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装穿越武功山

刘晓钟

“中国十大非著名山峰”之一的武功山，云端草甸，红日云海，奇石怪松，风景独特，是户外爱好者此生必去的圣地。“沈子村-金顶-绝望坡-发云界”和“龙山村-发云界-绝望坡-金顶”这两条正反穿越线路，更是被称为“华东徒步朝圣经典线路”。去年六月，我们花两天时间从沈子村上金顶从发云界下安福，见识了武功山的日坠日升和云山雾海的迷人魅力，从此这座山便深深扎根在心里与梦中了。

今年屡次提议再上武功山，皆因疫情或雨水而夭折，反复折腾却未能成行着实令人窝火。6月25日，八位按耐不住心内邪火的驴伴，于周五下班后，驱车径奔萍乡龙山村，夜晚蛰伏于小桥流水客栈，只为那魂牵梦绕在水一方的伊人。

次日清晨六点半，一行人便鱼贯而行向发云界进发了。武功山徒步线路很成熟，沿途都有补给点，加之有了去年的穿越经验，这次仅携一瓶一杖一衣一饼，轻装上阵。初夏的南国已经很热了，可一走进那绿荫如盖，清溪欢流的竹林小径，清爽立至，身心俱凉！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一路植被呈明显的垂直分布，竹林之上的杉树林，挺拔俊美，高耸云天。再上是灌木丛。白如米粒的野花，色红似血的浆果点缀其中。林中花正好，烂漫争红白，令初见的我们惊喜连连。

　　穿出灌木丛，眼前一亮，那美不胜收的高山草甸，突然地铺陈在山顶，像一望无垠的海洋，碧波绿浪，随风荡漾。随着丛林退去，武功山最为奇绝，最负盛名的万顷草甸，便如一卷千里江山图，旖旎风光渐次展开。不经意间便到了发云界，这是计划中的中餐休息处，一看时间还早，10点不到，便向计划中的住宿地千丈岩前进了。

武功山有太多关于美丽的标签，尤其万亩草甸穿云入雾，堪称一绝，令众多驴友朝思暮想，以一睹它美丽的模样为快。高山草原北方常见，而武功山位于北纬30度左右，其高山草甸海拔之高，面积之广在世界同纬度名山中那也是绝无仅有。

武功山之壮美，自古多有描述。驴行前辈徐霞客就曾诗赞“千峰嵯峨碧玉簪，五岭堪比武功山； 观日景如金在冶，游人履步彩云间”。一座山，只有攀登了它，才能真正体会它的魅力；只有用脚步丈量过，才能明白徐霞客眼中“履步彩云间”的意境。

千丈岩客栈电机故障，无水无电，只得背起行囊继续向好汉坡发起挑战了。碰到挑商品上山的村民，他们爬坡上坳如履平地，送一趟货也就挣个一两百元。几名同伴试了试老乡的担子，直压得嗤牙裂嘴扭腰耸背。心里便无限感慨，民生多艰，人有贫富，树有高低，山上物价贵，皆有规律可循。

武功山1500米以上，很少树木，让我们的目光有了无限延展的可能，无缝隙的绿色，将我们的视野染绿。大地之上，苍穹之下，起伏的山峦，勾勒出条条世上最曼妙的曲线；连绵的草原，涂抹出片片地球上最迷人的色彩。

道道山梁就像条条巨龙，绵延腾跃。步道沿山脊伸展，我们就像在龙背上行走，芳草萋萋，恍若麦浪翻滚。一路上客栈都是铁将军把门，中饭久觅无着落，饿着肚子踉踉跄跄翻上好汉坡顶，烈日炎炎，热气滚滚，一抬头，前面又是一个长陡坡，真是一坡未平，一坡又起，令人崩溃！好在好汉坡上有个名叫云中客栈的地方可以打尖休息，此时已是下午一点了。

发云界到金顶这段路，都是高山草甸，连绵起伏，美得让人崩溃；山路漫漫，远得也让人崩溃！绝望坡，落差达400米，赶上平常一座大山了。坡之陡，坡之长，遥不可及，一路打怪疲累之极，偏偏这时那个最强的妖怪跳出来拦住了去路，当时的心情就像它的名字一样，令人绝望！还好，坡上设有铁栏杆，一手柱竹杖一手抓栏杆，两步一歇气三步一回头，终将绝望坡踏在脚下。

　　“身体在地狱，眼睛在天堂”。站在绝顶之上，穿行草甸之间，仿佛融化进无尽的碧绿中，身体虽累，心却在云端飞翔。远道慕名而来，又何惧山高路长。走一步有一步的欢喜，上一米有一米的风景，疲惫在路上，欣喜在路上，收获也在路上。

汇锦客栈在绝望坡与观音宕之间一个浅浅的山坳里，环山皆绿。立于大门前，前方连绵起伏的山峰围伴着一汪碧水（武功湖）；左手边我们来时的路在山脊上蜿蜒如线，几棵孤松傲立坡头峰顶，睥睨古今。往右看，观音宕的排排账蓬如盛开的多彩蘑菇，星星点点闪烁在青草白云间，远处绿屏傲立，云遮雾绕，仿佛阆苑仙葩、仙境瑶台的地方，便是武功山最高峰—金顶（白鹤峰）了。

