会的一个头头,所以院子进进出出的经常有人。姥姥的爹在门口开着鞋铺,一趟街的西头,也是两条街的拐角处,是临街繁华的地段,鞋铺里请有三个帮工,每天做鞋,基本上都是订制的,生意兴隆,太姥爷每天抽着水烟壶,偶尔搓搓麻绳,搓好的麻绳是用来纳鞋底的,搓麻绳是太姥爷的一大绝活,搓完了再打上蜡,绳子结实又耐磨,订做的鞋子基本上都是有钱的大户人家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3.姥姥吓出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姥爷成家后,在姥姥的娘家旁租了房子开了个豆腐坊,姥爷每天起早贪黑做豆腐,姥姥收钱算帐,太姥姥白天也过来帮忙,过了不到一年我大姨出生了,取名张瑞珍,姥爷继续做豆腐,又过了一两年,大舅出生了,取名张瑞希,两个孩子了,姥爷觉着光靠做豆腐只能糊口饭,收入微薄,就想着自己再做点小买卖,跑青岛去,因为在叔叔家的时候跟着叔叔跑过青岛,见识过青岛鱼市的热闹和喧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青岛鱼市场是民国期间最早最大的鱼市,1915年6月由日本人中西正树采用合资经营形式,在青岛小港(荷泽路40号)首创“合资组合鱼市场”。1922年中国收回青岛,1931年,青岛商界集资40万元,成立青岛渔业股份有限公司,兼营鱼市场。1943年在日本军政当局扶持下,成立“青岛水产统制组合”,垄断青岛水产捕捞和买卖。1945年日本投降后,由国民党政府派员接收,1949年6月青岛解放,由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管制委员会接管,改为国营青岛鱼市场。青岛鱼市,走过兴衰,历经沧桑,终于回到了祖国怀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姥爷跟着叔叔做过小买卖,所以知道一点生意上的门道,姥爷下狠心先买了一个独轮车,在机械化还没有普及的年代,木制独轮车是陆路运输的重要工具之一,尤其是在山区和丘陵地区的崎岖的小道上,在宽不过一尺的田埂和小路上,唯有它游刃有余,特别是“吱呀、吱呀”的特有的车轮声音,大老远就能听见,让人耳熟能详。姥爷把乡下的花生、红薯干、烟叶等农村土特产运到青岛,再把青岛的海产品鱼虾之类的贩卖给城里的集市上去,去一趟要装三百斤货,回来也是三百斤左右,来回路上走四天,在青岛呆两天,一共六天时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姥爷跑一次青岛就是六天的时间,家里就只有姥姥带着两个幼小的孩子,那时我大舅刚出生没几个月,结果被贼盯上了,一次,姥爷又去跑青岛了,半夜三更贼挪开了大门,那时大门是两扇木门,用木头拴子插上去的,窃贼用小刀一点点把大门拴挪开,悄悄的进来了,姥姥在里屋睡觉,听到外屋有翻箱倒柜的声音,因为姥爷才走两三天,不会是姥爷回来,姥姥心里害怕,知道是贼进来了,但还是大着嗓音问“谁…?”,“我呀”贼答了一声,姥姥一听声音不对,“你是谁?!”姥姥大喊一声,声音都吓变了,盗贼听到了喊声,知道有人醒了,也吓的跑了,姥姥爬起来掌上灯,赶紧去敲对面的娘家,姥姥姥爷起来赶紧过来一看,外屋扒拉乱了,桌子抽屉里面的零碎铜钱拿走了,一串串的大钱,还有钱盒子,姥姥每天晚上都收进了里屋床下了,盗贼没偷成。但是第二天姥姥卧床不起了,瘫在了床上,浑身无力,心里发慌气短,总感觉心怦怦往外跳,太姥姥说是不是吓破胆了,就给姥姥请来郎中,吃了不少中药,喝了不少朱砂也没有治好,姥爷也不跑青岛了,整天陪着姥姥,对姥姥说,“我们回乡下去吧,回前晏家铺,自己开荒种地去,种地就会有吃的有收入”,姥姥点头答应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民国36年青岛鱼市市场</span></p> <p class="ql-block">青岛洋楼</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4.回前晏家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姥爷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了姥爷出生的地——前晏家铺。 那个曾经熟悉的小院早己杂草丛生,黄蒿长的有一人多高,两间小土屋早己破烂不堪,屋里七零八落,屋檐上的小草随风飘荡,小院一片荒凉。