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与马（壹）

瑋

　　一位经历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老党员、老战士的亲身经历，在此建党100周年之际与大家共勉！

　　1938年，中国的抗日战争进入了战略相持阶段。华北地区作为日本侵略中国的战略物资基地，成为中日双方争夺和较量最激烈最残酷的战场。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及其他抗日武装成为了敌后抗日的主力军，并相继建立了晋察冀、晋冀鲁豫等敌后抗日根据地。同年7月，八路军120师派出了以李井泉为司令员的特别支队，到绥远地区建立以大青山为核心的大青山抗日根据地。从此，这块热土上演绎了一幕幕艰苦卓绝、可歌可泣、气吞山河的反抗侵略、争取民族解放的年代大戏。

这年，晋北长城脚下的农家少年赵青14岁了。由于家境尚可，本该在私塾小学毕业后进入县中学继续深造，完成光宗耀祖的家族使命，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国破家难彻底葬送了莘莘少年求学报国的青葱理想。这个有着两道英武浓眉，稚嫩青涩的脸上透着倔犟的少年，远远望去已是虎虎临风的大小伙子了。从这年起，少年赵青弃笔从戎，毅然跟着他的本家爷爷，也是他私塾先生张登峰踏上了一条反帝反封建，争取民族解放，建设新中国的光明大道。

　　1938年秋天，14岁的赵青给本家爷爷张登峰率领的八路军绥远丰凉县第三区小队当了一名通讯员。区小队20几个人，十几条破枪，但人人都有一把佩刀或者砍刀，因为这是一支灵活机动骁勇善战的骑兵小分队。赵青平时去县里或者其他区里送信或传达指示就靠两条细长腿，他非常羡慕队里那些有马骑的大哥哥。每当跑累了时常会想，我有一匹属于自己的战马该多好啊！他空下来时就会想象自己跨着英俊高大的战马，背着从日本人手里缴获的佩刀，雄赳赳地奔跑在熟悉的交通线上。1938年底的那次遭遇战让他对拥有战马的梦想变得更加迫不及待。那次，少年赵青随区小队驻扎进了离丰镇城十五公里的白毛沟村。由于村里的汉奸告密，驻扎在丰镇城里的100多日军及伪军悄悄地包围了村子。张登峰队长当即立断，撤出村子占领村后的五墩沟小土堆，利用有利地形阻击敌人。战斗打得异常激烈，敌人的迫击炮和机关枪打得小土堆泛起了连天的黄尘。呼啸的枪弹声和炮弹的爆炸声让少年赵青紧张得透不过气来，这是他参加游击队以来第一次面临生与死的可怕场景。这时，张登峰跑到赵青面前，命令他立即向离这里最近的八路军绥南一团求援。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赵青一个健步就飞奔了出去。两个时辰后，由于寡不敌众，敌人冲进了区小队的阵地。战士们纷纷策马撤退，战士杨焕还未蹬上马鞍就被日本人的刺刀挑落下来。张登峰也被刺伤了手臂。就在大家纷纷策马夺路之际，少年赵青带着八路军绥南一团的援军赶到，一个反冲锋，把敌人全部压了下去，重新夺回了阵地。战斗结束后，队长激动地拍着小赵青的肩膀说，好小子，飞毛腿立大功啦！可小赵青说，如果我有战马，就是真正的飞毛腿啊！根本不用两个时辰才赶到，队长你也不会受伤了。队长点头同意，说等你再长高点，一定给你配一匹好马。从那天起，小赵青一刻都没忘记队长的承诺，每天早晨起来后都靠墙划线，盼着自己天天都长高。

