敝庐春秋——漫聊我的老屋

老菜

<h3>  到今年三月,不知不觉在南方已经居住了四年多,其间因事曾短暂回过两次北方的老屋,最后一次回来又离开,距今也已两年多了。三月中旬的一天,忽然又惦念起老屋,觉得时间这么久,该回去看看了。三月二十三日傍晚乘高铁,风驰电掣向北疾行,次日清晨五点二十到达了天下第一庄,六点多走进自家老屋。</h3> <p class="ql-block">  说老屋,它不是农村的农家老宅子,而是省城石家庄里,一栋居民住宅楼中的一套两居室普通住房,因为楼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早期建成的,年代久了,所以我叫它老屋。</p><p class="ql-block">  我们夫妻因工作调动,九十年代初来此楼居住,已有三十多年了。刚来时住在顶层那套房子,几年后垂直下降调整到现在这套,也已二十多年了。这三十多年也是我们夫妻俩最年富力强和最重要的人生阶段,每日风尘仆仆地出出进进,日渐增多的锅碗瓢勺,眼看着孩子从每天出发去学前班,到远赴南方读大学,这老屋里曾经演绎了无数喜怒哀乐的生活真剧,墙壁里已经浸透了一家人多年积淀的生活气息。</p><p class="ql-block"> 整栋楼是采用混凝土预制板和红砖搭建的,这是那个年代普遍采用的工艺,刚建成时很好,年久后毛病不少。这套房子结构简单,进门是个六平米左右的门厅,对面是厨房和卫生间,左右两侧是面积、结构相同而左右对称的两间屋,整套房间面积不大,五十平米,以现在的眼光来看,算是“斗室”“蜗居”。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初,国家还没有进行住房制度改革,住房还全靠单位分配的时候,能得到这样一套住房,已经实属不易值得庆幸了。</p><p class="ql-block"> 说来那时我们获得这套房子,还挺幸运。当时儿子五岁,为了孩子将来有个好的学习环境,我们夫妻俩在两年之内,先后从那个地处城市之外偏僻的部队大院,分别调到省城里两个地方单位工作,而老伴儿(现在习惯这么称呼她了,那时我们刚人到中年,按现在人们的观念标准应还算青年,与“老”还差得远着呢。为了方便,下文都统一如此称呼她,想必不难理解)单位为了确保能把她调来,答应她一调来就给住房。一个普通职工初来乍到一个新的单位,就能分到一套住房,令许多军转干部都羡慕不已,他们许多人转业到地方都不会马上有这样的待遇。人人以为我们有多神通的本事,有多强的人脉关系,其实纯粹是幸运的机缘巧合。从调离原单位到调入新单位,一路都遇到了好人,放人的痛快放人,接收的利索接收,到落实口头许诺给我们住房,整个过程没有什么太大的磕磕绊绊。那个年代,这样顺利的工作调动没有几个人能轻易遇到。当然,人家接收单位也不是平白无故地为我们做好事,根本原因在于我们都是接收单位当时急需的人。我们来了以后,工作的能力、发挥的作用和取得的成就,要达到人家预期的目标,不辜负人家的期望。</p><p class="ql-block"> 刚来这里最初住上面顶层的那套房间。房子是别人住过的,我们打扫干净就很快搬了进来。虽然房子面积不大,但我们三口住也已经挺好了,我们非常高兴。搬进来没几天,原单位的几位同事先后到这里“参观”,认认门,看看房子怎么样,对我们刚到新单位,刚进省城里就获得住房赞叹不已。</p><p class="ql-block"> 在部队大院里我们原来住一楼,夏天比较凉快。来到这里住顶层,房顶隔热层做得不太好,夏天暴晒一天后屋里高度闷热,第一年把儿子热得浑身起满了痱子,身上几乎没有一平方厘米光滑的皮肤,全是麻麻点点的小疙瘩,小人儿整个像个橘子似的,看着可怜巴巴的。</p><p class="ql-block"> 刚从部队院校出来时,没有几件像样的家具,除了花一百一十元买了院校教具厂做的一个三开门大立柜,另外像点样的家具,还是离开部队前,利用家里东拼西凑的一点破木料,再买了些沙发用弹簧和一些面料之类的,找人打了两个单人全包式沙发。其它如一个铁架双人床、一个木制单人床、一个铁架折叠圆餐桌、一个三屉办公桌、两把木椅子,这就是全部家当,全是在部队那时单位分配给家里用的旧营具,离开部队时也不要钱,搬家就随着带走了。两个房间虽然不大,但是就摆放这么几件家具,屋里还是显得有点空荡荡的。那时两个人工资合起来也没有多少钱,想买件像样的家具已是奢望,囊中羞涩,心力不足,日子过得比较紧吧。第二年才跟亲戚借了点钱,买了一套四米宽摆占一面墙的组合柜。到这时,屋里才稍微像点“家”样。</p><p class="ql-block"> 这家里不论简单也好,后来逐渐变得不再那么简单也罢,我们心态由最初的喜悦渐趋平静,很知足,不跟别人攀比,像大多数人一样,除了工作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每天忙忙碌碌过自己的小日子,慢慢经营着这个小家。</p><p class="ql-block"> 刚搬来时,烧水做饭还是烧的蜂窝煤,每天端着黑煤上楼,再端着烧成土红色的炉灰下楼。第三年就改成煤气管道,没有经历往楼上扛液化气罐的阶段,我开玩笑对老伴儿说,咱们一下从“原始社会”跨入到“共产主义”了。</p><p class="ql-block"> 那几年耗子猖獗,大的有将近一尺长。我加班晚上回来,昏暗中低头急匆匆上楼,它们突然迎面急匆匆下楼,恨不得从我肩膀上窜过去,吓得我头发都竖起来了。楼下各家储物小房里,两寸长小品种的耗子成群成窝,充分享用着储藏在里面的卫生纸。这些年大小耗子已经绝迹了。</p><p class="ql-block"> 幸运的是(又是幸运)几年以后,由于她们单位房子充裕,又重新调整房子,我们就垂直下降了两层,住进现在这套房子,结构面积与顶层那套完全相同。这时感觉落脚稳定了,今后很长时间都不会再有变化,而此时也稍有了些积蓄,这才请人对房子做了一番简单的、投资不大的改造装修。虽然简单,虽然花钱不多,但改造装修后的效果使整个面貌焕然一新,当时已令我们非常高兴。至此,从人生独立,到结婚生子“成家立业”,有了第一套自己的房子(后来房改,缴了些钱买下了这套房),我们把这套房子才当作属于我们自己的真正的“家”了。装修后这一住就二十多年,一直到现在,格局、样式没有再发生变化。</p><p class="ql-block"> 之所以说简单,不仅是装修的样式和选择的材料,也包括装修后的室内陈设,选择了一种简单的生活方式。现在一般人们装修后,总要在家中悬挂些名人字画,摆放些瓷器古玩,养几盆名花异草,把家里装点打扮一番,而这些东西我这里一概全无。家中墙上除了两屋和厨房各挂了一个钟表,别无他物;几位朋友分别送我的装裱好的书法条幅,也都收纳在书柜里。可以说“家徒四壁”,让别人看了一定都会认为此人毫无生活情趣。