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前两天清理家里的文书,翻出了张收藏二十多年已发黄的旧报纸。是1998年1月24日楚天都市报的周末版。此报以几乎一整版的篇幅,讲了一张封存六十年的全家福照片故事。寅虎六十年风雨人生,半个多世纪悲欢离合。是报纸上对这照片的总结。可是世人有谁知道,这悲欢离合有多沧桑多辛酸!此张照片是一九三八年我父亲孙藻勋,十八岁那年带着七弟孙启勋去延安前,全家人留下的一张合影。说是全家福,实际上拍那张照片时是全家哭。国已破碎,亲人们将离别,家中的人们那心情是焦虑和忧伤。年轻的儿子们将奔赴抗日的前线,生死两茫茫?年长的父母们身体能撑到儿凯旋而归?将是望眼欲穿再难见,两眼泪汪汪!全家人生离死别前留下最后的纪念!</p> <p class="ql-block"> 照片正中坐着的三位是长辈们,从右往左是我父亲的母亲、叔父和婶娘。后排站立着的从右往左是父亲的七弟、父亲、五哥 、二哥、四哥、二嫂、四嫂和大嫂,因大哥在汉口办事未能及时赶回故没能参加合影留下了遗憾。前排坐地上的从右往左是姪女(大哥的女儿)、十弟、九弟、十一弟和八妹。母亲抱着是他二哥的儿子,婶娘抱着的是最小的十二弟。</p> <p class="ql-block"> 五十多年后,当弟弟们都退休后,带着“全家福”合影与父亲再见面时,父亲都不敢正眼仔细看那照片。当年风华正茂的自己,与那些懵懂未开还是孩童的弟弟们,现在都已是两鬓斑白的老人,当年照片上的长辈们,合影时实际上是和他们的诀别,父亲再也没有见到生他养他最疼爱他的母亲;再也没有见到教育他抚养他长大的叔父,他的心在滴血,在流泪!</p><p class="ql-block"> 他的叔父孙锦章,曾是国民党湖北省参议员和孝感县的参议员。38年孝感沦陷后,日本人想借他的名望为他们服务,要他出任孝感维持会会长和商会会长,已沦为亡国奴的他,坚决不当汉奸,多次以自己身体不好为由而拒绝,并闭门不出,不参加任何活动。日本人怀恨在心,收买了他的管家,在他的中药里下毒,38年武汉沦陷后被害死在孝感老家。父亲的弟弟们后来告诉他,叔父死时嘴乌黑乌黑的,郎中说是中毒而亡。管家投靠了日本人,并霸占了他们家汉口大路里的房子,当上了伪警察局长,可恶有恶报,抗战胜利后被国民政府给枪毙镇压。</p><p class="ql-block"> 我的父亲,从来不在我们兄弟姐妹面前提他的父亲母亲,也就是我们的爷爷奶奶,以至于我们都不知道爷爷奶奶叫什么名字。我知道爷爷的名字,还是看到孝感县誌上的记载才知道,孙锦文开明坤士,经常为穷苦百姓捐钱捐物,和捐钱修路筑桥,方便孝感的民众。因为爷爷是大善人,叔爷爷在孝感县是大文人,我家孝感老宅门前孝感人民是给立有牌坊的。老的孝感人都知道。</p><p class="ql-block"> 当我看到那张“全家福”照片时,我才恍然大悟,父亲为什么格外的疼爱我,原来是我长得有几分像我的奶奶,开始我只是以为最小的原因,现在终于明白了。有一天,我突发奇想,追问起父亲我的奶奶姓什么叫什么,可父亲只告诉我奶奶姓王,旧社会的妇女地位低,嫁到夫家后就随着夫家姓,叫孙王氏。可我偏要刨根问底,说她自己在娘家当姑娘时总得有个名吧?比如说叫什么香呀花呀,什么什么的?我问得正起劲时,妈妈使劲给我递眼色,父亲没有说下去,起身倒茶水去。我妈妈赶紧偷偷告诉我,不要问,你父亲伤心,他十八岁参加革命后就再也没见过你奶奶。父亲倒水回来时,自慰自的边走边叹气说:“哎!自古忠孝难两全呀!”我怕父亲伤心没敢再问,借口说同学找我跑出去玩,至今我也不知道奶奶叫什么名。父亲在我的心目中,是铮铮铁骨的男子汉,我从来没看见过他伤心流泪,他是那种男儿有泪不轻弹的人。可妈妈告诉我,奶奶在解放前几年,就因为想儿子早已哭瞎了双眼,没能等到父亲归来就病逝了。