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字

文都河

写字

文/张雁

 

    朋友曾问: 你闲暇有啥爱好？我想一想，好像，就是写写字，写写字。

    第一个写字说的是写毛笔字，高大上一点叫书法。我知道自己的离书法还很远，就是写写字；第二个写字是指写文章，散文、随笔啥都鼓捣，兴之所至，率性涂鸦，也是自娱自乐的水平。另有一个称呼叫码字儿。

    我写毛笔字，由来已久。大致是从小时候看父亲写春联开始，壮着胆子自己也弄一支毛笔，比猫画虎的描。多年后回老家，柱子上斑驳的旧春联，依稀还能辨出我的墨迹。接下来，中学、大学断断续续的写，没有老师，没有目的，就是凭爱好照着一本字帖练。好像是柳公权的《玄秘塔碑》，黑底白字。这期间还不知道啥宣纸毛边纸，就是在旧报纸上瞎写。以致毕业多年后，大学同学见面还戏谑: “你小子，新报纸我们还没看就都让你嚯嚯了。” 其实一直没有入门径。

    参加工作以后，有幸得遇几位书法名师，才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书法。尤其是得到桂子老师点拨，才算开悟，感觉入了点门道。就痴迷地练，并且越练越上瘾。

    练书法，还真的要童子功，越早越好。描红、临摹，来不得半点虚假。可惜我遇到名师太晚，基本功缺乏，字的进步实在不大。好在兴趣浓厚，练字态度还是认真的。勤奋。

   

   见我一有空就不厌其烦地写，练，朋友就有点不解: “你天天写这玩意干啥？就为了人前显摆？”

    想想，还真有点这意思。成名成家，在旁人看来都无可能，何况自己啥成色，心里还是有点数的。所以，偶尔人前显摆一下，在众人围观中挥毫泼墨，于虚荣心确是一种莫大的满足。尤其是酒后，恣肆挥洒，真是畅快淋漓。但这绝不是坚持写字的理由。

    还有一个说法也算坚持练字的理由，是说书法家都长寿。从吴昌硕、齐白石往上推，文征明、董其昌、颜真卿……能列举一堆。于是许多人把书法与太极拳并举，列为健身的运动之一。事实也确实如此。书法练到一定境界，宁心静气，书写过程带气运行，字好赖不论，反正于身体有诸般好处是一定的。

    

    大凡能让人平心静气，专注无杂念者，对身体肯定是有益的。但要说练字者注定长寿却未必，英年早逝的书法家不在少数。书圣王羲之也不过才活了50多岁。所以，为长寿才练字，理由也有些牵强。

   真正原因还是兴趣，乐趣。

    大凡游艺一类，总有让人痴迷之处。书法亦然。而且是越写越上道，越上道越痴迷。毛笔与宣纸摩擦的感觉，真是妙不可言，乐趣无穷。

    酷暑严冬，晨昏达旦，一笔一笔临帖，一纸一纸挥洒，时间飞逝而浑然不觉。有时为了把一个笔画写好，对照字帖比过来对过去，能鼓捣一晚上，甚至几天。有时为了创作一幅作品，写一张撕一张，能一口气把整刀纸都用完。最后，可能还是选不出满意的，但书写过程真是痛并快乐着。其中乐趣，实不足为外人道。

   书艺乃小道，早有古论。向来为富贵者不屑。人常说，不得志才写书法。关键还越写越不得志。像我这般业余水平，更是属于外行看不懂，内行看不上。这说起来，还有啥显摆的呢？

    每每有人见我写字，总是礼节性夸几句“写的不赖”，然后就轻描淡写搁一句: 改天我也得买支毛笔写写。写呗，反正这玩意儿简单，没啥技术含量。没见过谁看航天飞机好，就说回头咱也整一架的。

   不过，可能是我愚笨，练了这十大几年了，还在写字的水平。

   

    那还是说说后一个写字吧。写文章，也叫码字儿。

    文章千古事，是老几辈儿的观念了。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把写文章当做一会事儿了，仅仅靠写作能糊口的没有几个人，就连能沉下心来读书的人也越来越少了。所谓读图时代，快餐文化时代。

    那为什么我还写呢？纯喜欢，跟写毛笔字一样。没啥功利心。一来跟大学所学专业有关，中文系。二来这么多年从事文字工作，水平多高谈不上，文字通顺大致还是过得去的。关键是岁数大了，人生阅历有一些，啥烦心事、愉悦事总得找个地儿倾诉一下。跟人说太直接，也没人愿意听。就不如用文字写出来，还雅致一些。

    另外，久在外漂泊，心底的思乡情也需要偶尔流露流露。月是故乡明嘛。

    所以我写文章，大都是写自己熟悉的生活，抒发自己的一点所思所想。即或偶尔有点哲理，也是最初级的火花。体裁多是散文随笔一类，通俗文学。对于阳春白雪的小说诗歌，甚至学术类是不敢涉猎的。行文也不甚讲究，纯任思绪流淌。野路子。

    也曾经有人捧我说: “你的文笔挺好，抽空给咱写一篇呗。” 就惶恐之极，绝不敢应承。咱只会天马行空，信马由缰，哪里会规规矩矩，亦步亦趋呢。

    命题作文最难弄。

    

   尤其对总结、报告一类超级不喜欢，感觉基本都是套话、废话。除了几乎没人看，而且也没啥用。还能指着这个升职、评先进？

    但哪个单位都有一众专门这样的写手，统称文秘。里边也不乏高手。领导一吩咐，连夜熬制，次日一篇花团锦簇般文章便摆在了领导案头。但貌似高手不高手跟提拔重用关系不大，许多高手一辈子皓首穷经，也还是个写材料的。顶多领导给外人介绍时，夸一句: 这可是我们单位的大笔杆子。我就想，夸某人是大笔杆子，是不是约等于夸谁谁谁可是个好人一样。

    看来，欲靠写公文求进步实在不甚靠谱。远不如拎包倒水之类来的便捷。

    但也真有痴迷文字者，把写作当作看家本领。引以为傲。曾有某位县领导即属此列，并且相当自负。除了自己的文字，谁的都看不上。甚至人民日报的文章都要改上一改。在任时，天天被一帮人围绕着各种捧，俨然其文章绝世高手，世无二人。他自己也信了。及至退休后，听说还在不遗余力地写，貌似捧场者却已经少之又少。

    我是最怕人夸我的文章好，啥深度思考力作、呕心沥血之作等等。多深才算深？写篇文章还得吐几口血？哈哈。反倒是喜欢汪曾祺的散文，随性自然，却情趣童真烂漫。就跟朋友见面一样，客气谦恭半晌，远不如一句“别装B，快点！” 来的实在。

   爱好就是爱好，千万不要跟专业的较劲。兴来写写，兴来画画，自己高兴就好。如果偶尔有人捧个场，说你字写的真好，偷偷乐一下就好。再有人说你文章写的好，就再窃喜一下而已。千万别当真。

    

     天津话: 嘛好不好的，乐呵乐呵得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