</p><p class="ql-block"> 其实并非不喜欢那些东西,自小就喜欢美术、文学,工作后出差北京,工作之余中国美术馆是每次必去,李可染的山水,范曾的人物和他独特的书法……都曾令我赞叹不已;也非常欣赏瓷器古玩、花卉盆景,每当旅游进入相应的场所,看到那些玩意儿也是啧啧称奇,流连忘返。但关键就是人懒,懒得打理这些东西,懒得费时费力去擦拭和摆弄它们。欣赏但不收藏,喜欢但不据有,愿意过一种简单的生活,而今更是愿意追求极简的生活方式,不愿给自己增添额外的劳动,除非必要,家中的东西只减不增。墙上挂的钟表,这几乎是人生的必须,时时刻刻都离不开它,尤其人在为生存奔波的那个阶段,钟表更是每天早晚必须要注目的对象,所以它是唯一必须挂的。</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但家中也并非空空如也,除了生活起居的必需品,我自己也有个人的爱好和相应的物品,只不过不是上述所说的那几类东西,也不能当家产来看,就拿现在来说,一部台式电脑加一个笔记本电脑、一两部相机以及少量的书籍,这就是现在除了生存必需品(手机现在首先属于生活必需品)以外,我的生活必不可少的几样东西了,它们是服务于和调节自己精神生活的工具,电脑是家中必备,相机是出门必带,书籍中,主要常用的是几种词典工具书。</p><p class="ql-block"> 至于那大部头的马恩列斯选集精装本和三大本资本论精装本,是父亲部队发给他的,他那儿没地儿放,我搬回来码在书柜里。说实话,这些书不仅父亲一页没看过,我也一页没翻过,几乎成为装饰品。“文革”时期报纸上曾刊登过一幅照片,照片中是一个普通年轻战士,手捧一部单行本马克思的《哥达纲领批判》,在认真阅读。当时年少,对那个战士很是钦佩;后来想起总是有点怀疑。</p><p class="ql-block"> 其它书籍则是参加工作后,尤其是八十年代、九十年代那个疯狂购书的时期,陆续购买的。那时头脑比较热,包括同时订阅的五六种文学、摄影方面的期刊杂志,儿子的少儿读物和辅导教材,拉七杂八满满三个书柜加几个纸箱都装不下,屋里显得很是拥挤。儿子上大学走后,经过挑选处理了一大批书籍杂志,现在屋里已是精简多了。</p> <h5>  书柜里的小玩意儿都是老伴儿买的</h5><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出门旅游,如不是家人提前要求,从来不买那些金玉首饰、工艺制品、土特产品,知道买回来也不过新鲜两天,摆在家中占着地方,几天后再也无兴趣关注,徒让这些“好玩意儿”在角落里默默蒙尘,每年过年前,会给自己额外增添不少打扫的劳动。所以旅游回来,基本上除了在相机里带回一些所见的风景图像和朋友们的留影,可说是两手空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自打搬进这个家,除了我们一家三口,亲人来我们这个家里居住过的,只有我的父母,而且是唯一的一次,母亲因病而来短暂居住。</p><p class="ql-block"> 九十年代初,我母亲突然罹患骨结核病,我们把父母赶紧接来省城住进我家,到骨科最为著名的省三院诊治。拍片显示,母亲一节脊椎骨已被侵蚀得几乎快要断裂,据说再发展下去有截瘫的危险。母亲当时疼痛得几乎下不来床,看过医生后,给出的医治方法除了口服一些药,就是连续注射链霉素针剂,再观察疗效。</p><p class="ql-block"> 老伴儿那时年轻胆子大,一看就这个治疗手段,跟母亲说,不用住院,回家去,我给你打针。老伴儿并不是学医干医务工作的,母亲很担心她能否胜任,但老伴儿硬是把母亲劝说回家。随后老伴儿又到医院治疗室,站在护士身旁观看护士如何操作,请教了些注意事项,半个多小时后就回家了。第二天,老伴儿依样画葫芦,操起针管就打,母亲担心害怕但又无可奈何,只能闭着眼由她摆弄。就这样,经过十多天,母亲的病情逐渐缓解,但还并没有完全治愈。</p><p class="ql-block"> 新的问题又出现了,连续多天注射链霉素,母亲的听力开始受影响,大家商量觉得不能再继续注射链霉素了。此时母亲已经没有那么疼痛了,可以缓慢走动,就想回邯郸。父母转业到邯郸多年,听闻邯郸地区自古文化渊源深厚,不少民间医生藏有各种医疗偏方,且对付一些疑难杂症疗效奇特,这时就想也回去打听寻找,希望也能找到这样的灵丹妙药。</p><p class="ql-block"> 真是心想事成,父母回到邯郸后,就在一次电视播报的广告中,看到一位医生推介他的骨病良药,且价格便宜,每次用药量还不大,就是一粒感冒胶囊大小的该胶囊,把胶囊打开,里面的药粉分成三等份,口服一天三次,一次一份,每一份用馒头片蘸着吃,如此而已。父母决定先试着采用此药治疗。服此药几个月后,母亲的骨结核病真就奇迹般地痊愈了,这真是让我喜出望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母走后,后面几年里,陆续进住这个老屋的,是几个小动物,都算是“外来人口”。第一位是一只虎皮鹦鹉,它的到来纯属我的偶然奇遇。</p><p class="ql-block"> 忘记具体是哪一年的夏天,一天中午饭后,我正在办公室休息,忽然一个职工跑来喊我,说车间里飞进一只花鸟,让我赶紧去看。到了车间一看,是一只鹦鹉从打开的窗户飞了进来,正在房间里东扑西撞。玻璃窗擦得太干净,它也不懂得哪扇玻璃窗是打开的,哪扇是关着的,寻不着来时路,一头撞到玻璃上,落到地上直扑腾。我一手把它扣住,拿了起来,它还有点发懵,醒过神来就叼我手指两口。</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逮过麻雀养,有生以来还是头一次手里攥着这样的花鸟,舍不得放掉它。在城市的中心地带遇见这样的鸟,估计它是人工喂养的,不知它怎样“逃离牢笼”的,如果放了它,又不知它会不会自己觅食,能不能存活,所以决定收下它。找了个纸盒装着,晚上下班带回了家。</p><p class="ql-block"> 老伴儿、儿子见了非常高兴,老伴儿后来管它叫乖乖。第二天我赶紧跑到花鸟鱼虫市场买回一个方形鸟笼,给了乖乖一个正式的居所。</p> <p class="ql-block">  老伴儿很喜欢小动物,说小时家里就养着猫,有时姐妹俩晚上睡觉搂着猫睡。对鹦鹉乖乖,她也是爱不释手,动不动就把乖乖从鸟笼里掏出来,攥在手里摆弄着玩儿,给它捋毛,给它喂食,后来干脆把它放飞在屋里。老伴儿说她要把乖乖放养,不能老关在笼子里。我嫌它满屋转来转去地飞,一会儿落在书柜上,一会儿落在窗台上,一会儿落在暖器上,到处扑腾,我觉得脏。但老伴儿执意放飞,我也只能听任她了。</p><p class="ql-block"> 乖乖真是个精灵,飞够了竟然会自己回到笼子里去。渐渐的,乖乖不怕她和儿子了,跟她和儿子“混”熟了,经常落在她娘俩的头上、肩上,有时甚至落在老伴儿的眼镜架上,低头隔着镜片与她对视。家人干活,乖乖也跟着忙活。