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湾随想

古 ♥→ か 月

文 / 胡 俊

　　这天，天刚蒙蒙亮，我就起床整装待发去小湾参加朋友的结婚宴，出门时，路上行人和车辆还不是很多。走在路上，细细的朦朦的湿气扑面而来，那脸上轻柔的绒毛似乎都不堪承载，盈盈笑倒。整个城市被雾气拥入怀中，我感觉它近在咫尺，总让我有一种伸手触摸的冲动。放眼望去，不远处的小山坡如是，雾气扯开它宽大的袍子 ，把一座大山给笼罩了起来，这给我的心涂上了一层色彩，我曾读着这首意境高远含蓄深厚的小诗，迷了方向，困顿迷惘。

不一会儿，太阳公公从大山那边探出了脑袋，趁着人们伸懒腰的功夫一下子冲出云霞，跳出了云层，凄冷的雾被明媚的阳光撩拨开去，整个城市和远处的小山坡就像刚出浴的少女，显得秀雅端庄，楚楚动人。

初次去小湾，心情难免有些激动。我和三位同事一起坐了同一辆来接亲的车，加入到了迎亲队伍中。由于起得特别早，刚开始上车的时候，我有些昏昏欲睡，即使身边坐着一个逗逼女同事也无法提起我的兴致，终于熬不住的我，倒头就睡，直到快到三元的时候，弯弯曲曲的道路，使得我们不停地左右摇摆，睡意慢慢退去，眼前的景色焕然一新。

　　雨后的乡村，鲜活迷人。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透过车窗，夏日的精灵就闯进了我绿色的梦境，我们都被道路两旁的景色彻底惊住了。打开车窗，四周的绿色连绵不绝，风里还混杂着芳草和泥土的味道。路旁那还粘着雨珠的小草挺直着腰杆，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高粱和玉米一节一节地拔高，努力向上生长；藏在树林间的知了，用它那高亢的歌喉诠释着夏的酷热，倾诉着心的情节。历经17年的等待和努力，将一生奉献给夏天，不得不说这真是温柔，纯粹的美好。

汽车一路向前疾驰着，好似夏日出逃的少女，绿色的风卷动着她飘逸的长发，使得她看起来更加妩媚动人，倘若要爱上这样的她是多么的容易，就如同裙摆被吹起一下子的速度。

小别都市，回归乡村，心总有一种复归自然的感觉。我们兴致大发，开始以路旁的高粱，树上的知了，远山的小树林……为主题，用自己的语言表达出当时的所见所感，然后相互打趣着；我们成语接龙，随着音乐旋律的起伏，我们不停地自嗨，玩儿得不亦乐乎。

　　从中枢到小湾儿一个小时零四十分钟的车程，不知不觉就到了，隔着车窗，我就听到了“哗啦哗啦”的流水声，我被这清脆悦耳的声音彻底给吸引住了，这声音，是那么柔美，那么动听。一下车，我忍不住地就往河边跑，河边的青草，河里蹦跳的鱼儿，觅食的鸭群；阳光下，河面波光粼粼，一阵风吹来，河岸高大的树上，带着几片落叶款款飘到水中，打破了河面的平静，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煞是好看……不得不说，只要是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美景。我想，我本和大自然就是一体，被长久城市的空气“污染”过后，偶尔回归乡村，感受一下大自然的馈赠，整理好那杂乱的心情后，我又将是一个全新的自己。

就当我正陶醉于这样美的画面时，对面同事向我招手喊到：“喂，你去那里干嘛呀，是这边。”这时，我才回过神儿来，迎亲队伍的唢呐声和鞭炮声混杂着树上的知了声已经响彻了整个村庄。河里觅食的鸭群也不禁掸了掸翅膀，河里的鱼儿也欢快地蹦跳出水面，邻家门口躺着的小黑狗也不由得顶着热辣辣的太阳连忙起身，加入到了这欢乐的场景中，伸着长长的舌头，望着婚车，似乎也在准备着迎接美丽新娘的到来。

　　我们经过一座石桥，来到了结婚的朋友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四合院，和我家的老房子构造堪称一模一样，只是我家的因为拆迁已被拆得支离破碎，而朋友家这栋房屋还保存着完好的模样，听说已经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