　　转眼到了1940年，抗日战争的战略格局发生了重大变化。日军放缓了正面战场的进攻，把战略重点放在了围剿华北八路军根据地上。他们在华北各地修铁路，修公路，修碉堡，挖壕沟，用所谓的“囚笼政策”分割、压缩、蚕食八路军的抗日根据地，导致八路军的根据地从几十个县城被压缩只剩几个县城。为提振中国人民的抗战信心，打破日军的狼子野心，八路军总部决定从1940年8月起，以华北地区的平汉线、正太线、同蒲线为主战场，对日军发起了为时3个半月的“百团大战”。与此同时，已经16岁并在烽火连天、遍地尸野的岁月中战斗了二年的少年赵青如愿成为了八路军120师所属的绥远丰凉县第三抗日骑兵队的正式战士。从这天起，少年赵青当然不会知道，他的从军履历是从参与载入世界著名战争史的“百团大战”开始的。他知道的是，从这天起，他可以真真切切拥有一匹属于自己养护、自己使用的战马了。从这天起，他不是一个孤单单的独侠少年了，他将拥有一位绝对忠诚的无声战友了。他望着眼前温顺而安静的大青马，小心脏突突地要跳出来了。可队长坦率地告诉他，这匹青马不是优良品种，代步可以，但想驰骋僵场疾风如飞是没有可能的。慢慢来，先用它练练马术，等以后战斗中有缴获了再换更好的战马。队长这盆凉水浇灭不了少年赵青心中那团满心喜欢的火苗，他像迎接一位前世有缘的兄弟，颤颤巍巍地从队长手中接过了大青马的缰绳。从此刻起，他觉得自己像一名真正的战士了。除了行军和训练，部队每到一个村庄，赵青第一件事就是轧草喂马和喂水，然后牵到村外去遛马，有时甚至遛到半夜。皓月当空，夜深人静，就是他和马兄弟敞开心扉的时候。他一会儿轻轻地把脸贴在马肚子上倾听强健有力的心跳；一会儿用小棍子轻轻掏马兄弟的耳朵。看见马兄弟舒服地扬起头他就会心地笑。有时行军不赶急，他不愿让马兄弟受累流汗，宁可自己牵着马小步奔跑。一次部队到一个村庄，乘他去村里找马草的间隙，队里一名尚未分配到战马的小战士为解馋，竟偷偷跨上他的马去村外的旷野里放飞狂奔。赵青找到马草回来正看见那小战士洋洋得意地牵着汗涔涔的大青马朝他微笑时，他顿时怒火中烧，二话没说，猛虎般扑上去扭住小战士就厮打翻滚在泥泞的黄土里。1940年9月，根据八路军总部对百团大战的部署，骑兵小分队接到丰凉县大队的指示，配合八路军120师所属的绥南一团拔除侵华日军在丰凉县城外围的据点，于9月20日凌晨准时向鬼子的6个炮楼发起进攻。这天晚上赵青异常的兴奋，成为骑兵后还没有遇上这么大的战役。晚饭后他就给马喂饱了草，牵到村口遛马时拍拍马兄弟的肚子说道，兄弟，今天晚上一定给我争气，建功立业，为亲人报仇就看你的啦！夜幕中，他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金戈铁马、酣畅淋漓、策马挥刀的矫健身姿。9日凌晨4点，丰凉镇县城寂静的夜空升起了三颗亮晃晃的信号弹。顿时，绥南一团集中全部拍击炮并在兄弟部队炮火的配合下，向6个炮楼及县城内的武器弹药库倾泻了数百发炮弹，全部命中目标。顷刻，火光冲天，炮声震地，砂砾飞扬，还在睡梦中的鬼子和伪军衣衫不整，纷纷慌乱跑出炮楼。随即，早已屏气凝神，乘暮色埋伏在炮楼下沿的步兵战士用手榴弹、机关枪和汉阳造迎头痛击逃出炮楼的敌人。硝烟弥漫中，一部分敌人夜色中趁乱向县城逃跑。就在这时，只听县大队的刘政委扯破嗓子喊道：同志们！轮到咱们骑兵显身手啦！给我杀......！话音未落，已经率先策马挥刀冲向敌人。区小队的骑兵战士也个个奋勇争先，追击敌人。赵青跨在马上，双腿夹紧马肚，左手拉紧缰绳，准备跃马疆场，挥刀杀敌。然而，这位马兄弟也许没有见过这样惊心动魄的大场面，加上本身腿脚不利索，不仅没有飞跃向前，而是像被人抬着的轿子，不紧不慢，按部就班地朝前走去。眼看战友们都奔到前面了，赵青心急如焚，低头对大青马说：好兄弟！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杀敌立功的吗？大青马似乎听懂了赵青话，一声嘶鸣飞奔出去。此时赵青用右手猛拍马的屁股，口里狂喊：驾！驾！驾！...…，片刻，逃出碉堡的敌人全部被他和战友们的战刀砍死。在打扫战场时，队长策马跃到赵青跟前，鼓励他：打的好，马的潜能是靠慢慢发掘的。