老伴儿擀皮包饺子,乖乖就随着擀面杖打转,把摊在案板上的饺子皮啄来叼去;儿子伏案写作业,乖乖一会儿落在他头上,一会儿又围着儿子写字时手上摇动的铅笔橡皮头打转,忙得不亦乐乎。更有甚者,老伴儿吃饭时,乖乖经常肆无忌惮地落在她端的碗口上,与她抢吃;她吃水果时,乖乖也即刻“飞马赶到”,从她口中夺食。</p> <p class="ql-block">  人在家时,乖乖被放养,而家人上班上学,还是要把它关进鸟笼里的。但是,我有次回家,乖乖就在屋里飞,一见人回来,就落在人头上、肩上。我问老伴儿,怎么没有关好笼门?让乖乖跑出来了。她就犯懵,说记得明明出门时关好鸟笼门的,怎么会飞出来呢?再过一两天,发现问题了,原来这乖乖聪明得很,不知什么时候它学会了打开那个推拉门,就这样经常“放飞自我”。这也就印证了我当时的猜测,它应该就是如此逃离别人的“牢笼”的。乖乖的聪明令我们一家人惊奇不已,尤其老伴儿更喜欢乖乖了。</p><p class="ql-block">  乖乖的到来,给这个老屋里平添了许多欢乐,它已成为这个家的重要成员之一,尤其是老伴儿,每天下班回家,几乎首先关注的就是乖乖,不管它真懂假懂,老伴儿都要跟它嘘寒问暖一番,关爱有加。</p><p class="ql-block">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鸟有旦夕祸福。一年秋末冬初的一天,屋外雨加雪,气候潮湿阴冷,屋内暖气不太热。我们发现乖乖开始不明不白地打蔫,还时不时鼻涕拉撒地打个喷嚏,到了晚上眼见着越来越严重,开始站立不稳,闭着眼,头向前一栽一栽的要摔倒,似乎很快要离我们而去。我猜乖乖是感染了禽流感。老伴儿说:什么禽流感不禽流感,就是个感冒。她急中生智,在药箱里翻出一片治疗感冒的药,砸成粉,兑点水,掰开乖乖的嘴,拿筷子蘸着药汤就给它往里灌了几滴。说来乖乖也是命大,第二天病情就见有所好转,第三天竟然奇迹般地痊愈了,又恢复了活蹦乱跳、满屋狂飞的状态。全家人也是喜悦庆幸,老伴儿在我面前更有一种得意的自豪感。</p><p class="ql-block"> 不知是什么缘分,乖乖之后第二位入住这老屋的“外来人口”,还是一只鹦鹉。那是乖乖进家的第二年夏天,一天傍晚我下班回家,半路上看到一只小鹦鹉惊恐地在车来人往的马路上卧着,车辆在它旁边疾驰而过,吓得它飞起来躲避,但它很费力的飞也飞不高,一次也飞不远,吃力地落在路边一人多高的墙头上。我担心它的生存能力,就试着看能否抓到它,好带回家与乖乖作伴。不曾想,走到它跟前,竟然轻易地一把就抓到了它。</p><p class="ql-block"> 把它带回家与乖乖一起关进鸟笼里。乖乖见了同类异常兴奋,围着它不停地打转。这只新来的小鹦鹉似乎天生发育不良,两个肩膀头上的羽毛没有长好,露着肉,有的小羽毛也长不顺,怎么捋都支棱着。相比起来,乖乖就像个衣冠楚楚的绅士,而新来的小鹦鹉就像一个穿着跨栏背心的土小子,于是老伴儿就管它叫“小小”。</p> <h5> 老伴儿头上的是小小,手上的是乖乖</h5><h5><br></h5><p class="ql-block"> 小小似乎天生胆小,来到家里惊恐万状,很久都心神不安。老伴儿以同样的管教原则,把乖乖小小都一律放养。这下家里更显得热闹了,两只鹦鹉在这不大的空间里“比翼双飞”,几乎一刻不得安宁。</p><p class="ql-block"> 乖乖与小小应该算“两代人”,性格脾气也迥异。乖乖常以一种老资格的姿态与家人轻松随意地交往,不是落在人头上、肩膀上,就是与人争抢食物,显得亲密无间;而小小一开始胆怯,远远地望着,不敢靠近,后来也学着乖乖,渐渐敢于落在人头上、肩上了,但还是天生胆小,对人还是有很强的警惕性,不时一惊一乍、愣头愣脑的,不如乖乖那样安稳自在,不怕人。</p> <h5>  儿子头上的是乖乖,老伴儿手边的是小小</h5><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相逢虽是缘,相伴终有尽。几年后,乖乖平平稳稳地安然老去。眼见它一天天体力不支,食欲不振,精神恍惚,最后瞑目而倒。老伴儿为它感到很惋惜,养了它几年,对它很有感情了。那天,老伴儿找来个铝合金饮料易拉罐,打开一头,往里垫了一小块布头。老伴儿一手捧着乖乖,一手边轻轻抚摸着它,一边对它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话,然后十分不舍地将乖乖捋顺羽毛放进易拉罐里,又放进一些小米,然后把开口复原,用胶带封好,外面又用塑料布包裹好。第二天,来到附近一个公园,把乖乖埋葬在一棵柏树根下。这算是厚葬了乖乖。</p><p class="ql-block">  乖乖走了,小小就显得很孤单,生性胆怯,此时更是六神无主。过了段时间,不忍看小小那孤独的样子,我就把小小送给一个朋友了。他家有个几岁的小子,正是爱玩儿的时候,让他就跟小小做个伴儿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忘了送走小小几年后,老屋里又添了三个纯粹的“外来人口”,是老伴儿在花鸟鱼虫市场买的三只小巴西龟,说“纯粹的”,也就是指这“巴西”二字。</p><p class="ql-block"> 买回家后,老伴儿找出以前养鱼的一个不太大的方形鱼缸,把它们泡在水里,专门买了一些喂养巴西龟的一种小鱼,还有像一团团红丝线似的一种虫子,每天精心喂养。如同养鹦鹉那样,她常常从水里捞起这个捧在手掌里玩儿玩儿,一会儿撂下这个又捞出那个玩儿玩儿,尤其喜欢最小的那个,几乎爱不释手。</p><p class="ql-block"> 可是爱之深也憾之甚。一天她回父母家,高高兴兴把最小的那只装进提兜里,打算带到那边玩儿,让他们分享她的快乐。不曾想,提兜放进自行车车筐里,一路颠簸骑到家,打开提兜一看,不见了那个小巴西龟。她吃惊又焦急,一路向回寻找,逢人就打听,可是哪里找得到。此事让她懊恼不已。</p> <p class="ql-block">  好歹剩下的两只算是对她的安慰,一如既往地用心饲养。</p><p class="ql-block">  两个小龟渐渐长大一点,我就时常听到鱼缸那儿扑通扑通地折腾。原来是其中一只不安分,小家伙总想“翻墙越狱”,两只前爪先扒住鱼缸上沿,再尽力把一只后爪也向上伸,去够缸沿,由于玻璃湿滑,后爪的努力多以失败告终,所以总是“扑通、扑通”的,水花四溅。有时经过一番“奋力拼搏”,还真就“越狱成功”了。</p><p class="ql-block"> 鱼缸是放在窗台上的,它“越狱”后,先是在窗台上左右移动,隔着玻璃眺望外部世界。有时大概嫌窗台地方太狭窄闭塞,要走向广阔天地,就从一米多高的窗台往下“跳崖”,“咚”的一声,“仰面朝天”地摔到地上,让人看着都觉得骨头疼。它先晕个半分多钟,再轻轻动动爪,醒几秒钟神,然后四爪乱抓,头和脖子尽量向后边地面弯曲,用头抵住地面支撑起半个身子,猛地使劲一扭,“扑通”一声翻成正身,趴着歇会儿,然后四爪快速扒拉着,往它想去的地方赶紧爬。