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归

李非

我想，对于一个行将老去的人来说，可能不是每一个人，但可能是绝大部分的人，对自己的容颜总是存在一些认知误区，哦，应该是认知扭曲吧！ 　　昨天去社区医院打疫苗，排在我前面的是一个老年妇女，她抱着一个几岁的孩子，旁边还跟着一个年轻女子，一看就是祖孙三代，只是不知那年轻女子是她的的儿媳还是女儿。看着妇女身穿暗色老旧碎花上衣，背部佝偻，头发花白，估计年龄应该在六十往上七十不到吧。在办手续的时候，我无意间看了一眼她填的表格，竟然是1968年的。天啦，这个我以为快七十岁的女人其实只有53岁，而我，今年是趴满趴满的58岁了。换句话来说，一个看上去快七十岁的女人，论年龄，我还得叫她小妹！ 　　说实在话，心理冲击是非常强大的！ 　　我真的有这么老了吗？ 　　有个笑话和无数人讲过无数次，那还是快二十年前，我不到四十岁，大概也就是三十九左右，有一次去河南，遇到一个老头，聊天时就问我：“你有六十了吗？”，我当时一愣，以为他在开玩笑，也就开玩笑的回他一句：“我六十四了”，他竟没表现出半点的怀疑，还有点恭维的回了我一句：“我六十三，你看上去比我还显得年轻些”！ 　　当时的心情只能用“欲哭无泪”来形容了。难道我真的这么“显老”吗？ 　　前些年去了合肥，在一家公司做高管。老板正好比我小一轮，而其余的一些管理人员，大部分算是我的后辈了。所以，内心就告诉自己，不能让人觉得自己是老家伙吧！毕竟，这个时代是属于年轻人的天下。于是，穿着方面就尽量注意点，头发每天用点心来打理，走路也尽量把腰板挺直点。当然，最重要的是工作努力点，性格开朗点，气氛活跃点。 　　结果，在公司没人以为我算老家伙，普遍的认同是：“年富力强”！全公司市场基本由我负责，每天工作时间近乎无限，陪客户中午一顿酒晚上再继续。酒酣耳热之际，还经常站起来扯开嗓子来一曲京剧：今日同饮庆功酒！ 　　那个时候，我自己也坚信，我就是年轻人！ 　　天有不测风云，公司最鼎盛的时候遭遇了滑铁卢，业务迅速从开拓市场变为收拾残局。公司高管一个个相继离开，除了老板，就是有我一个人，还有一个负责后勤的主管。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了解市场收拾残局？就是每天无数的市场人员来公司找你要钱要物。这个事情很难用谁对谁错来衡量，立场不同，观点肯定不一样。刚开始的时候，公司还有一定的能力，能拿出来的时候，就尽量拿一些出来，把市场安抚下去。接下来公司也油尽灯枯，这个时候怎么办？拖，磨或者回避都是策略，吵架，甚至打架就成了常态了。 　　办公室成了战场。 　　我是市场主要负责人，更准确的说，我是第一负责人，所有的冲击第一个受力点就在我这。老板心有不忍，给我办公室装上监控，如果有谁有过分的行为，我们至少可以留有“证据”。 　　而我倒是不惧。 　　内心总是认为，人心都是肉长的，将心比心，我为人忠厚，做事不过分，别人应该也会是这样吧！换句话来说，就是人生有正气，就不怕任何的艰难困苦！另外，我坚定的认为，公司走到今天，不能把责任完全算在公司的头上，而且，能像我们如此认真负责收拾残局的，真的也不多。 　　奋战了大半年，总算是把局面做了一个相对完美的结果，同时，酝酿的新的局面也正在逐步打开。而我，就成了一个充满活力的斗士。如果有必要，随时都可以投入新的战斗！ 　　真的应了那句话，只要自己认为自己是年轻人，你就真的是年轻人！ 　　有一天晚上，坐在合肥家里的沙发上，就感觉自己的腰在隐隐的作痛，是不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受了凉或者岔了气？心里也没太在意。勉强的爬起来，去洗了澡，上床睡觉。 　　躺在床上，就感觉自己的腰越来越痛，连翻身都有点困难。折腾了一夜。早上起床，老婆把早餐做好，我洗漱了坐在餐桌前，准备吃饭，可还没坐半分钟，人就不行了，赶紧去床上躺下，这个时候才发现，腰疼的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得多，人竟然一下子就处于半瘫痪状态。吃喝拉撒都不能做主了。 　　腰椎盘突出———这是后来去医院检查的结果。 　　万幸有妻子在身边。 　　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做了一个决定，回家吧，我这状态已经不适合再呆在外面。回家把身体养好，再出来去努力吧！ 　　有句话讲得挺好：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古人有云：马有千里之程，无骑不能自往；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机缘不到，一切都是枉然。 　　日月穿梭，匆匆又是一年。早上去照镜子，忽然就发现，皱纹堆垒的脸，再怎么自欺欺人的去找，也找不到年轻的样子了。我才知道，这些年来，我不就是顶着一张苦瓜皮的脸，却在心里存着一张青春靓丽的梦吗？ 　　不过，我也知道，什么时候，梦醒了，就真老了。 　　但愿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