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往事

  北风

我的家乡北靠牛角山脚一座典型的小山村。记的小时候，每当下雨时，从牛角山倾泻下来的磅礴洪水穿过村中央，滚滚向南流向远方。

在盛夏的傍晚，在那棵参天的大榆树荫下，村里一些人总是聚在一起谈天说地，老年人总喜欢讲过去战乱年代的事，女人们喜欢谈论东家长西家短，小时候的我在旁边听的津津有味。黄昏时阳光西斜，家家户户的炊烟升起，羊群、牛群从牛角山踏上回家的路……

说句心里话，从小我真的谈不上热爱我的家乡，我的认为家乡的人们充斥着贫穷、愚昧、自私，从小我梦想去远方看看外面的精彩世界，告别家乡去远方去闯荡。我的家乡从南望去有道蓝蓝的山脉，爷爷说，山的那一边是关南，也就是山西省。我小时候经常在野外放牧家里一头老牛，在野外，我经常会遇到一些石槽、拴马桩，爷爷说，这是清朝时蒙古人遗留下的，后来这一片的蒙古人向北方迁徙走了。

牛角山是附近村里孩子们的乐园，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里，孩子们常常乘农闲时，学校放假时摸上牛角山，去偷偷摘山上果园的果子、山杏。当被看果园的人发现追赶时，孩子们朝山下撒腿就跑，一直跑到茂密的庄稼地里隐藏了起来……

村子里仅管是纯一色的纯朴农民阶级，其实也分为三六九等。村里人们最有分量最有话语权的的是一位乡干部，每当村里的村民见了这位在乡政府担任副乡长总是点头哈腰、恭恭敬敬的。而一位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老光棍老是被村里人嘲讽，羞辱。

在村庄里日子里，女人们总是有着太多的家长里短、闲言碎语。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通过这些女人们嘴巴添油加醋，演绎成各类精彩的故事。村子里女人的嘴，就是乡村版的新闻联播。村子里最穷的那户人家是全村经常嘲笑讽刺的对象，那户穷人家一举一动总是能村里人成为谈笑的焦点。

村子里村民为了争一点蝇头小利，村里的乡亲互相算计、互相拆台，升级为吵架打架总是偶尔发生。每当有人吵架，村里的人们听到吵闹声，总要从家里跑出来围成一圈在一旁看热闹。

村子里住的基本都是泥巴房，每一家总要放一个红色大平柜。每户人家都要养两头牛。然而今天，村里的大多数人远走他乡进城务工，村里许多老房子矗立在风中成了残垣断壁。

记的小时候，村子里有这么与众不同一个人，他住在一间非常破旧泥巴房里，他是村里一名最资深老光棍，性格老实憨厚。据说，因为他父母去世太早，家太穷，所以娶不上老婆。他家里堆着一摞又一摞的泛黄的旧书，还收集了好多报纸。小时候我曾经翻过他那些书，什么《三国演义》《三侠五义》《封神演义》《杨家将》《隋唐演义》、《周易》……，闲暇时间，他总是佝偻在一盏昏暗的煤油灯下读小说，他还有张很大的中国地图，我很惊奇地从地图上找到隆盛庄这座近在咫尺的小镇。

每当他谈起历史、时事，总是滔滔不绝、口过悬河。然而村里人似乎懒得听他讲，总是出言不逊地怼他说，你读那么多书，懂那么多有个屁用，你还不是条光棍。再说了，国家大事跟我们庄户人家有屁个关系。他马上哑口无言，流露出一幅无奈、苦楚、凝重的表情。

还有一次他去县城丰镇办事，他去县城新华书店买了一大摞书，当他提着一摞书走进村子，立即成为村里人的笑料轰动全村。村里人都嘲笑他脑袋被门夹了，买了一堆不能吃不能穿没用的东西，而且还花了不少的冤枉钱。

因为他生活太艰难，太孤单、太可怜，村里几个年轻人总是无聊时去他屋里奚落他、讽刺他、调戏他，后来升级为好几次欧打他，他在村里欺负的实在呆不下去，只好一个人远走他乡谋生。村里有人在集宁打工曾经遇到过他，他在集宁的大街上摆了个油炸糕小摊，他被几个城管打的鼻青脸肿，油炸糕撤了一地，把他的摆摊也工具没收了……。

没过几年，听说他死了，在一个寒冷的冬天无处栖身的他冻死在集宁马路上。每当村里人提起他，总是说他是一个讨吃货！村里人没有一个人为他的悲惨命运怜悯他、同情他，他的一生似乎成了村里人口里一个笑话。