真是勇气可嘉又滑稽可笑。这一套动作,几乎成为它以后“越狱”的规范化动作,回回如此操作。</p><p class="ql-block"> 既然想“越狱”,必常怀“潜逃”的念头。一次我们下班回家,发现鱼缸里少了那只不安分的家伙,旁边四处也没有,就满屋找,地毯式排查。可是在这个面积不大、杂物不多的家里,能想到的地方都翻遍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它,而家人离开时关窗锁门的,它也不可能“逃”出家去,怎么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令人费解,“案件”笼罩在迷雾之中,再无从下手。</p><p class="ql-block"> 四五天以后,一天睡至半夜,听到床头墙边淅淅索索有动静,拿手电筒一照,原来就是那个“逃犯”,就在床头板与墙壁之间不足三厘米宽的缝隙里贴墙趴着。如此窄的缝隙,也不知它背着挺大的一个壳是怎么侧身进去的,就这样一动不动、不吃不喝地“潜伏”了四五天。现在应该是饥肠辘辘实在忍不住了,想出来,但又无法出来。把它“捉拿归案”后,不曾想它竟是个“惯犯”,几天以后又“越狱”消失了,且在它原来藏身的“暗道”里又见不到,气的我们干脆也不找了,等它“自首”吧。几天后下班回来,见它果然在茶几旁边的地上趴着。</p><p class="ql-block"> 后来,它“越狱”以后不再藏匿,“跳崖”后就在书房地面爬来爬去,如同囚犯“放风”。它渐渐地长大,鱼缸相对就显小了,“越狱”也就司空见惯,我们也就习以为常,不再回回“管束”它了。</p><p class="ql-block"> 有时我在写字台前坐着看电脑,它竟然慢慢靠近我,爬到我的脚上卧着,偶尔抬头看着我,如此这般竟有两三次,我一直没明白它什么意思。</p><p class="ql-block"> 有时它“越狱”后,不再从窗台上往下“跳崖”,而是爬到我洗刷后凉在窗台的球鞋上,四脚八叉地伸开爪晒太阳,还时不时地打个长长的哈欠,那副样子仿佛享受着席梦思床,怡然自得,闲适安逸。</p> <p class="ql-block">  然而,几年后不得不给它们换个主人了。我们要到南方去生活,临走前,把这两只巴西龟送给隔壁邻居家的四岁小男孩儿了。我这次回来,小男孩家已经搬走。两只小龟是否别来无恙,就不得而知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离开部队大院来到省城安家,目的是为了让儿子能有个好的学习环境,得到良好的教育,这就是那时的初心,而我们也始终牢记这个初心,没有丝毫松懈。现在回看,这一步走得非常正确,也是在孩子自身努力下,他小学、中学、大学这三个阶段,基本都实现了我们夫妻的预期愿望。但为了每个阶段能有个好的结果,一家三口都付出了极大的辛劳。</p><p class="ql-block"> 刚调到省城里时,儿子五岁多,送到附近一个小学上学前班。他妈妈单位离得远,接送他上下学都是我的任务。那时我刚调到新单位,工作紧张,常常不能按时下班。中午匆匆赶回家给孩子做饭,吃完后让他小睡一会儿,然后又拍醒他,蹬着车子,把睡眼惺忪的他赶紧送到学校,我再折到单位上班。下午我下班更晚,冬季常常天快黑了才赶到学校接孩子,往往整个学校的学生都走光了,就剩儿子一个人,坐在传达室里的小板凳上,和看门的大爷一起,在昏暗的屋里,盯着一台九英寸的、不断闪着雪花点的黑白电视看。这情景让我有时心里不是滋味,但这就是生活,没办法。</p><p class="ql-block">  那年入冬后的一天早晨,雨雪交加,异常寒冷。我把儿子送到学校后就去上班。上午九点半左右,有职工到办公室喊我,说你儿子来单位找你来了,现在在车间里呢。我吃一惊,刚才不是刚送他上学吗?怎么这会儿到我单位来了?况且孩子学校离我单位挺远,要过好几个街区,七岔八拐的,平时白天我从未带他往返于学校和我单位之间,只有一两次周六晚上下班后,天已黑了,我从学校接他到单位澡堂洗澡,他那么小,怎么会在黑暗中记住路,现在自己找到我这里来呢?</p><p class="ql-block"> 来到车间一看,他披个小雨衣,因踏了一路冰水,两只鞋和半截棉裤腿已经湿透了,但是小脸通红,头顶还微微冒着热气。我问他:怎么不上学跑到这儿来了,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他说他忘记昨天老师说过今天不上学了,到学校后看见没有其他学生到校这才想起来,他说在路上向一个阿姨打听路后自己摸索着走来的。我边夸孩子,心里也边为他安全走到我这里感到庆幸,因为当时社会上并不十分安全,一个五岁多的孩子独自走那么远的路,任何一个家长都不会放心的。</p><p class="ql-block">  儿子幸运,当他该正式入学读书前,恰逢在家附近一所新建小学校竣工招生,按照生活片区划分就近上学的原则,儿子正好可以在此小学入学,比上学前班的那所小学离家更近,新校舍新桌椅,一切都是新的。</p><p class="ql-block">  中午接送依然是我的差事。那时单位中午只休息一个半钟头,回到家时间紧任务重,为了省时省事好洗好做,做的最多的是炒西葫芦,西红柿炒鸡蛋。儿子后来常埋怨:“你就会炒西葫芦!西葫芦!不会别的?”以后见了这两样就起腻。</p><p class="ql-block">  他挺争气,小学几年成绩一直不错,又在奥数方面取得过较好的成绩,这给他小升初,并能进入重点中学打下一个好的基础。儿子初中那三年,作为家长,我们一直没有放松对他的引导督促,他也很努力,中考取得了一个很好的成绩。当年晚报刊登全市中考生成绩,他排名第150位,顺利进入市首屈一指的重点中学,并在重点班读高中。</p><p class="ql-block">  常言道,人不会总是一帆风顺的。有些波折是外在客观因素造成的,有些则也夹杂着自身的因素。</p><p class="ql-block">  在高中三年的学习,他的成绩就有了波澜起伏,而这个波澜的翻涌,起因是儿子住校。刚上高一的两个月后,学校新建的一栋学生宿舍楼落成,有住校愿望的学生可以申请住校了。儿子回家跟我们商量,他想住校,并摆出住校的几点好处:可以节省往返学校的时间用于学习;每天晚饭后住校生有固定的晚自习时间,统一在教室里晚自习,有老师督导;同学住在一起可以相互帮助,学习上相互切磋,等等。其实孩子每天上学,骑车子单程也就二十分钟左右。虽然猜测住校的结果未必完全如他所愿,但他讲的理由头头是道,意愿颇强,我们也觉得似乎可行,为了不扫他的兴,就同意了。</p><p class="ql-block"> 崭新的宿舍,崭新的上下铺床,每人独用的崭新书桌椅子,从部队院校统一购买的崭新的被褥和洗漱用具,这一切都让人感到称心如意,当时真赞叹儿子有福气。