出生在城里的姥姥没有嫌弃这个荒凉的小屋,与姥爷一起收拾收拾打扫了一下就住了进来。回来了要种地吃饭,但是地没有了,被亲戚占用了,姥爷去找亲戚商量想把地要回来,但是亲戚却不肯退还,姥爷只好悻悻回来,过了几天,他们担心姥爷再去要,就骗姥爷过去说是谈事,姥爷以为是商量还地的事,就拿了个煎饼一边吃着,一边抱着不到十个月的我的大舅去了,结果一去为了地的事争了起来,并仗着人多把姥爷打了,姥爷身上被打的有好几处伤,姥姥心疼的不得了,一边细心照顾,一边悄悄的落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姥爷被打后在家躺了三天,姥爷想不通,自己的田为什么要不回来还被打呢。亲戚不想把田归回,原因是姥爷曾经改了姓了,不姓张了,不能再要张家的东西了,再就是有点欺负姥爷孤儿长大,无依无靠的。打了人去哪告啊,又是远房亲戚,姥爷是个有志气的人,忍辱负重,暗自下决心,并把留了多年的长辨子也剪了,身体好些了就又去跑青岛做小买卖去了,发奋攒钱,赚钱就买土地。在乡下安静的过了半年多的时间后,姥姥的心慌病不治自愈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5. 姥姥受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姥爷为人耿直,做事认真踏实,又能吃苦,农闲时就去跑青岛,跑青岛靠两条腿走路,还要推着三百多斤重的货物,是个力气活,但姥爷不怕吃苦,生意上买卖公平,所以深得人心,跑青岛赚钱就买土地,有了地就种庄稼,有了庄稼就有了饭吃,吃饱饭了就是最大的幸福,后来家里粮食越来越多。姥爷出远门太姥姥就过来帮忙,种地带孩子,养鸡,喂猪,喂驴,孩子一个接一个的出生,又有了我的二姨张瑞勇、二舅张瑞岗,生下二舅没一年,姥姥又怀上了,姥姥不想要这么多孩子,就每天折腾,到了五六个月了还往床沿上担,硬是把孩子给担下来了,姥姥差点没了命,流了一地的血,所以二舅与娘相差四岁,1932年12月20日,我的娘出生了,姥爷再也不让姥姥去冒险了,顺其自然吧,再后来土地越来越多,种的农作物品种也多,姥爷种了好几亩花生,生着吃熟着吃,晒干炒熟了榨油吃,还可点油灯用,榨出的麻生饼储存方便,一个叠一个,错开叠放可以摞好高,麻生自己吃,吃不完还可泡一泡喂猪、喂驴,有一次,我的姥姥与姥爷抬着近三百斤重的花生米,被沉重的花生米压的前胸肋骨骨折,那时年轻才三十多岁,家里小孩们都还小,重活都是姥爷姥姥俩人自己干,姥姥当时前胸疼痛的喘不上气,姥爷推着独轮车把姥姥往城里医院送,一去就收进住院,但住了几天花了不少钱也没看出名堂来,姥爷一气之下出了院,请来郎中,吃中药,后来郎中在前胸作痛的位置拨罐拨出了一个瘘,虽然胸不怎么疼了,但却流脓了,一年四季瘘都流脓出水,夏天用一块布子挡着,还要经常擦,有难闻的气味。姥姥肋骨一直没怎么长好,也干不了重活,但姥姥也闲不住,没怎么把它当回事,干针线活,纳鞋底做军鞋什么的,一样也不落下,好在太姥姥一直跟着姥姥,可以帮点忙,照顾照顾。可怜姥姥终身都带着这个瘘,一直到她七十四岁去世。</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姥姥的酱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的姥姥是家里的老小,所以太姥姥一直跟着自己的小闺女,帮助姥姥做饭带孩子,操持家务。太姥姥很会做菜,还特别会腌制酱菜,我的姥姥后来也学会了腌酱菜,姥姥常说,一大口人家,没有酱菜怎么行呢?姥姥家腌制酱菜有讲究,有专门的一个小房间摆放酱菜,墙边上一个台子,一溜全是各式各样的坛坛罐罐,里面盛着各式各样的酱菜,什么菜下来了腌什么,有面酱、黄豆酱、地留子(宝塔菜)、香椿、雪里红、萝卜干、韭菜、大头菜,腌大头菜的缸最大,一米见方,几个人抬不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姥姥腌制酱菜时,总是一个人忙活着,洗、切、晒、腌、装,有的要放苹果,有的要上色,有的要少放盐,逐次加盐,有的要经常倒缸,等等,亲力亲为,坛坛罐罐里里外外都要抹上酒,最后还要在外面喷上一大口酒,以防苍蝇蚊子之类的小虫子盯,房间不能随便进去,只有姥姥自己,后来还有大舅妈可以进去,还有来例假了也不能进去,否则就会坏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姥姥腌的酱菜一开盖就香气四溢,孩子们一个个都喜欢吃,左邻右舍总是有人端着碗来要一碗,姥姥每次都舀上满满一碗,后来家里娶了儿媳妇,也就是我大舅母,就让大舅母舀,而大舅母看到婆婆舀多了总有点不高兴,让她去舀,她只会舀大半碗,有点舍不得,而姥姥会说,人家是瞧得起你,吃点算啥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6. 