山村里的村民经济状况基本上都比较贫穷，村子里光棍就有十几条。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有几个光棍通过购买被人贩子拐卖的四川女子解决了老婆问题。不过大部分个四川女子乘着夜色跑掉了，还有几个四川女子被警方的解救行动中带走了……，记的从县城来的警察带走一位四川女孩，因为搞得人财两空，为她儿子买媳妇花光了多年的积蓄的老婆婆在警车旁嚎啕大哭……

有一位年过45岁的老光棍，用多年攒的五千块钱从人贩子手里买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四川美女，通过非法人口买卖圆了这位羊倌的娶妻梦。作为穷乡僻壤，村里人都感慨四川女人长的如此水灵漂亮，也有人感慨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四川女孩特有的美吸引着村里所有男人的色迷迷的眼晴。然而，没过半个月时间，这个四川美女和村子里一位小伙子好上了。巴掌大的村庄，经常有人看见这对男女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甚至有人看到他们在莜麦地里抱在一起打滚。于是，村里人们风言风语流传着她们的风流韵事。有一天，四川美女和小伙伴正偷情时，被赶回家的老光棍突然发现了，愤怒的老光棍操起木棍向小伙子打去，小伙子见状拨腿就跑……，几天后一个深夜里，这个四川美女和小伙子私奔了，听说跑到了很远的地方锡林浩特组成家庭，这也算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

与村里决大多数人家反差的是，村子里只有在乡政府担任副乡长那位干部生活比较富裕。他的家里常常会飘出油炸糕的香味，这位乡干部经常骑摩托车从隆盛庄镇上买回一刀猪肉和一捆绿莜莜的蔬菜。副乡长美滋滋的生活让村里每天喝着莜面烩菜的小孩们无比羡慕。他是村里最富裕的家庭，他率先在村里盖起了大瓦房，并且率先购买了摩托车、彩电、冰箱、双卡录音机……，率先使用上了手机。后来给他儿子买了辆名牌小车，给他儿子在集宁市的高档小区买了大房子，给他儿子讨了漂亮媳妇，副乡长率先跑步进入小康生活。

在胡温时代里，国家在基层推动民主政治，让村民践行权利投下神圣的一票，选出大家合格心仪的村支部书记。原村支部书记为了竞选，派了一个人每家派送二斤猪肉，用二斤猪肉来换取选票，全村所有人家都笑纳了这二斤猪肉。在村里农民内心深处，什么基层民主，什么神圣权利，那能有猪肉炖粉条好吃！后来这位贿选原村支书书记再次顺利当选。

在城市化的浪潮席卷下，村子里的年轻人基本上都跑到呼市、包头工地上搞建筑，靠出卖体力生存在灯火阑珊城市的边缘。平时在城市里建筑工地上风餐露宿蓬头垢面地干活，过春节前回到村里，一个穿的西装革履，打扮的油头粉面的，他们每个人提着一种的小型录音机放着动听的流行歌曲，小型录音机发出不同颜色的荧光，为单调沉闷的山村夜色里增添一点城里新的气象。岁月如梭，后来村里年轻人春节里基本都不回来了，春节里也感受不到小时候那种让人回味的年味了。

村里有几个比较聪明的年轻人在工地上学会了瓦工、钢筋工、抹灰工。村子还有一个人在呼市包揽工程，通过奋斗成为了项目经理。村里最出色最励志的一位年轻人，靠一己之力居然在呼和浩特创办一家广告公司。村里还有一个小伙，总是跨省打拼，他曾在四川成都做厨师，也曾跑到广西南宁做销售，跑厦门大海里捕鱼，还跑到云南中缅边境做早点生意，现在听说他被判了五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如今，村里的人一年比一年少，现在村里只剩下几个老年人每天蹲在墙角晒太阳。

在我人生战斗的路途中，每当有人问我的籍贯时，当我说我是丰镇人，总有人感慨丰镇人的精明强干。内蒙古日报一位资深记者和我说，丰镇人是内蒙古的温州人。甚至我在远在东北通辽、呼伦贝尔和当地公安局的人打交道，总有一些警察和我说，丰镇人很厉害！然而，当我回首我的故乡，每一个人都梦想过上幸福的生活，为了生活四处奔波，为了挣钱含辛茹苦，我感觉他们每一个人活如此坎坷、如此艰难，他们扛着太多的苦难奋力往前奔跑，每一个人在悲欢离合、曲曲折折、起起伏伏中往前走，他们最终淹没在岁月里的人生至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