</p><p class="ql-block">  然而,住校后他的学习成绩不仅没有巩固提升,反倒逐渐下滑,虽仍在重点班,但到高二期末考试,成绩已由原来的班内前十几名掉落到四十几名,再下滑有被调出重点班的可能。这让我们很是忧心,他住校前我内心隐约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由于宿舍管理不善,学生们又缺乏自我约束,相互间多为不利的影响,先前儿子预想的几点好处都化为泡影。</p><p class="ql-block"> 兹事体大,关乎他的前程,当机立断,我到学校给他办理了退宿手续,让他回家继续走读。高三开始,老伴儿为了儿子学习,利用当时的政策办了提前退休,把全部时间、精力都用在孩子身上。为了节省孩子往返学校的时间,她干脆在学校旁边租了一套房子,娘俩搬到那儿住,她从早到晚忙于孩子的饮食起居,全程陪护孩子的每一天。我则周一至周六仍在自己这个家住,周日则过去跟他们娘俩一起度过。</p><p class="ql-block"> 为了给儿子陪读,老伴儿也付出了代价。那套房子没有安装暖器,入冬后屋里非常冷。我买了一个电暖器送过去,又把单位发的红外线暖手炉也带过去。老伴儿把电暖器放在儿子床边,自己则把暖手炉放进被窝里过夜。有天老伴儿回家来洗澡,对我说,前两天夜里睡觉,她把暖手炉放在腿旁边,隔着秋裤,右小腿上可能被暖手炉烫了一下,但因累了一天睡的很死,一夜也没有感觉被烫了,现在起了一个比蚕豆还大一点的小水泡,不过没多大关系。她这是低温烫伤,一般被烫时都没有明显感觉,但等发觉的时候已经晚了,往往已是深度烫伤。她对自己身体的小病小灾一向不在乎,从不为这些小事主动看医生。但这次这个小水泡看来麻烦了,过了十几二十天仍不见好转,反而有扩大的迹象。我带她到附近的烧伤医院拿了药膏抹了几天不见好转,又到与家隔墙的部队大医院皮肤科就诊,医生告诫要认真对待,否则看似小毛病,也许久治不愈会有不好的结果,说得挺严重,让我很担心。老伴儿看似并不害怕,但是我感觉她心里也隐约有了一些变化。这个医生也是开了种药膏,但抹了几天仍然不管用,创面仍然在渐渐扩大,这让我更加揪心。</p><p class="ql-block"> 老伴儿带着腿伤仍然在给儿子陪读,一晃就到了来年春节。除夕那天上午,有个朋友来家拜年,聊天时就说到了老伴儿这个腿上烫伤久治不愈的事。朋友一听就说,不要紧,我原来打算今年不回家过年了,为你这事我今天回老家过年,找我们附近一个民间中医,他有专门治烫伤的一种药粉,祖传秘方,敷上几天就好了,不用着急,我最晚初五就回来。我这朋友老家是邯郸地区馆陶县的,这让我又联想起我母亲那骨结核病的治愈经历,邯郸地区民间真是藏龙卧虎,因此我对朋友所说充满期待。</p><p class="ql-block"> 初五,朋友回来到我家,带来不大的一个小纸包,就是像早年间医院给病人开药面时那样,用手掌心那么大一块纸,包的不到一小勺药面。他就带来这么一小包药,我怀疑这够用吗?他说那个医生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就给开了这点药,说足够了,你就每次敷上点,几天就好了。果不其然,用了这药一周,老伴儿那化脓伤口表面就开始渐渐愈合了,但她这是深度烫伤,完全治愈还要慢慢来。她的伤口日见一日的好转,这让我把心踏踏实实地放到了肚里。最终老伴儿还是幸运,天不负她。</p><p class="ql-block">  经过全家这一年的努力,儿子的学习成绩不断提升,三次模拟考试成绩都不错,班内排名又基本恢复如前,有时甚至更好些。我和他妈都很高兴,儿子也增强了高考的信心。</p><p class="ql-block"> 考前儿子对我提出一个提升待遇的要求,说要是考好了,家里那台286电脑要升级到386(所谓“286”“386”,是九十年代中后期,即电脑刚开始进入个人家庭的那个年代,划分电脑规格级别的专业术语,386已几乎是当年个人电脑的最高规格级别,一台386当年需要大约五六千元,而它的各项参数指标,放到现在看,已不及当下最便宜的一部4G手机)。这预示着又要花一笔不少的钱。为了鼓励儿子考好,我痛快地答应了他。</p><p class="ql-block">  儿子近一年的成绩变化让我们看到了不错的前景,考出好成绩看似将水到渠成,我们都期盼着高考的如期而至和顺利结束。儿子高考时,我特意向单位请了三天假。</p><p class="ql-block">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好事总是多磨。高考第一天上午很顺利,儿子自我感觉不错。下午是考数学。我当天下午临考试结束前到学校门口迎接他时,见许多男女考生哭着走出校门,儿子也垂着头,眼里含泪满脸沮丧地走向我,开口第一句话就是:“爸爸,那386 电脑不买了,我再复读一年。”我听了心里一惊,如同遭遇晴天霹雳,这是怎么了?万万没有料到会迎来这么个结果,难道这几年的辛苦都白费了?赶紧问他什么原因没考好。他说因为某省数学题被提前泄露,致使考试临时换用备份考卷,许多题超出复习大纲,有的题型他们都没见过,给许多考生造成很大的打击,班里很多平时较优秀的学生,这次数学都没有考好,他也在其列。他说最后六道应用大题都没答好,时间也不够用。</p><p class="ql-block">  听他这样说,我首先让自己头脑冷静下来,镇定自己的情绪,询问他其他那些小题的答题结果,然后便慢慢与他分析情况:既然大家都没有考好,并非只你一个,那么现在你跟大家都仍然在一个起跑线上;现在要放平心态,稳定情绪,晚上好好休息,轻松面对明天的考试,争取把明天的科目考好,这样还是有希望的。</p><p class="ql-block"> 在这事关前途的关键时刻,不得不说孩子真给力,他如我所盼,听从了劝导,精神没有垮,真的调整好了心态,没有放弃,第二天的全部科目顺利考完,据他自己感觉应该考得不错,而后来公布的成绩证明确实考得相当好。</p><p class="ql-block">  考试结束,立刻收摊儿,退了租房,回到自己家,全家人好好放松了两天。但高考的每个阶段,也同时在考家长,现在马上面对一个更让无数家长内心纠结的任务:帮孩子报志愿。这个任务让无数考生和家长茫然无措,无所适从,往往考得好,不见得报的好,留下深深的遗憾。</p><p class="ql-block"> 在等待公布成绩前那段时间,全家三口人还是心里不踏实,我和儿子几次复盘他的答题情况,希望尽可能准确的估算出他的总分数,以便提前预估一下大概能报哪些大学。这个阶段我寝食难安,内心比儿子还紧张,因为从部队调出到城里来,十多年的辛苦不就为了儿子的学习和高考吗?与天下多数普通家庭的家长一样,奋斗多年的希望,就寄托在孩子高考这两天。