姥爷教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因为孩子们多,后来又盖了几间房屋,家里日子越过越好。姥爷常说:小孩们多,没有土地怎么种庄稼,没有庄稼又怎么吃饭呢。后来粮食多了就储存起来,在地上挖坑,把直径近一米的大缸埋几个在地下,把黄豆、小米一些细粮放进去,然后一层层盖起来,再埋上土,一来防土匪抢劫,二来防日本鬼子扫荡。过了几年又陆续生了一个妹妹,我四姨张瑞芬,我的三舅张瑞铜,四舅张瑞银,五舅张瑞金。四个女儿,五个儿子,一共九个孩子。孩子们一天天在成长,姥爷虽然没有文化,但经常教诲孩子们“不伤害任何人,凭自己力气嫌钱,穷的不欺,富的不扒”,“要搞好团结,你不团结别人,不帮助别人,别人也不会帮你的忙”,教育孩子们不要搞歪门邪道,为人要正派,在姥爷的管教下,孩子们慢慢长大,懂事,知道了社会上的很多道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姥爷常年跑青岛,每年自家种的烟叶下来了,选最好的顶叶一片片晒好,再一片片绑好,送给一些经常打交道关系比较好的客商,商户拿到烟叶高兴的不得了,浓浓的叶香忍不住凑在鼻子跟前闻闻说“哎呀,这个顶叶子烟真好,多少钱?”姥爷连忙说“不要钱,咱们经常打交道,尝尝吧,自己种的”,顶叶子烟,一把半斤多,那时还是很值钱的,姥爷对朋友慷慨大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姥姥常说姥爷是三大热爱,两个少:爱劳动,爱团结,爱帮助人;话少,不论别人长短。曾打过姥爷的亲戚也对姥爷另眼看待,姥爷有时还过去给他们帮忙,不计较以前的过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姥爷把一切农活基本上都交给大舅和大姨,后来还有二姨,不干的话姥爷不会放过,再说姥爷天天干活闲不住,就是一大家人的榜样,姥爷很有威望,支使着家中的几个大孩子干事,“谁谁你去把那个事干了,谁谁把农具靠一靠,谁谁你去地里干活”等等,谁敢不去呢?为了活命,都不敢顶撞,都怕姥爷,虽然姥爷从不打人,也从不骂人。大舅结婚成家了还吩咐媳妇道:长英啊,把那些东西农具洗洗靠靠,归纳归纳,别乱七八糟的;“小孩出去走,带着娘的手,过年了辛苦点,让孩子们穿上新衣服”;“我们家里不养懒人”等等告诫大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姥姥常给娘她们讲:你爹是个铁人。姥爷确实是个铁人,姥爷跑完青岛回来,歇都不歇,就急着去地里转悠转悠看看,不放心地里的庄稼,实在累的不行了,找个墙根脱下鞋子垫在屁股底下,拿着烟袋锅子“趴嗒,趴嗒”的抽口烟,抽着抽着就打起盹来,姥姥每次看到这种情景,就悄悄的把烟袋锅子从嘴巴上慢慢的抽下来,生怕惊醒了姥爷,姥姥知道姥爷再累也不会去炕上躺着,因为那样会碍事,耽误时间影响干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姥爷还常说“活到老,做到老,学到老,活到八十还学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孝顺爹娘不怕天,交上官粮不怕官”。年底丰收了, 家家户户缴公粮,黄豆、麦子等细粮往村上缴,自己吃糠咽菜,支援前方打仗的战士们,那时缴公粮很严格,带皮的没打好的不收,姥爷按照要求积极缴公粮,从不拖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姥爷是个淳朴憨厚的沂蒙人,吃苦耐劳,老实本分也韧性十足,敢闯敢干,这种气质集合了儒家礼教的中正淳朴和山区人民迸发的拼劲,在姥爷姥姥的带动下,全家人个个都能吃苦耐劳。</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7.