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游湘江追忆

李春明

1979年夏天，我在湖南大学读书，同寝室四位爱好游泳的同学一起策划了一次长游湘江的活动：从湘潭出发，游回长沙，全程约47公里。

湘江发源于南岭山脉的海阳山（一说湖南蓝山县），全长969公里，居湖南省四大水系（湘资沅澧）之首，是湖南人民的母亲河。

发起这次活动的四位同学是阿牛、小马、大陈和我。为了顺利完成这一次行动，我和大陈暑假没有回家。我们每天早晨长跑，下午往返横渡湘江，以增强体力。阿牛和小马也提前返校。

8月24日，我们乘坐客轮沿湘江溯江而上，察看沿途水情，下午到达湘潭，当晚住在同学郝一兵家里。想起明天的活动，大家心情激动，久久难以入睡。

8月25日清晨五点，我们就起床整理行装，匆匆吃过早歺，六点左右，我们从湘潭湘江大桥北侧的雨湖公园附近下水，开始长游。

我们四个人中，阿牛身体壮实，水性好，游在最前面。小马年龄最小，头天晚上因感冒还有点发烧，游在中间，我和他并排一起游。大陈身高体壮，体能和技术都最强，拖着一个大救生圈殿后，救生圈上放着我们的衣服鞋袜和中午吃的糕点，都用双层塑料袋紧紧包着。

四个人保持菱形队形向北游进。

八月的湘江，江风轻拂，水温舒适，游在江中，但觉楚天空阔，心旷神怡。

湘江是一条充满了母性的河流。她是南岭山脉分泌的乳汁，滋养着两岸万千生灵。江水平缓澄清，湛蓝凝碧，即使山洪暴发的日子，也从不肄虐成灾。两岸沃野良田，江中沙洲成串，犹如一串翡翠明珠散落在碧波荡漾之中。

刚下水的时候，大家都很兴奋，游速也比较快，但很快就出现了疲劳期。克服了疲劳期，游程就轻松多了。

将近中午，远远看到东岸一座高山耸立，昭山到了！不知不觉，我们横渡了湘江，肚子也饿了，于是大家决定就在江边沙滩上就地午餐。

打开塑料袋，大家都傻眼了。塑料袋里全部进水，糕点泡成了糊糊！没办法，为了继续下午的游程，必须进食才有体力，大家只得就着榨菜吃了一餐糕点糊糊。

昭山是一座耸立在江边的美丽的小山。湘江在山下拐了一个大弯，折向西北，这里叫做易家湾。昭山下有昭潭，深不可测。相传周昭王南巡到此驻驾，因而得名。北宋书画家米芾曾将此地此景绘成《山市晴岚图》，“山市晴岚”从此被列为潇湘八景之一。

昭山风景秀丽，山中有宋朝抗金名将刘锜隐居地，山顶有昭山古寺，历来是游览胜景。

昭山，民间又称招山。民谚云：湘有招山，客子不乐远游，故名。

告别昭山，下午的游程相对简单，手脚机械地划水蹬腿，沿着西岸一路向北。夏秋季节，烈日当空，我们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硬挺着挨晒，头颈肩部都晒红晒痛了，后来都脱了一层皮。

江面很少有船经过，江岸也极少车辆行人。上世纪七十年代，长沙、湘潭地区的经济都还不发达，物流人流都少。两个城市都只有一座湘江大桥，市区也很少高层建筑。如今，长沙市区已经有八座跨江大桥加两条过江隧道。市区高楼林立，地标IFS大楼，我也记不清有几百米高，反正很高。湘潭至少也有四五座湘江大桥。长沙和湘潭之间，有长潭西高速公路，有沿江的潇湘大道直通，有城际铁路联通长株潭，最近报道，长沙地铁3号线也将延伸到湘潭。过去我们长游一天的距离，如今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发达的交通，缩短了时间，拉近了距离。

我们四人都釆用蛙泳。这种姿势速度较慢，但节省体力，适合长距离负重泅渡。我们顺流而下，速度不急不慢，所以能够长时间坚持。后来看到电视转播游泳健儿张健横渡渤海海峡，全程釆用爬泳，真的令人钦佩！因为爬泳速度虽快，但体力消耗也最大，没有非常强健的体魄是难以支持的。

傍晚，我们到达坪塘镇，这里距离长沙还有约14公里。大家觉得又累又饿，临时决定上岸吃晚饭。饭后，看到小马精神不好，于是，不顾他的强烈反对，坚决要他乘车返校。

在小饭铺门口，我们和小马依依惜别，互道珍重。

第三段游程较为轻松舒适。夜色沉沉，江水清凉。岳麓山蜿蜒起伏，桔子洲静卧江心。天空中繁星闪烁，偶尔有流星飞速划过。仰游水中，感觉个人何其渺小！不由得联想起苏东坡“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叹人生之须臾，羡江山之无穷”的感慨。

大约晚上八点多钟，我们顺利到达湖南大学江边的牌楼口码头。小马和班上的同学打着手电迎接我们。学校的大操坪还正在放映电影。

胜利的兴奋、成功的喜悦充溢胸中，难以言表！

今日桔子洲

四十多年过去，往事历历在目。长游湘江几十里，虽然算不上什么壮举，但在当年平淡乏味的学生生活中无疑是值得回味的一次活动，尤其是同学之间团结友爱、纯洁无暇的友情更加值得永远留恋！

如今，阿牛、小马在南京工作，大陈定居海外，只有我，留在长沙，守着湘江。上班的几十年，每天早晨从河西到河东，下午又过江回河西。退休后，住所离开湘江也不远，和湘江结下了终身之缘。

数年后，我们一家三口——我和夫人、上小学的儿子，也搞了一次小规模的湘江长游。我们从长沙的湘江东岸猴子石附近下水，顺流而下，越过桔子洲头，横渡湘江，也是到达西岸湖南大学牌楼口码头上岸，游程大约五、六公里。

长游湘江四同学：

左起：小马、作者、阿牛、大陈

湖南大学机械系汽车78级321室同学：前排右一阿牛、右二小马、右三作者。

后排右三大陈。

湖南大学机械系汽车78级同学在岳麓书院门前合影

特别声明：

本文写作过程中，借用了美友耘斋主人的大作《母亲（五）》中的两幅图片和一段文字。未经许可，擅自借用，特此致歉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