</p><p class="ql-block">  最终成绩公布,儿子高考总成绩虽不如之前预期的那样,但也还算不错,即使进不了当年全国排名前十几所重点大学,但进入第二梯队,即全国前五十所大学中的后三十五所,还是有很大希望的。</p><p class="ql-block"> 为了帮他填报志愿,还在高考前两个月,我就提前买了一本当年的《新编高校招生录取及填报志愿指南》,仔细通读了多遍,哪个是“211工程”重点高校,哪个学校的哪个专业是国家重点专业,该校有没有国家重点实验室,有没有硕士研究生院,等等方面详尽了解,关键处划出重点,找来两张全开纸(所谓“全开”,即两倍于人民日报展开那么大),粘连成一大张,把全国前五十名大学的前三年录取数据信息,按分数高低从上到下排列成表格,悬挂在书房门板上,遮挡了整扇门,就等着儿子的考试成绩公布出来,好对照各校历年录取情况,帮儿子填报志愿。这张大表等我们一用完,陆续被家有后一年高考生的家长借走,辗转流传,现在早已不知去向。</p><p class="ql-block"> 功夫不负有心人,根据儿子的成绩,最后报考南方某重点大学,被顺利录取。</p> <p class="ql-block">  至此,全家人多年的努力终归没有白费,基本得到了预期的回报,有了一个较为满意的结果。现在已经忘记当时是如何奖励犒劳儿子的了。接到大学寄来的录取通知书,全家人兴奋异常,反复看了好几遍,这下心都彻底踏实了。开学前几天,我和老伴儿一起送儿子到学校报到,也藉此到该校所在城市游玩了几天。</p><p class="ql-block">  从那儿回到我们这个老屋,可以说,我和老伴儿此生一个最重要的、责无旁贷的任务——辅佐孩子高考,算是彻底完成了,余下的任务,就是供学费。从学习、择业的角度来说,孩子上了大学以后的人生路,只能他自己把握了,我们几乎无法再提供什么大的帮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有人说家是港湾,远航的船最终要回港;也有人说家是根,飘飞的叶总是要归根。这些说的都是感情的牵挂。“家”是什么?我以为从组成形式上讲有两个含义,或是指由父母、子女等组成的人的集合体,即家庭;或是指这些人所住的那间、那套房屋。</p><p class="ql-block"> 从房屋的意义谈家,城市人头脑里印象最深的、感情上最萦心的,往往是一家人最初住过的那所老房子,虽然那时是一家人最艰苦的生活阶段。当然,时移世易,当代的人,大多“狡兔三窟”,每家都好几套房子,追求宽大而高档的居所,多数人已不会有留恋老旧房子的感情,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社会总是向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的。有人即便怀念也无可奈何,城市日新月异地变化,他家老房子早已无影无踪。而对于我来说,值得欣慰的是,我的老屋还在。</p><p class="ql-block">  从我的愿望来讲,我不希望我的老屋被拆迁。因为现在我也不需要很大的房子,每天除了生活起居必须用到的那几处地方,在家多数时间,不过是在写字台前两平方米的地方转悠,这老屋已足够用。为了住大点的房子而迁到二环、三环以外,那是我极不情愿的。况且本人懒,不愿为不必要的事情多付出体力,这面积不大的老屋好打扫。</p><p class="ql-block">  摄影看背景,居家看环境。再一个不愿迁走的原因,是我这老屋所处的环境实在太让我满意了。九十年代初刚搬来时,整个庄还没有现在这么大,那时觉得这个家所处位置稍显点偏,近乎市郊,而现在已算市中心地带了,但又庆幸不在商业繁华区,周围没有那些商贾的喧嚣,门前路上也没有熙来攘往的密集人流,相比还算是较“静”的地方。家的南北两侧不远,分别是本市最主要的两条东西向大路,门前横着一条南北向的主要街道,我乘坐公交车去省图和火车站,极为便利,出门走几步就上车,一趟直达,不用换乘。在家的北边一百米道路交叉口,路口四角分别有一个地铁站入口,想乘地铁也是几分钟就能实现。南边二百五十多米远就有本市最大的超市联合体,家的马路对面不远就有经营蔬菜、果品、粮油、面点的市场。家的西边隔墙院落是著名的军队大医院。总之,在这个环境中生活,出门办事快捷方便,经年累月,可以节省可观的时间成本。</p><p class="ql-block"> 老屋窗前的这条街,以前就是本市绿化最好的街道之一,道路两侧的法国梧桐现在更是高大茂密,形成天然的屏障,正好遮蔽在窗前,夏天不用拉上窗帘,既通风又满窗绿色,除了飞鸟临窗,不用担心有人向屋里窥探。而茂密的树冠如棚似伞,遮天蔽日,无论出门还是回家,走在这树荫下,心情愉悦,有时也会缓解和疏放人的急躁心情。</p><p class="ql-block"> 前些年,为了市容美观,为了临街楼面整齐划一,政府出钱把我们整条街临街一面家家的阳台统一重新扩大装修,从阳台原墙围三面,各向外扩展八十公分,安装双层玻璃的白色塑钢窗,下半部外围墙是中灰色铝塑板,内部吊顶。完工后,阳台空间顿觉宽大,豁然敞亮,街边过往行人纷纷仰头观看,对本街的居民叹羡不止。</p><p class="ql-block"> 总之,这种种好处,使我不愿离开这老屋。前几年去南方随孩子一起生活,我们老两口在那边又安了个家,那时估计后半生主要以在南方生活为主了。有人劝说,北方这老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把它卖了,要不租出去,也好赚个钱。但我始终不为所动,它虽然老旧,要卖要租我还舍不得。多赚那几个钱对我没什么用,一旦那样做,我在北方立脚的地方就没有了。都说“狡兔三窟”,咱不是“狡兔”,但“笨兔”也应起码有两“窟”,而再多对我来说也没那必要,有这南北“两窟”,足矣。“笨兔”兼“候鸟”,我也可以根据季节或心情,南北交替着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屋所在的这个单元里,本来居住的全都是老伴儿她们单位的员工和家属(我在此就列为家属),近十多年家家都在别处买了大房子,陆续都搬走了,把这里的房子不是卖了就是出租。现在这单元里多为陌生面孔,相遇至多简单寒暄,有的年轻人甚至擦肩而过也默不作语。这里真正的“原住民”,就是我了。</p><p class="ql-block"> 最后一位离开这里的是韩师傅。她住一楼,单元里大家出出进进都要从她家那作为厨房的阳台的窗前经过。韩师傅以前与我老伴儿在同一个单位工作,长我们一辈,我儿子喊她韩奶奶。韩奶奶今年八十四岁了,体弱多病,但她离开这里前一直自己一个人住在这儿,生活完全自理。韩奶奶一生不容易,中年丧偶,三个闺女一个儿子全靠她拉扯大。好在儿女们都挺有出息,工作、结婚后,一切都不再用她操心,大家周末都聚到她这里来。</p><p class="ql-block"> 韩奶奶一家是最早来到这栋楼里居住的,比我们早好几年。