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扇子

原小民

<p><i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柯明 彩墨画 盛夏 1984</i></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夏天,在我儿时记忆里,是妈妈的扇子。</p><p class="ql-block"> 我很小的时候,家家户户夏天消暑的唯一物件,就是扇子,那种芭蕉扇 。芭蕉扇并不是芭蕉叶子做的,是一种叫做蒲葵的乔木宽大树叶,也叫蒲扇,葵扇。这种树叶可能是性质最稳定坚韧的天然材料,任何纺织品和人工合成材料都无法比拟。</p><p class="ql-block"> 芭蕉扇非常伟大,能当草帽遮太阳,下大雨能当把小伞,最妙的是可以随处席地而坐,比如开批判大会,看露天电影。芭蕉扇任务很多,早上要扇蜂窝煤炉子,晚上要撵蚊子,没吃完的半个西瓜,芭蕉扇一盖,不怕招苍蝇。芭蕉扇还特别轻,八十岁爷爷奶奶摇着打瞌睡毫无压力。芭蕉扇的便携性也完胜折叠伞,不需要专门的包,往裤腰后一插,两只手该干嘛干嘛。今天哪一件科技产品能相比这般神器?</p><p class="ql-block"> 五六十年前当然没有空调,更没有热水器淋浴,连电风扇都是资产阶级生活方式要被批判,我读小学时候,夏天最奢侈的享受是五分钱一场的暑假电影,电影院里有“冷气”,电影票上还特别注明“冷气开放”。</p><p class="ql-block"> 夏天家家户户第二件宝贝是竹床,和大大小小的小板凳和竹椅躺椅,每天天快黑,第一件事情是各家在院子里洒水,降低白天晒热的地面温度。夏天的晚上没有人能待在屋里,男女老少都睡在院子里,一张竹床能“虎踞龙盘”四五个娃,一夜要被咬醒几次,要迎着风向挪动蚊香。今天的“大长腿”女孩们,绝对无法想象六十年前街巷院落里,男女老少露天“胳膊腿趴蹄”望不到头的奇观,如果有穿戴整齐不漏腿的年轻人走过,那一定是谈对象轧马路的。</p><p class="ql-block"> 每家的母亲晚饭后的浩大工程就是一锅一锅烧洗澡水,倒在木澡盆里,像排队叫号一样喊着一家老小一个个轮着洗,母亲们都是把一家老小的汗衫裤头洗完了才能最后一个洗澡。把我们洗好以后全身洒上痱子粉,不一会,粉就又被汗水化成白项圈和大花脸。</p><p class="ql-block"> 我家住的教工大院比较宽敞,有大片的草地空地,幸运的是还有好几棵很高很密的大树,树干有半米粗,黄昏时分大家把树下的落叶扫成堆点燃熏蚊子,是每天乘凉的开幕式前奏曲。</p><p class="ql-block"> 睡觉前的夏夜是我们的天堂,逮蛐蛐摸知了,摆一大圈小板凳,一边用“花露水”不停地抹腿上的蚊子疙瘩,一边听爷爷奶奶叔伯大婶大哥大姐讲故事,一直听到睡着。在没有互联网电视的年代,夏天的晚上,就是我们每一个孩子的《我的童年》《我的大学》《在人间》。</p><p class="ql-block"> 第三件宝贝是蚊帐,太热的天只有睡室外,要用很多长绳子家家交错拉在树上房门角上,蚊帐渐渐多,就是故事讲完的深夜了,这时分的小巷院落,是走不进人的,静悄悄的十里白色长蓬,鳞次栉比。</p><p class="ql-block"> 母亲告诉我,我小时候胖,特别怕热,睡着了迷迷糊糊会用小手做扇扇子的动作,母亲就坐着小板凳在我床边给我不停地扇。南京的夏天特别热,母亲要给我扇两个月,后来长大了才懂得,每一个小宝宝都是母亲扇大的。直到我很大了,居然都想不起来母亲睡觉的样子,只记得母亲一边扇一边强撑着打瞌睡的样子,穿着那个年月妈妈们“流行”的那种撕掉两边短袖的旧汗衫,前后都被汗水湿透。隔着小蚊帐扇,母亲要用很大的力气,帐子里才会有一点点“正好”的风,母亲太累了,天天把我扇到后半夜,早上我一睁眼母亲已经把早饭做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