胆大心细,壕沟旁种庄稼</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沂水城外有一条笔直的马路,马路旁就是壕沟,壕沟一米多宽,有近两米深,是日本鬼子防御工事,壕沟那边是铁丝网,连接铁丝网的是一个个木桩子,木桩子是杀的村里的老树林子里的树,老树林子曾经黑压压的,树木高大参天,进去后几乎看不到光,大部分都是杨树和柳树,日本鬼子来了横行霸道,为了修工事把树林子毁了,粗的不要,细的不要,树桩再削成尖斜撇着插入地下一尺多深,连着铁丝网,后来木桩不够了连很粗的大树也杀了溜光溜光的,村里几乎看不到树了。解放后,大家联合起来在河滩上又栽了一些树。</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挖壕沟的土朝外堆积,土都翻在了路上,马路抬高了,两边成高高的斜坡,人走在下面看不到上面,有一大段斜坡正好挨着姥爷家的菜地,姥爷看到斜坡的生土没有人种,心里盘算着种点庄稼,下过雨后,姥姥带了绿豆、芝麻种子,找个长长的小棍子削个尖,来到壕沟边把棍子往土里插一下歪一歪,丢几粒种子,再插一下,再丢几粒种子,离壕沟边还有一米没有种,怕下大雨,壕沟的水漫上来了,点下种子后就不管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秋天到了,收获的季节也到了,姥爷对大舅说,你去壕沟那边把绿豆芝麻收回来吧,它们都成熟了,大舅一头雾水,但还是推着独轮车去了,那一穗穗的绿豆荚子,还有芝麻棵子,摇头晃脑,沉甸甸的,仿佛在招着手,大舅去了一看就明白了,喜出望外,赶紧忙活,大半天时间,使小车来回推了满满的两车回来了。一颗颗的绿豆圆润饱满,盛了一大口袋,有一百多斤,煮稀饭一大家人吃,一年也吃不完。芝麻也有近五六十斤,打芝麻酱或者芝麻油,一年也够了。事后大舅说“那么长的壕沟边上没人种,土又都翻好了,咱爹真用脑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是一九四三年左右,娘十一二岁的时候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8.姥爷热心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姥爷还是远近闻名的热心肠的人,肯帮助人,会给家畜看点小病,这家的猪子病了天天躺着,哪家的驴胀肚子不吃食,牛要煽了等等都来找姥爷,姥爷只要有时间就去帮忙,分文不收。“远亲不如近邻”,能帮别人就一定要去帮,这是姥爷经常说的话。特别是驴,那个年代的驴主要是用来拉磨,磨上经常碾粮食,所以家家户户都有。驴胀肚子了,肚子圆圆的像气球吹起来一样,驴瞪着眼睛腿朝天,快不行了,姥爷去了赶紧让人把前腿捆在树上,用香油、蜂蜜、鸡蛋、姜四样打成浆糊,用牛角当漏斗,趁热往驴嘴里灌,半盆下去了,两个人用木棍从脖子以下往擀,反反复复多次,驴拉下来了麻一样的粪和稀水,继续擀,继续拉,拉一大滩后,驴出了一身虚汗,身上都是湿漉漉的,搭个麻袋,怕受凉,再牵着驴走走,然后休息三天,饿三天,三天过后再慢慢喂吃的,驴慢慢的就好了,没有大碍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下雨天出不了门了,姥爷就和大舅拴个绳子打草鞋,买回来的草,一根根很长,可以编到头,编好的草鞋可以穿半个月。编蒲鞋的草叫“怪拉”,中间出了一个穗子叫“由油”,毛毛刺刺一样,妈妈穿过蒲鞋,里面放上蒲绒,很暖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姥爷的一双脚,常年累月穿草鞋,裸露在外,风吹日晒粗糙的像树皮,到了秋天就开始乍口,流血,一走一裂,钻心的疼,可姥爷不以为然,在树上弄胶来粘血口子,有一种树叫春树,树上渗有一种粘液,像胶一样粘,凝固后弄下来,用绣花针在灯头上烧一烧,然后放胶上,胶化开了像水一样再抿在裂口上,那个疼呀,粘住血口就不再出血了。娘看到了,问姥爷痛不痛,姥爷说疼一点,“肯定是疼,您还说不疼”,补上去就不出血了,停一会也就不疼了,否则走起路来一用劲血口就裂开,特别是推独轮车,特别坏鞋,姥爷每次停下来才穿布鞋,让脚休息休息,冬天了就穿蒲鞋,蒲鞋里面放上蒲绒很暖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9.入社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解放了,也能吃饱也能穿暖了,没想到要入社,入互助组,土地归公,一切生产资料都要归公,统一核算,统一分配。