她刚住到这里,就在临街那边窗前栽种了一棵小香椿树,等到我们搬进三楼这套老屋时,树冠早已超过我家的阳台窗户。每年春天香椿树长新叶时,她就会拿一根顶头绑着铁丝钩的长杆,够下许多香椿树叶食用,有时分给我们一些,后来几年干脆喊我们拿钩子自己够,我就打开阳台窗户,“近水楼台先得月”。</p><p class="ql-block"> 她家里常有亲戚来,每到这时路过她的窗前,她往往都会推窗喊住我或我老伴儿,非要送些小米、玉米、红薯之类的东西给我们不可,或者她自己在窗下种的辣椒,或者她刚蒸熟的包子、饽饽之类的,都要送给我们一些。前年三月我回来,她竟努力走上楼来敲我的门,给我送来几个她刚蒸熟的包子。她那么大年龄,心脏又装了支架,身体又胖,腿脚行动不便,爬楼相当吃力,一般从不上楼。开门看着她气还没喘匀的样子,我吃了一惊,没有料到她会上来,连声道谢,当时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真担心把她累坏了。</p><p class="ql-block"> 韩奶奶的儿女们早就要接走她一块儿过,但韩奶奶始终不同意。她曾跟我说,她不愿离开这个几十年住惯了的老地方,自己能够自理,一个人过着方便自在。但她毕竟年岁大了,身体又欠佳,体力一年比一年差,儿女们总是不放心。</p><p class="ql-block"> 前年三月我短时间回庄办事,事情办完,五月上旬一天,我拉着行李箱要离开庄回珠海时,刚出单元门口,正遇见韩奶奶站在那儿。见我这套行装,她问:“走哇?”我答:“走,回珠海。”“还回来吗?”我听懂了她心里的意思,就大声答:“还回来!”她说:“我以为你这一去就不再回来了。还回来啊!”那声音里蕴含的一切我领会到了。我答应:“好!还回来!一定回来!”</p><p class="ql-block"> 然而,两年后,我这次回到庄里的那天清晨,进了院子拉着行李箱往单元门口走,路过她阳台窗前顺便往里看了一眼,见里面原来摆满的厨房用具都搬空了,我的心里当时一紧,不知是什么情况,大清早的周围四处无人,又不便找人打听,又不敢胡思乱想,满腹疑虑的上楼走进自己的老屋。</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我去超市采购完东西往家走,将要到家,在路边恰与韩奶奶的儿子碰个照面,我便询问他家中情况。他说母亲年岁太大了,身体多病,他不放心母亲一个人在这儿,前段时间就把她接到自己那里去了,现在打算把母亲这套房子卖掉,今天是约好房产中介人员来看房子的。</p><p class="ql-block"> 听他说完我才放了心。与他告别后,心中不免有些遗憾:一个三十多年的老邻居,一个经常关照我们一家人的长辈,一个曾誓言要在这里坚守到底的老人,一个曾给我莫大精神支持和鼓励的长者,一个除我之外留守本单元的最后的“原住民”,一个希望和再三叮嘱我回来的耄耋老太,当我回来时,她却已不得不离开了,而且注定,她不会再回到这里,无法在这里再见到她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番回来再次走进老屋,心里多少有些空落。两年无人打理的房间,到处落满了灰尘。回来后四五天内的主要任务就是擦拭洗涮,收拾停当之后轻松了一段时间。</p><p class="ql-block"> 几年前和老伴儿离开这里去南方随孩子们生活,估计以后会很少回来了,决定对这老屋不再投入大的资金和精力,仅维持现状,得过且过。然而这次回来,冰箱“罢工”不制冷了。我开始打算不修不买,这次回来住多长时间又不确定,说不定哪天就走了,以后也不见得回来长住,试着过一过没有冰箱的日子,觉得应该可行。早年间不是也家家都没有冰箱吗?不也都过来了。</p><p class="ql-block"> 先头几天还凑合,可是天气越来越热,尽管每天控制采购量,但食品保质总是个问题,最后考虑还是再买一个冰箱吧,哪怕买个最小的,要不就在几天之内吃坏了肚子,可能送给医院的钱够买俩仨冰箱的。赶巧“五一”假期商家促销,一款海尔190升的冰箱,价钱由1999元降到1599元,捡了个便宜。</p><p class="ql-block"> 过了几天,闲来无事在屋里转悠,上下左右一看,感觉墙壁发黑了,十多年前,被楼上那家暖器爆裂的水渗漏开裂缝隙的天花板,至今还没有修补,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就开始琢磨刷不刷房。</p><p class="ql-block"> 这老屋,除了第一次装修由别人干,以后的粉刷我都愿意自己“亲自操刀”。刷房这活儿又不是什么高科技,而且已经摆满家具的房子,我也不愿让别人紧赶慢赶乱哄哄地折腾,愿意自己按着自己的计划和时间安排来干,质量好坏自己把握。</p><p class="ql-block"> 这个老屋上一次粉刷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还没退休,下班回来吃完晚饭,一个人折腾,除了搬弄那张箱里装满被褥衣物的双人床,喊老伴儿搭了把手,其他一切家具的搬动,一切粉刷、清洁的活,都是我一个人“包办”,大概用了三四个晚上的业余时间搞定。</p><p class="ql-block"> 这次刷不刷呢?我这人爱干净,看着那发黑的墙角,不刷它心里就别扭。又一想冰箱都买了,再接着投资吧,反正就是一桶乳胶漆,百十来块钱的事。钱是小事,可体力还行吗?上次毕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相比还算“风华正茂”,现在已是一个年过花甲的干巴老头,还能对付的了吗?</p><p class="ql-block"> 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忽然想起”,这情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常见)以前一句励志口号来:“人生能有几回搏?!”这话在脑壳里一回荡,它就真是励志:就是啊,人生能刷几回房?刷!闲着也是闲着,生活生活,生着就要干活。人家卡特卸任美国总统以后,年龄好像比我现在还大,不是也去给人家刷房子去了吗?咱这给自己刷还吝惜体力吗?好在五十平米,还力所能逮,要是百十来平米,那就肯定怵头,望而却步了。上次刷三遍,这次就两遍,但质量必须达到心里标准。</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立马买了一大桶乳胶漆,一个泥瓦匠用的抹子,一把腻子铲,一把羊毛刷,回家拉开架势开干。不用喷刷,不用滚刷,就用一把羊毛刷子刷,这是回归“刷”的本意。我还是不嫌费事,一把刷子挥来挥去,权当是画家对墙作画了。