稍作休憩，洗漱完毕一出门，正赶上坠落的夕阳凄美绝艳悬于西天。傍晚的阳光温暖和煦，山坡绿得发亮，天上绮云如画，抵不住诱惑，早早地来到客栈后的小山头，坐等日落。

静静在躺在青草间，闻草木之芬芳，看夕阳缓缓坠下。西天酡红，草木无尘，柔光似水，光芒照在脸上，温暖洒在身上，卸去一身疲惫，尽享人间静美。

　　太阳终归是要落下的，无需感伤。有些光亮，只有在黑夜里才会分外璀璨，五光十色的彩帐开始蔓延开来。繁星在浩瀚苍穹中闪烁，灯影在高山之巅辉映，这一刻，宇宙山河将所有的浪漫都给了武功山，给了你和我！这个晴朗的夜晚，让我们又变回了那个仰望星空，心驰神往的懵懂少年，内心满是温暖的感动。

正能量的人，运气大概都不会差吧。次日早上，旭日东升，看霞光一粒一粒撒满草地，火烧云镶上了金边，通透而辉煌，如同火凤凰展开的翅膀，美的让人心颤！

武功山日出，是一场饕餮盛筵。人人翘首，面向东方，朝霞染红每个人的面颊。千亩草甸，万千人影，熠熠闪光。不断变幻的光影，就像万花筒在旋转，让人目不暇接，心潮澎湃。嗨！那种神奇的等待，无以言表，词难穷尽。

忽然，红日跃出云层，金光割开云海。兴奋的尖叫，清脆而响亮，冉冉鲜日，就如这些热闹的年轻人，青春洋溢、活力四射。

天空热烈，人间安详。沐浴着弥漫的霞光，身心仿佛都得到了温柔的治愈，已经开始期待着波涛汹涌气吞山河的云海了。

每天，太阳都以亘古不变的姿态升起坠落，人的一生不可能记住每次日出日落，但总有那么寥寥数次，让你铭记，让你感动，让你念念不忘。

太阳渐渐上升，人潮慢慢下泻，我们也开始新一天的旅程。无惊无喜地翻越观音宕，心内无波地走过玻璃栈道，忐忑地站在吊马桩前，抬头仰望伸向金顶云端的台阶，咬咬牙紧紧腰带，默默无语低头往上攀登。似乎所有的精气神，都被昨日傍晚和今天清晨消耗殆尽了。汹涌下山的人潮与我们擦肩而过，扛着相机，背着帐篷，想必都是在金顶过夜看日出的吧！

　　武功山地处江南，清雅灵秀是骨子里自带着的。草甸之上，亦不乏奇峰怪石，幽谷孤松，一峰一石一草一木都尽显江南的婀娜风情。

　　这个山崖叫“吊马桩”，据说像一根拴着天马的树桩，可从我这边看，却酷似一个巨猿，张开大嘴正在朝天嘶吼。另一块方石酷似一只古老的宝箱，而得名“万宝柜”。 巨石危立崖畔，仿佛随时都要滚落，可它却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估计得有几百万年了吧？块块巨石深藏峰壑之中，万年时光与江南烟雨雕琢而就的天生丽质，自带一种雄浑大气与纤巧灵秀。

武功山的松，或根于危岩，或立于旷野，或三五相聚，或形单影只。任意一棵，都美得让人称奇，奇得让人叫绝。草原上偶立的孤松，就像画龙点睛神奇的一笔，点上了生动的色彩，把平平的草地点活了！

武功山的脾气，总是出乎意料。一步一步挨上金顶，大雾汹涌澎湃，气势磅礴，由山谷里涌出，很厚、很浓、很稠，刹那间漫过山谷，漫过山岗。阴晴不定变幻莫测的天气，并没有换来磅礴的云海，反而是大雾弥漫，铺天盖地，山风肆虐，飞衣走帽，夹杂着稀疏的雨点，令人心生悔意。

其实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上天待我们不薄，酷夏时节，已经送给我们两个阴阳天了，再来点雨雾感觉更加完美。再说，无论看到什么景色，都是一种注定的缘分。最棒的旅程，就是每一次出发都不是从前的重复。没有意外，没有曲折，这段旅程就会缺少新意缺少乐趣而枯燥乏味。

雾罩目迷，景无可恋，按计划从安福方向下山。到得白鹤寺下，倏然一阵清风，把雾纱扯开一大片，透出明亮的阳光，朦胧之中，草是那么嫩绿，花是那么明艳。云来山更佳，雾去山如画。回头四顾，山的这半边云雾激荡，迷迷茫茫，而另半边却是艳阳高照，花红草绿。

山谷里的花草树木，由着自己的性子自由生长，不羡慕别人，不卑贱自己，你看也罢，不看也罢，它们自顾自地灿烂了一片天地。

金顶至安福泰山下山石阶，是一段艰难之路，陡降1900多米，连续4600多级台阶，几乎把腿都给走直了。还好有美景美女和欢声笑语相伴，双脚历经一个多小时的反复机械踏步，正午时分终于走下安福古官道，满心欢喜，又有点失落。回首来路，峰头依然云雾缭绕，恍惚是刚从天上回到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