仔细观察，每一点从瓦缝间漏下来的光，每一条墙面上蜿蜒着的沟与缝，都是岁月滚滚碾过的痕迹。春秋，燕子从屋檐下来了又飞走；冬夏，土屋隔绝了寒暑，让四季的温差更加柔和。有人说：“这样的老房子，如果没人住，就会很快老化；如果有人住着，就永远不会倒塌。”像这样富有年代感的老房子，它养育了一代又一代人；每一根柱子上的细纹都写满着风霜，这里存放着的都是过去的时空，不会褪色。无论时隔多久，每每踏入这片领域，就仿佛按下了旧卡带的播放键，一桩桩往事逆着时光扑面而来。似乎只要它还站在那里，我们这一代人就还有根可寻。

可是，我们不得不承认，随着时光的层层推进，老屋跟许多老物件一样，在一天天老去，它无法再承载我们不断涌生出来的新的梦想，它最终会被遗忘，被淘汰。

　　正当我想得入神时，只听 “砰……”的一声，礼花从天散落在新人的头发上，为他们的婚礼又增添了一层喜庆的色彩，四合院里的房檐下坐满了亲朋好友，在大家的见证下，新郎新娘开始行夫妻礼，司仪问道：“新郎，你愿意娶身边这个女人吗？爱她、忠诚于她，无论她贫困或者富有，健康或者疾病，直至死亡，不离不弃，忠贞不二，你愿意吗？”新郎捧起新娘的手，含情脉脉地看着新娘，铿锵有力地回答道：“Yes，I do.”当司仪宣布他们正式喜结连理时，顿时，四合院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我想，此刻，没有什么能比眼前这一幕幸福的画面更加打动人心了吧！

不知不觉，婚礼结束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我的肚子早已发起挑战，咕噜噜……咕噜噜……叫个不停，我和几位同事趁机跑到席位上坐等开饭。由于四合院三面都是房屋包围着，为了遮挡雨水和阳光，头顶上也拉扯着一张塑料布，加上人特别多，因此就更是密不透风了，好似人间蒸炉，我们一人拿了一张纸壳当扇子不顾形象地扇了起来。终于，开饭了，热气腾腾的饭菜使得我们从外热到里，我们一边吃饭，一边用纸巾擦拭着顺着头发流到脖颈的汗珠，瞬间感觉脸颊成了一道弯弯曲曲不停流淌的小河，稠糊糊的空气好像凝住了一样，整个人都快热化了。大地被晒得滚烫滚烫，偶有几只蜻蜓都只敢贴着树荫处飞，生怕阳光伤了它们的翅膀。而我，也已经顾及不到肚子是饿是饱，只想着三五几下赶紧吃完碗里的饭好下桌子，躲到阴凉处继续扇风，想着能早点离开那里。

想着想着，就在这时，同事李老师给我们叫了一辆车让我们先回来。开车那位先生是李老师的朋友，我们几个和他并不认识，但想着能够早点回来，也就只得厚着脸皮搭载了那位先生的顺风车。和去时一样，也是和另外一起去的女同事一起，一路上我们谈笑风生，因此并没觉得有什么尴尬之处。

　　由于是初次见面，加之那位先生开车一直面向前方，正面相对也就一两眼，所以我对那位先生的印象并不深刻。依稀记得他戴着一幅黑色边框的眼镜，从他的言谈举止，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十分谦卑和善，气质非凡的人。一路上，车里隐隐传来一阵音乐：“两只老虎爱跳舞，小兔子乖乖拔萝卜……”的儿歌，声音很小，可能是怕打扰到我们吧！后来在聊天中才得知他已经为人父。都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从很多细小的事情可以看出，这位先生把尊老爱幼的良好品质体现得淋漓尽致，这让他显得更加斯文儒雅了。

有幸，在这位先生送他父亲回家的时候，我们也跟着他去到了他家做客。从朋友家出发，离这位先生家大约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因为路窄不易掉头，所以这位先生以神一般的操作倒车倒了好远，这让坐在旁边的同事赞叹不已。我们经过小湾儿的街道，继续往前行驶，顺着一条水泥铺成的小道，我们来到了这位先生的家，他将车子停在门口的院子里，我透过车窗就看见他家门前种了许多不同品种的花，虽然很多是我道也道不出名，见也没见过的，但依然抵挡不住我对它们的喜爱，那芬芳迷人的姿态，让我迫不及待地想要下车一揽芳华。

