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那杯坝坝茶

老纳不能吃素

<p class="ql-block">  《茶经》有云:“南方有嘉木。”中国西南既是茶树的原产地,又是茶树的分布中心,拥有最丰富的茶树资源。因而巴蜀人嗜茶,首先是得其自然之大利。自秦汉直至西晋,巴蜀都是我国茶叶生产和技术的重要中心。三国魏时张揖在《广雅》中最早记载了巴蜀的制茶方法和饮茶习惯,“荆巴间采茶作饼,成以米膏出之。若饮,先炙令色赤,擣末置瓷器中,以汤沃覆之,用葱、姜芼之。其饮醒酒,令人不眠。”</p> <p class="ql-block">  目前,大量栽培应用的茶树,在植物学上都算作一个种:茶,学名Camellia sinensis,山茶科山茶属。其种加词sinensis的意思就是“中国的”,表明茶树的原生地就是中国。</p> <p class="ql-block">  几千年下来,喝茶这件事已经彻底融进了川渝人的日常生活。在某种程度上说,喝茶甚至比吃饭更重要。对此,抗战时期曾在重庆寓居七年的老茶客张恨水先生有过精确的观察:“北平任何一个十字街口,必有一家油盐杂货铺(兼菜摊),一家粮食店,一家煤店。而在成都不是这样,是一家很大的茶馆,代替了一切。我们可知蓉城人士之上茶馆,其需要有胜于油盐小菜与米和煤者。”;“渝人上茶馆则有特嗜,晨昏两次,大小茶馆,均满坑满谷。”</p> <p class="ql-block">  同样是酷爱喝茶,离不了茶,但细较起来,巴蜀之间的茶风还是有着微妙的不同。重庆人喝茶,精髓就是八个字: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这种独具一格的喝茶风格,给张恨水先生留下了深刻印象,在《茶肆卧饮之趣》一文中,他称之为“八年中抗战生活,特提笔大书者也”:“但较小茶肆,颇有闲趣,例于屋之四周,排列支架之卧椅。客来,各踞一榻,虽卧而饮之,以椅旁例夹一矮几也。工作之余,邀两三好友,觅僻静地区之小茶馆,购狗屁牌一盘,泡茶数碗,支足,仰卧椅上,闲谈上下古今事,所费有限,亦足消费二三小时......尤其郊外式之小茶馆,仅有桌凳四五,而于屋檐下置卧椅两排,颇似北平之雨来,仰视雾空,微风拂面,平林小谷,环绕四周,㭯与其中,时得佳趣。”</p> <p class="ql-block">  张恨水先生不愧是文学大家,尽得重庆茶馆之精髓。如今重庆人最爱的,仍然是这种露天坝坝茶——在露天坝子里随意地摆上一些桌椅,随意半躺下来,随意泡上一杯茶,跟朋友二三闲聊。理想中的坝坝茶,最好要在黄葛树下。这种重庆人最爱的树,其广展的树形就像一把巨大的绿伞,跟坝坝茶正是不二之绝配。</p> <p class="ql-block">  川渝均盛产茶。早在西汉时,成都就成为了我国茶叶的消费中心及最早的茶叶集散中心。西晋张载的《登成都楼》诗曰,“芳荼冠六清,溢味播九区”,即盛赞成都茶叶的名闻遐迩。西晋孙楚的《出歌》,则点明了巴蜀乃茶叶的优质产地:“茱萸出芳树颠,鲤鱼出洛水泉。白盐出河东,美豉出鲁渊。姜、桂、荼荈出巴蜀,椒、橘、木兰出高山。”</p><p class="ql-block"> 四川比较有名的茶有峨眉竹叶青、蒙顶甘露、龙珠香茗等,重庆则有永川秀芽与巴南银针。然而,喝坝坝茶,最相宜的却是价廉物美,在西南地区有着浓厚群众根基的沱茶。</p> <p class="ql-block">  一直以来对古老陈旧的东西都比较感兴趣,我可不是追风青年,但在那年听朋友说,四川邛崃的平乐古镇非常不错,于是乎和朋友烽火前往。临河小坐,素茶一碗,慢慢感受当年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那段私奔之情。本是不错的休闲之所,奈何游人摩肩擦踵,笑谈声、叫卖声、麻将声,甚是恼人。再也不想去了。</p> <p class="ql-block">  说来也是呵,走了不少的古镇,都基本一个样,顺道去了黄龙溪,更甚,更甚!</p> <p class="ql-block">  川渝人一旦摆开了“龙门阵”,没小半天时间是收不了场的,高档名茶冲三泡就得换茶叶,麻烦不说,跟坝坝茶豪爽随意的气场也不合。而沱茶味重色浓,相当耐泡,一杯盖碗就可以尽兴地喝上半天。市面上的沱茶,有云南、重庆及四川三种产地的,品质都相当好。</p> <p class="ql-block">  每当有外地朋友来“魔幻网红城市”重庆打卡时,我通常都会带他们去喝上一回坝坝茶,感受一下地道的重庆风味。</p><p class="ql-block"> 比如重庆地标人民大礼堂外面,有很多树龄古老、树形优美之极的老黄葛树,树下那家露天茶座,是我带外地朋友来的首选。