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台子”（散文）

东郭先生

“庄子台子”

写，我现在还是喜欢用这个词，虽则实际上是在键盘上轻敲着。因为，我认为只要是写，就和纸和笔联系着，就有了宁静的气氛和弥漫的书香……键盘的敲击，虽然看起来快捷，但总让人觉得它所关联者，是喧嚣和躁动，是让人眼花缭乱的现代物质文明。

我在“写”这篇小文以前，凝神静思良久。在沉思默想中，我仿佛看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踽踽独行，高远的天空，广袤的田野，温和的村庄，如烟的绿树，沟畔悠然的啃吃着青草的小山羊……

我，在记忆里仔细地打捞着关于“庄子台子”的旧事……

小时候，大约是五六岁的光景，那个地方是常去的。对，就是乡里人称的“庄子台子”的地方，和姐姐们去挖野菜，跟了稍大一点的孩子去那里戏耍。印象里，庄子台子在我们村外东北向不远处，是若小山一样的一个大大的土丘，广可二亩许。那时，我们常沿了一个长长的较缓的土坡爬将上去，然后，站在最高处，眺望，看远处树木、庄稼、行人，也看天上的飞鸟和流云，就如站在屋顶上居高临下看周遭的物事一样，有趣。

这，就是“庄子台子”，因其在庄子村的东南面不远处（庄子，旧称周家庄子，概因村中周姓人居多也，而今村里多任姓、沈姓、刘姓人，周姓人则极少，真是世事沧桑啊），故得名。

那个时候，常听爷爷讲一些关于这个“台子”的趣事。他说，“庄子台子”里，先前听人说是住着狐仙的，这狐仙还挺仗义很愿意助人。爷爷说，早先（从前）村上人们办喜事的时候（比如娶媳妇），盘啊碗啊的不够用，就到“台子”这里来“求”。摆上几个水果，点上一炷香，祷告一番，就好了，回到家，那盘啊碗啊杯啊盏啊的，早就给你送到了，已是赫然陈列在人家的方桌上了。人们感激啊，就在“台子”上插上旗子（大约是相当于现时赠送锦旗之意了），渐渐地台子上竟插满了小红旗子。我就问，那，现在咋没人去“求”了呢？爷爷说，后来，是有的人起了贪心，“捞”（乡里土语，去声，就是私下里扣下之意，文言里有一个词“乾没”就是这个意思）盘啊碗的，狐仙生气了，就不应验了。这，是不是也叫心不诚则不灵呢。

“庄子台子”上野草丛生，多蒺藜和卤蓬，其低洼处似有深洞，不见底，我们是不敢探究的。那时候，我还想，是不是也像乡里人讲的“瞎话儿”似的，庄子台子底下也有富丽的院落，院落里就住着那狐仙，狐仙准是个慈眉善目的白胡子老头儿，差不多像爷爷一样的。有一次，当我们在一低洼处的绿草下发现了好几根长长的人骨时，惊魂未定之余，才觉得那个笑呵呵的白胡子狐仙，大概也不过是村里人的一个美丽的传说而矣。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那时是念初中了。有一天，竟听说村上的人把“庄子台子”给铲平了（为了种地）。生产队发动社员大干快上，仅一天的工夫，就把那个神秘的高台夷为平地。据说，挖出了许多的人骨，更让人称奇的是，还挖出了许许多多的“罐子”，罐子皆陶制，灰色。因为是从死人坑里挖出的，村人以为不洁，就统统打烂，手推车运到路侧的沟里，一扔了之。

这个“庄子台子”，到底是何物事呢？又成于何朝何代呢？翻县志，亦无载。

前两年，回家的时候，我还专门去了台子的旧址处“考察”。那时，棉花花正然盛开，空气中有一股刺鼻的农药味。到路侧的沟里，去寻找旧年的陶片，则沟里充斥的都是人们扔的生活垃圾，空农药瓶，黄泥野草。

这么多年过去了，又能找见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