　　这位先生的家坐落在一个地势相对比较高的地方，放眼望去，小湾的那迷人的景色尽收眼底。他家是一层楼的平房，周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虽然我们没有进屋子，但站在屋外的我，透过大门我能清晰地看到屋里被收拾得干净利落，陈设摆放得井然有序，正当我们由衷地赞叹到这位先生的家不仅地理位置好，而且家也漂亮时，先生用他的手指着对面让我们看，我好奇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对面两座山的中间还有几户人家，这时他说到：“你们看对面那些房屋，再看看我家的房屋，就知道我家是有多穷。”正当我还没想到怎么接话时，我的逗逼同事反应极快，说到：“那说明你家以前是有钱人，当你们住这样的房子时，别人还住不上呢。”说完过后，大家相视一笑。

这里除了有很多花花草草以外，房子对面的土地里和院子下边还栽种了许多的金钱桔，一想到秋天一个个像灯笼一样黄澄澄的金钱桔挂在枝头的情景，我就叹为观止。除此之外，他家门前还有一个小池塘，里面喂养了一些鱼儿，紧挨着池塘的玉米扯着胡须，玉米粒饱胀得马上要破裂似的；一串串大豆挂在藤蔓上，透着金黄的外壳，是那么的璀璨耀眼。房屋右边和后面种满了高粱，蜜蜂“嗡嗡嗡”地采着花粉，走近一瞧，每一只蜜蜂的怀里都抱着一个小金团，这让我想起罗隐在《蜂》中写到的“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蜜蜂们不辞辛苦地采集花粉，通过自己勤劳的双手获得成果，这样勤劳的精神品质不得不令人敬佩。

　　一阵风吹过，高粱仿佛在与我们招手，我们躲在紧挨高粱地的紫荆花的树下遮阴，不经意间，我看到高粱地的土埂上南瓜藤蔓到处都是，似乎它和我们的父母一样，想要帮自己的子女寻找一个更好的安身之处，让它们有一个更好的成长环境。就像眼前这位先生的父亲一样，为了自己的孩子能够吃上自家种的南瓜，一眨眼的功夫就钻进高粱地里不见了身影，五分钟不到手里就抱了几个南瓜走了出来，赶紧往自己的儿子车里塞，水嫩嫩的，破皮之处还留着油脂呢。起身的时候，车子已经开到院子下边了，只听后面传来那位老父亲有些颤抖的声音：“够了不？路上注意安全。”之类的话语。当时我感叹到：“我们的父母都一样，生怕自己的子女过得不好，恨不得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给我们。”那分钟，想到自己的父母，心情有些沉重，但还未等朋友察觉到我的情绪时，我很快恢复了平静。

返程的路，我们走的是五马，相对去的时候要快了很多。在车上，我们一边听着《单身情歌》和《你永远是我的宝贝》，一边讨论着“五马”为什么要起这个名，我们各抒己见，一路打打闹闹，说说笑笑。汽车一路疾驰，路过的风景不断地往后退去，直到消失，我盯着后视镜，里面的世界尽是眼前已逝去的一切。不知不觉就到了中枢六转盘，我们与那位先生道别过后，他继续奔向去贵阳的方向，而我们拖着有些疲惫的身躯结束了一天的行程，回归到自己的岗位，继续“搬砖”。

　　在这一天的行程中，我欣赏到了小湾独有的乡村风景，体验到了纯朴的乡村生活。从婚礼到去那位先生家所见到的一切，以及和同事之间的和睦相处，让我更加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以及与朋友或是亲人间的感情。

蔡崇达在《皮囊》中曾说：“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百里挑一。”在人短暂的一生中，能遇到心灵碰撞的人不多，能成为知己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如果有幸遇到，我们应该学会珍惜。作为个体而言，也许我们并没有什么意义，但对彼此而言，我们意义却非常重大，哪怕是只见过一面的人，我相信那都是命中注定，都会有他存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