每每提起此事,父亲都伤心流泪,他没能够尽孝!我想父亲只是在自己至亲至爱的人面前才真情流露,不是母亲偷偷告诉我,我哪里知道父亲还会哭?</p><p class="ql-block"> 现在十七八岁的孩子,许多都还在母亲怀里撒娇呢,而那时十七八的父亲他们,就深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为了国家的安危他们毅然决然走向抗日的战场。担当起解放民族危亡的重担。记得父亲给我讲过,他从延安出来到敌后,四一年皖南事变前,国共合作时期,他经常单枪匹马的过国民党的防区。一次过一个卡子时,一位国民党的老兵油子,看样子四十岁左右,看见父亲骑着高头大马,身穿崭新的卡机布灰色新军装,腰间二十响的薄壳枪,上衣口袋插着从家带出来的派克钢笔,胸前国民革命军第八军的军微,领上佩戴着国民党发的少尉军衔。看着威风凛凛的父亲,带着他的全班小兵,给父亲敬礼后,操着浓重的四川口音说:“还是个娃,都已当上长官了,肯定是共产党大官身边的人…”那时的他虽然长像还是个娃,但他早已成为坚定的共产党员,早已磨炼成一个不怕流血牺牲的革命军人。</p> <p class="ql-block"> 38底,父亲上前线,与在延安抗大的七弟分手后,直到解放后1961年,父亲到青岛海军通信指挥学院学习,得知弟弟在山东枣庄煤矿工作。利用节假日,请假去看望他。时隔23年兄弟俩才见面。当年俩兄弟含泪话别时,弟弟只会说一句话:“六哥保重!六哥保重!”书呆子式单纯靑年学生七弟,经过党的多年培养和战争的洗礼,早已成为国家大型煤矿的党委书记。可见到六哥来看他,高兴得跟孩童般,逢人就告诉人家,当年带他去延安参加革命的六哥来看他了。枣庄矿务局的工人、干部都向他贺喜。父亲跟我说,他高兴的带父亲下矿井,去看望奋战在一线的矿工,去视察他们的矿山建设,并一一讲解介绍。</p> <p class="ql-block"> 父亲欣慰的是,照片中那些坐地上的弟弟们,在他们的影响下,长大后都参加了革命,加入了共产党,为民族解放和国家建设做出了贡献。建国七十周年,只有十一小弟孙赞勋健在,他也算是代表兄弟们佩戴上纪念章。(注:报上写他是老九,实际上加上两姐他排十一)</p><p class="ql-block"> 当年照片中,一身戎装的五哥,从宋庆龄办的医科学校毕业后,被分在国民党汤恩伯部当外科军医,参加过台儿庄大战。因技术过硬,对官兵一视同仁,服务态度又好,很快就升成中校军医。可能职业的原因,看见的血腥和杀戮太多,年轻时喝酒麻痹放纵自己,没有正式结婚无 儿无女,解放后在孝感市人民医院当个医术精湛的普通外科医生,终老在政府养老院。父亲和他的五哥孙伯勋,当年共赴抗日战场,五十多年后,两位近古稀老人才在孝感老家得以见面,一声硬咽沧桑的“五哥”,两位老人无言以对,百感交集只在那声“五哥”中!</p><p class="ql-block"> 八十多年前的一张“全家福”,让人看见的是国破家亡,是离别和忧伤。是父亲他们那代人舍家为国,用自己的一生,为民族的解放,国家和人民军队的建设,贡献了自己一切的一切。在建党一百周年之际,我写出他们的故事,纪念父亲这样忠贞不渝的共产党员!</p><p class="ql-block">子丑八十三年往事如烟,</p><p class="ql-block">“全家福”人物历历再现。</p><p class="ql-block">抗日寇别家离母忠孝难全,</p><p class="ql-block">纪念父亲百年诞辰泪沾字间。</p><p class="ql-block">一心为党为国奉献一切,</p><p class="ql-block">拳拳赤子之心永记心间!</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