</p><p class="ql-block"> 还有江北嘴,上面是中央金融区,街头尽是商务范逼人的年轻面孔。然而一转身,数步之遥就到了嘉陵江边,坐在这里喝坝坝茶的同时,还可饱览长江嘉陵江两江汇流,远眺对面的朝天门码头。</p><p class="ql-block"> 现在主城里的公园兴许是因为“规范”的原因,坝坝茶基本绝迹;滨江路全面整改施工,临江的坝坝茶亦荡然无存。</p> <p class="ql-block">  重庆历史最悠久的坝坝茶,是两路口体育馆旁边的其香居,可惜现在已经拆了。它陪伴了重庆人很多年,当年茶馆旁边常停着一溜的奔驰宝马,但你看喝茶的人,根本看不出身份,大家都喝五元、十元一杯的茶。</p><p class="ql-block"> 我常常开玩笑说,像“品味”或“格调”那一套阶层消费的理论,一到重庆,就跟GPS一样,常常不管用。</p> <p class="ql-block">  城市建设日新月异,坝坝茶却生生不息。前几天,正好又约了朋友在两路口聚会,就在急救中心对面的马路边,我们又新找到了一家。</p><p class="ql-block"> 这个茶馆,夹在上李子坝的两条马路交汇口,地方不大,摆了十几张小桌子。阳光透过黄葛树洒下来,正是暮春时节最舒服的“花花太阳”,茶馆对面就是美国驻重庆大使馆旧址。</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近几年,重庆人更是将“野茶馆”的风格发挥到了极致。一次偶然的机会,寻着黄葛古道一路徒步南山,途径香樟林看到一张茶牌,老板在林间空地上支起小桌子、休闲椅、精致的茶壶茶杯,全套家什一应俱全。老板自称酉阳土家人,极力向我推荐土家酶茶。茶汤清亮棕红,入口微苦回味甘甜,老板说有润肺清喉的功效。后来四处打听,这个酶茶应叫藤茶,张家界特有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这里特别说一个题外话,据说就在香樟林附近,有一处鲜为人知的鬼屋,一说是民国间德国公使的公馆,公使夫人于内离奇死亡,后不断有灵异事件发生;一说是民国时期文峰塔下德国医生开了西医馆,具体经过不详,反正后来多次发生灵异事件。奈何当时一众朋友爬山已是“人困马乏”,于林间品茶哪还有兴致去寻那鬼屋。现在想来,茶虽品,鬼屋未见,还是稍感遗憾,是得找时间再上山,先去寻那鬼屋看看,再到香樟林品茗少歇。</span></p> <p class="ql-block">  除了坝坝茶,重庆有特色的茶馆也很多。比如黄桷坪的交通茶馆,走进这里,仿佛穿越来到了抗战时期的陪都:穿着对襟唐装、拎着长嘴茶壶穿梭着给茶客加水的伙计,老式的实木八仙桌与板凳,灶上咕咕冒着热气的烧水壶。有一次,我带北京的朋友来这里,他们大呼惊奇,“完全可以直接拍抗战剧了啊”!</p> <p class="ql-block">  还有望江叙旧茶楼,就在长江大桥北桥头不远,原是陪都时期国民党重庆珊瑚机场的财务机要室及歌舞厅旧址。有段时间,我很爱来这里,茶馆内的陈设也很有陪都时代的氛围,且视野开阔,举目就是长江。</p> <p class="ql-block">  “望江叙旧茶楼”,在茶楼外墙上刻着“原国民党老重庆陪都珊瑚坝军用飞机场财务机要室和跳舞厅旧址”的字样。 </p> <p class="ql-block">  我住在金刚碑下,毗邻琵琶山公园,那里解放前为四川省主席王陵基的私宅,解放后为军管会办公驻地,邓公指示还之于民,遂成就了琵琶山公园。园内鸟语花香,树木参天,庆幸保留下一家坝坝茶,闲来经常去坐坐喝茶,极其清静,有一次特意约了川菜大师张正雄的关门弟子贺大厨于林间茶叙,休闲的同时神聊酒菜,好不惬意。真可谓一杯茶在手,随处可得大自在。</p> <p class="ql-block">  喝惯了茶的人,出门若不得这一口,则总觉若有憾蔫。比如我很喜欢在东南亚旅行,当地人情淳朴,物价低廉,但惟一不习惯的是柬埔寨、老挝及泰国等均不提供开水,每次都得自备电热烧水壶。惟一的例外是缅甸,大概因为在殖民时期,曾受到英国的影响,从而保留了喝茶的习惯。还有一年,去西安游玩,古都浓郁的历史文化氛围令我流连忘返。逛了大半天,既累且渴,当时特想找个露天茶馆喝上几杯,竟遍寻不获。</p><p class="ql-block"> 那时,我们就格外怀念重庆的坝坝茶了。</p> <p class="ql-block">摄 / 文 :老衲不能吃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