</p><p class="ql-block"><br></p> <h5>  买来的乳胶漆、腻子粉和工具 </h5> <h5>  用养水仙花的花盆和腻子粉</h5><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喜欢一个人干活,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能独自完成的就绝不求人。但能干归能干,毕竟一个人在屋里埋头傻干,还是显得孤单寂寞,如果屋里再没点其他动静,未免太枯燥乏味了。怎么办?边干边听歌。听什么歌?一如上次,还是邓丽君的歌。为什么听她的歌?别人的不行吗?没有为什么,上次就是听着她的歌干的活,不着急,不上火,就是不觉得累。把她的几十首不同风格的歌曲一起拷贝到U盘里,插到播音盒上连续循环播放,干着活,还欣赏了一场邓丽君专场音乐会。边听歌边挥刷子,你干活就不会感到寂寞、乏味、疲劳,很是有效。</p><p class="ql-block"> 这次再干,当然不能再像上次那样赶进度。那时白天上着班,晚上回来刷,有时甚至干到深夜一两点,所以用了三四个晚上就结束了。现在本来就是闲着,没有任何压力,自己不催没人管,所以就悠着点干,千万不能累着了。邓丽君用命唱歌,咱可不必舍命刷房。</p><p class="ql-block"> 依此原则,不慌不忙,不紧不慢,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刷完半面墙就歇着,喝喝茶;刷了半个房顶就停下,看看电脑。两手都沾满了乳胶漆,还不耽误为国际国内那点事瞎操心:什么巴以冲突加剧;什么台湾新冠疫情爆发;什么美舰侵入我西沙领海;什么欧盟议会推迟审议中欧贸易协定;什么印度疫情每天突破三十万……哪条也没落下。有时上午该踢毽还去踢毽,中间两个周末,还骑近一个小时的车子,去陪着八十七岁的老岳父打了两个下午麻将。从五月中开工到五月底收工,这回刷房子,哩哩啦啦时间跨了半个月,然后把三月下旬回庄时刚洗过的床单、沙发巾、钢琴罩,又通通重新洗一遍,足折腾。</p> <h5>  粉刷前</h5> <h5>  粉刷后</h5> <h5>  粉刷前</h5> <h5>  粉刷后</h5> <p class="ql-block">(下面是刷房视频剪辑)</p> <p class="ql-block">  室内又焕然一新,这回待在屋里,心里踏实、舒坦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反复欣赏着自己的刷房杰作,窗外时时传入悦耳的鸟鸣。今年回来发现,每天都会有种以前从未见过的鸟,落在窗外那棵香椿树横在我窗前的一根干枝上。它黄色的喙,通身黑色,体型大小与灰喜鹊近似,它可以连续发出一连串不同的鸣叫声,如果不看它,竟会以为有几只不同种类的鸟在对唱,其实是它精通多种“方言”。我不懂鸟,不知这叫什么鸟,不知是不是属于八哥、鹩哥之类。以前听厌了灰喜鹊那沙哑的“喳喳”的干叫声,现在每天听着这种嘀溜婉转的新的“语种”,很是喜欢。</p> <p class="ql-block">  但有一次听它叫,却是惹恼了我,关键它叫的不是时候。</p><p class="ql-block"> 那是五月十七日凌晨三点多,我刷了一天房子累得此时正熟睡,被一阵声音吵醒,一听是白天在窗前叫唤的那个黑家伙,深更半夜地又在我的窗前嚷嚷。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它的喊声格外的响,隐约听到远处还有它的同伙与它遥相呼应,此起彼伏,不绝于耳。</p><p class="ql-block"> 我本来睡得昏昏沉沉,睁眼看窗外天还黑着呢,不知此时几点几刻,一时不晓得这家伙是晚场还没结束,还是早早起来练功。估计它正在兴头上,声音响亮有力,一直连续唱个不停,也不歇一会儿,吵得我实在无法继续入睡。既不能向它抗议,也不能对它怒吼,它在这儿瞎唱没人管它,可我要是撵它走,对它喊,这夜深人静的会把街坊邻居吓着,得了,忍着吧。</p><p class="ql-block"> 在这夜静时分,它的声音显得清澈纯净,虽偶尔有过往车辆带来一阵杂音,但大部分时段就听它在叨咕。既然怎么也睡不着,想到何不把它的声音录下来呢?此时烦是烦它,但人家那嗓子基本功还是必须认可的。我躺在床上,打开手机录音功能,手托着手机开始收录它的鸣叫声。录了一段后试听效果不佳,音量较弱,干脆起来走到窗前,把手机靠在纱窗上。这回好了,录了一段听来效果颇佳,既有它那自鸣得意的叨咕声,也有汽车过往的声音,其中前段有两次“噼啪”声,那是我在开关台灯看墙上的挂钟。此刻时间显示凌晨3:50,窗外除了路灯亮,天空还是漆黑一片,而这家伙其实已经在这儿嚷嚷了将近一个钟头了。</p><p class="ql-block"> (下面就是那天凌晨录下来的鸟叫声,听前5分钟即可)</p> <p class="ql-block">  老屋是我们一家人来到庄里的立足之处,遮风挡雨,隔寒避暑,护佑了我三十多年,人生最重要的一个阶段。</p><p class="ql-block"> 可是,与我相伴四十多年,同我在这个老屋里共同生活了三十年的老伴儿,永远也回不到这个老屋里了,再也听不到她上楼的脚步声,再也听不到她与邻居在楼梯里寒暄的笑声,再也听不到她用钥匙开门锁的声音了,再也听不到她在厨房切菜炒菜的声音,再也听不到她伸过来沾满面粉的双手时说的那句:“老头儿,帮我把袖子挽起来。”家里的钢琴静了,京胡静了,手风琴也静了。只有墙上那幅黑白结婚照里年轻的她,微笑着默默看着我。</p><p class="ql-block">  窗前的这棵香椿树早已高出楼顶,栽树人已经离去,现在它不属于这里的任何人了。横在我窗前的这根香椿树干枝,如今是那群黑鸟的最佳歇脚处。</p><p class="ql-block">  文到此时,一只黑鸟落在上边休息,也不顾路上穿梭的车辆和身下过往的行人,面对我的窗,若有所思,喃喃自语。</p> <p class="ql-block">  窗外,茂密的法国梧桐遮挡了远眺的视线;耳边,萦绕着邓丽君那独具风格、令人感伤的歌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往事或许有多少值得你编织回忆</p><p class="ql-block">  那白云来去匆忙</p><p class="ql-block">  未曾向我告别竟离去</p><p class="ql-block">  留给我往事如昨</p><p class="ql-block">  心里有话对谁说</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菜</p><p class="ql-block"> 2021年7月4日于庄里老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