这样一来产生了一些消极与负面情绪,姥爷感觉砸了全家人的饭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几天村里干部天天开会,做动员,每家派一个当家人,关着门,自己报自己家有多少土地,有多少农具等等,然后归公,第一天没人报,第二天还是没人作声,都不说话不吭声,静静的只听到“叭嗒,叭嗒”拔烟袋锅的声响,房间里烟雾缭绕,乌烟瘴气的,每个人都在矛盾中挣扎,想着自己的心思。第三天,村干部继续开会,继续做动员,姥爷沉思又沉思,知道大家都盯着自己,后又思考了又思考,不报是不行了,大家都盯着你,干脆报了吧,姥爷心里想,“霍”的一下站起来“我张景奎,报名土地归公,这是国家大事,我家小孩多,土地多,我带头,我第一个先报”,姥爷含着眼泪如实报了自家有多少土地,一起上报的还有一些农具、家里的油坊都上缴了,那时家境不错,己是新中农。姥爷一带头,解决了大问题,刚开始都看着姥爷在,“现在人家张景奎这么多土地都报了,你们还不报吗”?村干部知道姥爷是个直爽人。</span></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姥爷回家后,不说话,蹲在墙跟下 ,一袋接一袋地抽着旱烟,孩子也不敢讲话,一家人都吓得不敢吱声,姥姥后来急了“你老抽烟,嘴和舌头都抽破了,你是怎么搞的”,姥姥心疼的不知说啥好了,娘其实早就知道入社这件事,只是不敢吭声,怕姥爷出事,因为有的人想不通,上了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有土地,不是偷来抢来的,我家孩子多,土地多,是我自己辛辛苦苦流的汗水换来的”,姥爷想不通,土地没了怎么种粮食,吃什么,拿什么活命,姥爷好几天不吃饭,天天抽着烟,姥姥一看这样不行,就让大舅送姥爷去青岛清净一下吧,姥姥对姥爷说“你去青岛走走吧,散散心”,大舅把姥爷送到青岛就回来了,青岛有不少姥爷生意上的朋友。一个多月过去了,姥爷没有回来,姥姥又着急了,怕姥爷出什么事,催大舅去看看,把姥爷接了回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姥爷是个直性子,有觉悟,姥爷虽然不是共产党员,但是当不当共产党员姥爷心里很明白,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姥爷心里都有杆秤,并说,有的入了党,思想没有入,一样不如普通老百姓。</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10.姥爷收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姥爷会收蜂,而蜂也从未蛰过姥爷,因为算命先生给姥爷算过命,姥爷是土命,土命与蜜蜂相向。姥爷用柳条编的大笊篱,在上面抹点蜜糖,到山里有蜜蜂出没的地方,举着笊篱,蜜蜂不一会工夫就来了,一群群的飞过来,虽然也有个别蜜蜂飞在姥爷头上脸上,姥爷不动它,它也不蜇姥爷。收好了就带它们回家,在自己家的蜂箱里酿蜜,来年可以收获不少蜜。</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11.地窝子,冬天的好去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地窝子就是在地下挖出长方形的土坑,上面顶上放几根椽子,再搭上树枝编成的筏子,再用草叶泥巴盖上顶,露一个口好出进,地窝子属半地穴式古老的建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村里有六七个地窝子,每年的冬天,高粱谷子等农作物都进了家,红薯下了窖,地也闲了,沒有什么农活了,大家有的相约聚在地窝子里,这个带点柴,那个带点干树枝或干树叶,因为地窝子里都有个炕,把炕烧起来很暖和,可以不用穿棉衣,也可以睡觉,大家都聚在炕上玩,男人们有打黑色的骨牌,女人们做棉衣、棉鞋、纳鞋底,地窝子一般都三十多平米,火炕占了一大半,炉子上热水不停地烧着,可以炕吃的,也可以烙煎饼,宣柴一直堆在一个角上,有秸秆、稻草、野草、树枝树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地窝子是冬天农闲聚在一起的好去处,就如夏天在露天的场上乘凉,摆八卦似的。地窝子冬暖夏凉,但是通风较差,空气不怎么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