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黑夜正午

小梦

夜一

凌晨三点钟，突然很想跑出去看夜的黑。午夜时分的那通雷声，仍旧让人心存余悸。怕了它，这个被天空宠坏了的暴戾的孩子。

 

一个人趴在床上发呆，手里死抱着一只酒红色的蝴蝶形抱枕。日子久了，就会产生一些怪癖。手里不搂抱点什么，就会很难入睡。生活存留给人的空白，总是喜欢用一些实物来填充。例如，一张桌子，一套壁橱里的碗，还有电脑的桌面背景图案，都会在缠绵过诸多的午夜后被阶段性地或者永久性地更改。人，总是很奇怪地会把芜杂的实物传递给掏空的心灵，以求慰藉。

 

身体停歇了，只好把心拖出去流浪。及想去嗅一下千年古树上苔藓的味道。在布满蛛丝藤蔓的丛林里邂逅那个沉睡了千年的公主。轻轻的一吻，从此就有了一段美丽的传说。故事的背后，谁也不会去了解青蛙和王子谁是真相。一如那枯黄与嫩绿哪一个才是叶子的真相。生活犹如在一扇门的两边翻来覆去的折腾，门上面却雕刻了同等的瑰丽与灰暗。不同的是，在逡巡的目光里，你看到了什么。

 

把床头灯撞得叮叮响的苍翠的小精灵们，是否也带来了那个男人的气息。我仿佛看到了你后园里猩红的栀子花和那两棵漾着小粉红色花梦的枣树。此时此刻，你也刚好正在轻卷纸烟吧？我们同样在守候着黎明破晓。喜欢一个人，直到想钻到他的骨子里去。

 

天亮了，我的睡眠也刚好开始。也许我一直都在睡着，因为，抱枕上分明有一滩口水。

夜二

凌晨一点钟，窗外传来一阵犬吠。初始声音轻细，散落，若有若无。忽而狂吠不止，气势竟如端午日龙舟上的鼓音，震人心扉，不得安眠。出于好奇，随手捡了一件外衣，下楼一探究竟。

 

循着声音找去，在整幢楼的拐角处，看见一个大约四、五岁光景的男孩儿和一只栓在石头上的小白狗。男孩儿距离小狗有一米左右远，蹲着，双手托腮，和小白狗四目相望，对峙着。

 

男孩儿“汪”一声，小狗跟着“汪”一声；男孩儿“汪汪”两声，小狗也“汪汪”两声；男孩咯咯地大笑，小白狗就接连地狂吠不止。这一幕，突然就碰触到了心底里最柔软的部分。夜，竟然是这样的美好。不经意间又找回了被遗失在时光隧道里的幼年时代。

 

夜风拂过耳际的发梢，仿佛听到了蚊虫的呢喃。这些夜的精灵，仍旧在来来往往的忙碌着，糊口，度日。街道上不时地有夜行人路过，是下夜班的人吧，三三两两，说着，笑着，走近，清晰，走远，模糊，逐渐淡出视线。

 

一对儿情侣走过，男孩环着女孩的腰，这样的零距离接触，却还是互相俯在耳朵旁说话。男孩时而腾出一只手来，遮掩着嘴唇在女孩耳边说着什么，惹来女孩阵阵追逐，轻捶。很快，两个人又相偎着走远，留下了一串细碎的笑声。

 

几辆车急速地驶过，这样的夜晚，它们该是奔向那盏等待着回归的夜灯吧。

 

对面楼里亮起了灯光，淡紫色的窗纱上映出若干只蚊或蛾上下翻飞跳窜的影子，大概又是那些小精灵们在淘气吧？它们总是舍不得独享这样的大好时光，想找来几个玩伴来共同分享。执着，执拗，调皮的它们，一如那个逗着狗儿的小男孩儿，顽劣，可爱。

 

迎面走过来一个中年男子，似曾相识，却又记不得名字。相视一笑，没有言语，心里却像谈了一场恋爱一样的温暖。男子牵着男孩儿的手路过，孩子突然说了一句“阿姨，再见！”有些惶恐，左右前后急速地看了一遍，方圆五米以内就我一个清晰可见的雌性物体，于是急忙回了一句“小朋友，再见！”目送他们离开。

 

夜空中无月，零散的几颗星子，张开双臂，给夜风一个大大的拥抱。闭了眼，深吸一口午夜的气息，心微醉。

 

转身，上楼。这一刻，眼角眉梢都是舒展着的，嘴角挂着粲然的笑。于是，提笔，落字，心里暖暖的，竟与这晚间的夜色有染了。

 

夜三

夜，如墨。无从知晓，何时起。开始。把灵魂和思绪交托给暗夜。

 

雨后，凉。仍旧关了门窗。吹冷风，把室温调至冰凉。用厚重的棉被，包裹周身。怕遗失灵魂。

 

关了灯。电脑屏幕的微光有些刺眼。它。或许，在偷窥一个或者无数个像我一样，夜游的魂魄。

 

桌上的百合在凄惨的狂笑。大家都是一样的苍白。此刻，不分彼此。

 

一只玻璃杯。十元钱一打的货色。纯净。透明。无温的冷水中浸着几朵雏菊。漂浮。不动。死水。

 

燃一支烟。不吸。静静地看雾。升腾。游移。最后消逝。生命大抵如此。起。逝。尘埃落定。

 

一只蚊爬上手臂。吸饱。离去。赶赴下一场盛宴。凸起的皮肉。为它送行。成就它也成就我。

 

冷。开灯。看看时钟。黑夜亦是黎明。用颤抖的手，敲字。累了，倒头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