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兴说话：东师岁月（054）灯市口中学教学实习录⑥

孙保兴

灯市口中学的师生创造了一个新名词，是我从来不曾听见过的，叫学商劳动。在闻革时代，工农兵都有的学，比如到工厂学工，到农村学农，到部队学军。当我第一次听见学商劳动这个词时，半天没有琢磨出味道来。

一九七三年的十二月份，按照计划，灯市口中学初二一班要去东风商场学商劳动一个月。作为实习老师，魏淑梅与我也要与学生一起参加。如此算来，本来一个月的教学实习期，即从十一月中旬到十二月中旬，一下子减半。其实，实习期减半，魏淑梅与我并没有意见，我很想看一看到东风商场参加学商劳动是咋回事。

东风商场，即原来的东安商场，其名字来源于附近紫禁城的东安门（东华门）；闻革期间改为东风商场。近五十年前，东风商场就是一片大平房区，连成一片，面积相当大。在东风商场对面，就是名震遐迩的王府井百货大楼，与东风商场隔着一条两车道马路彼此相望。这条两车道马路上跑着三路和四路无轨电车，分别通往动物园与和平里。

那时候的东风商场，在偌大的营业面积中按照货品种类的不同，隔出来一个个的封闭的售货区域，目前流行的敞开式售货方式，那时候连影都没有。如果你要买啥物品，你就与售货员说，她就会从柜台物品中给你拿出来。如果你愿意购买，她就给你开票，你交钱后她就把物品交给你；如果你看不上，不愿意购买，她就把物品放在原处。

灯市口中学初二一班的同学，以小组为单位，分散到除了食品之外的各个柜台。之所以不分配到食品柜台，是有教训的。在最开始学商劳动时，分配到食品柜台的同学竟然偷偷地吃点心。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由于物质匮乏，琳琅满目的食品，让大家垂涎欲滴。既然分配到食品柜台，那就近水楼台先得月，偷偷吃点点心，师傅们也看不出来。问题是，有的学生不仅偷吃，而且还偷拿，把各色点心顺出来让大家吃。如此一来东窗事发，以后参加学商劳动，食品柜台就再也不安排学生了。

摆放在商场内的各个独立销售区域，用货柜围成了一个圈；圈的中心的空的，用高高的展示柜与外界隔开，形成了一个独立小天地。这个独立小天地专门用来作售货员的休息室。魏淑梅与我是实习老师，并不要求我俩站柜台。我们的职责，就是在整个东方商场内转悠，名曰督促检查，实际上就是串门和聊天。我觉得这个活儿比较舒服，到处观景，一点都不觉得累。比如当我们到了鞋帽柜台，如果外面的顾客不多，我们就把分配到此柜台的学生召集到中间休息室内，神吹海聊一番，本来就没事，纯粹瞎扯淡。然后我俩一拍屁股走人，溜达到五金柜台，再把学生召集到中间休息室内，又是一番侃大山。从中午开始上班到晚上下班，一天下来，感觉时间过得好快。

据我了解，初二一班的学生经历过学农劳动，但没经历过学工劳动。我估计在灯市口中学附近，并没有像样一点，或者说成规模的工厂。因此便用学商劳动替代了学工劳动。其实，学商劳动与学农劳动，与学工劳动并不可同日而语：一是学商劳动并不累，至多就是站立时间比较长；二是售货员的买与卖，是最简单的劳动，与工厂流水线高度的组织纪律性不搭界。对于学生来说，学商劳动仅仅是一种形式，除了解闷儿，并无他用。

但不管怎么说，工农兵学商五个行当，我都曾经经历过。可以这样说：作为学生的我，既学了工也学了农，既学了军也学了商，五个行当，一个都不差。

一九七三年的十二月中旬，魏淑梅与我提前离开了东风商场，离开了学商第一线的同学们，准备返回东师。你还别说，半个月的学商劳动，我们与初二一班的学生们厮守在一起，一起上班，一起下班，经常在一起侃大山，建立了很深厚的感情。而这种感情，是在寻常的教学实习中难以获得的。从灯市口中学教学实习归来后，很长时间内，我都与灯市口中学初二一班的学生还有联系。

当我从东风商场下班后踏着夜色等待四路无轨电车时，当我与初二一班的学生告别返回东师时，当我带领学生在课堂上领读英语课文时，当我与学生们一起聊天和一起欢笑时，那时的我，感觉生活很简单但却很充实。东师岁月，将以这次教学实习为结束点；迎接我们的，将是人生重要的一次工作分配 ——去当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