　　被八路军的百团大战沉重打击后，日本驻华北侵略军进行了疯狂的反扑，于1941年3月至10月，先后三次对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各华北根据地进行了一次比一次更残酷的“治安强化”围剿。日军吸取百团大战的教训，沿平汉线、正太线、同蒲线及各主要公路边密集修建了据点和碉堡，并挖置了宽阔的壕沟，以保证战略物资的畅通。日军对八路军各根据地进行惨绝人寰的绞杀和灭绝人性的经济封锁，八路军和游击队的生存空间遭到了前所未有的蚕食。屋漏偏逢连夜雨。1941年4月起，继南方发生“皖南事变”的第一次反共高潮后，华北敌占区的国民党军队也开始对八路军和各游击队根据地进行残酷的军事围剿和经济封锁，原先尚有相互调剂的战略物资和生活物资全部卡断，八路军各根据地军民的缺衣少药断粮状况已经远远超出了人类生存的极限。然而，中国共产党人从来不会向敌人和困难低头，在延安的中共中央和毛主席向各解放区和根据地发出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伟大号召。随即，一场轰轰烈烈的大生产运动在解放区和各根据地展开。转眼到了1941年6月，抗日根据地军民播种的小麦进入了成熟期。风调雨顺，开镰在即，望着成片黄灿灿的麦田，根据地的军民喜上眉梢。然而，日军和汉奸也加紧制定了以抢粮毁粮为战略目标的拉网式“治安强化”扫荡计划。丰凉县党组织及游击队根据八路军总部的统一部署，争锋相对地制定了誓死保卫夏粮丰收的作战计划，绝不让一粒粮食让鬼子糟蹋。1941年7月上旬，区小队接到线报，红沙壩据点一个小队的日军加一个小队的伪军准备偷袭已经将大部分冬小麦收割入窖的马家村。马家村离日军据点10公里左右，离赵青所在的区小队只有3公里。这天旁晚，区小队联手村里的民兵早早进入了有利的伏击区，布下了有来无回的口袋阵。晚上9点左右，50多个鬼子和伪军不敢点灯，摸黑朝马家村奔来。眼见鬼子们已经进入了伏击圈，民兵们将堆放在路边的麦秆点着。突然，黑暗中火光四起，锣鼓震天，鞭炮声此起彼伏，鬼子的战马惊慌逃窜。就在这时，区小队战士们在马背上用一顿手榴弹伺候鬼子，密集的爆炸声后，战士们挥刀嘶喊：杀--！提缰策马跃入鬼子队形中。赵青早已憋着一口气，摩拳擦掌，他一边用手轻轻抚摸大青马的脸颊，一边说：兄弟，今天一定给我争气了，否则，我赵青不配做一名光荣的骑兵战士。大青马扬起前蹄，昂起头颅，发出怒吼般的撕鸣。就在此时，队长的喊杀声未落，大青马有如伸助，箭一般飞奔出去，一马当先冲进敌阵。赵青兴奋异常，在奔跃的快感中手起刀落，连砍三个鬼子的头颅。此次战役全歼一个伪军小队，消灭20个鬼子，缴获东洋战马40余匹，战刀50余把，长短枪百余枝。队长笑盈盈问赵青，我答应过给你换马，还要不？赵青拍拍大青马的肚子，底气十足地说，不要！现在离不开我的好兄弟了。

　　由于美篇字数限制，所以将此篇分为两段，请观者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