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作者:悬渚小学五(1)班 刘芸茜</p><p class="ql-block"> 指导人:父</p><p class="ql-block"> 《<b>奶奶》</b></p> <p class="ql-block">2019年的暑假,爸爸因为工作的原因,来到距三门县六十公里之遥的临海工作。可为了能照顾我,把我也一起带去了。</p><p class="ql-block"> 爸爸工作的地方是临海市永丰镇的一个大工地,我们在离工地不远的一个叫岭下毕的小村子租了一间房子。那是一栋依山而建的三层老式小楼,房子的主人是一位七十开外的奶奶。虽然年届古稀,依然精神饱满。她个头比我略高,瘦弱的身影经常晃动在一楼的小厅内。头发灰黑相间,像是落了一层浅霜,一张慈祥的脸上虽然留下了一道道岁月的印记,但经常带着和蔼可亲的微笑。奶奶的眼神很好,还经常做手工活,都不用戴眼镜的。</p><p class="ql-block"> 白天爸爸上班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在房间里看书,这里没有电视,手机呢,爸爸又不让玩,无聊的时候,就到楼下玩。这时,就会看到奶奶聚精会神地做手工活。我的脚步声惊动了奶奶,她热情地招呼我过去挨着她坐着,对我问这问那,语气轻柔,让我有种她真是我奶奶的错觉。通过聊天我得知,奶奶姓毕,老伴早已不在了,儿女都分散在附近村子,就她一个人孤独地守着这栋小楼过日子。奶奶很喜欢我,也许我的出现减少了她的孤单。就这样,我也不觉得无聊了,每天我也帮她做手工串珠子。我们彼此越来越熟,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我们是祖孙呢。</p><p class="ql-block"> 一天下午,天气异常闷热,奶奶买来西瓜,边吃边对我说:“茜茜呀,村里来了通知,说明天有个叫‘利奇马’的超强台风,你晚上注意关好门窗。”到了晚上,真的开始狂风大作,小楼靠山非常近,站在窗台上都能够得着屋后的竹子,因此窗子被竹枝挟着雨点拍打得咣咣响,外面似有千军万马,到处都是轰轰隆隆霹雳吧啦的巨响。我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阵势,吓得蜷缩一团,好在爸爸不断安慰我让我有了安全感。那晚,就在这惶恐不安中熬到了天明。</p><p class="ql-block"> 早上,风势有所减弱,雨却并未停息。爸爸准备去买早餐,可走到阳台上一看傻眼了,整个村庄一片汪洋,所有的楼房都成了一座座大小不一的孤岛,外面的大马路一夜之间变成了“黄河”,我们所住的楼房幸好地势高一点,否则也被淹了。我趴在窗户上往外看,只见到处漂浮着各种垃圾和物品,那些无处可逃的小轿车都只看到一个弧形的顶,有的只露出挡风玻璃,那些车主站在高处无计可施,爸爸也只能望“洋”兴叹了。“茜茜,茜茜,”我听到有人叫我,探头往下一看,原来是奶奶站在小院里叫我。“快和你爸爸一起下来吃早餐,外面买不到了,到处是水。”爸爸望着我犹豫了一会儿说:“好吧,看来真买不到了,只是怪不好意思。”</p><p class="ql-block"> 我们来到奶奶那简洁的厨房,却发现有五六个没见过的人也在奶奶这吃早餐,其中有位大伯脸色凝重,奶奶用方言和他说什么,似是安慰他。爸爸问明原因才知这大伯是养鸭子的,两千多只鸭全给冲没了。其他几个人要么是种菜的,要么是做小买卖的,都是本村的,他们的家都被淹了,菩萨心肠的奶奶就叫他们到自家吃饭。看着这么多人在奶奶这吃饭,我们真有点不忍下咽。那顿早餐,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p><p class="ql-block"> 下午开始,情况越来越糟糕,风雨虽停,但上游积蓄的水不停地往下游灌,眼看着水线一点点上升,开始那些只露出半张脸的小轿车慢慢地全潜入水下了。奶奶时常折一根小木棍放在水线上做记号,一会儿工夫小木棍被漂浮起来。一小时、两小时……奶奶不知折了多少根小木棍,洪水也不知多少次淹没了她内心的祈祷与希望。眼看着离最高的台阶不足二十厘米了,却发现奶奶最后放的一根小棍就像一根定海神针似的纹丝不动!水位开始缓缓下降,我们悬着的心稍稍松了松。</p><p class="ql-block"> 晚饭时间又到了,看着奶奶瘦小的身影忙前忙后,我和爸爸也一起加入到锅碗瓢盆的行列中。爸爸小声对我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么多人坐吃山空啊。好在第二天洪水完全退去,爸爸这次坚持要去买吃的,我也缠着和爸爸一起去。奶奶挽留不住只好让我们去。外面还下着小雨,我和爸爸共撑一把伞走在泥泞的路上。待行至大马路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整个一片黄色的世界,所有的房子、树木的下半身都被刷成了一种泥巴色。不仅如此,田地里、公路上、河沟里,到处是椅子凳子,锅碗瓢盆堆积如山,树木东倒西歪,残枝断叶满山皆是,我第一次见到大自然如此巨大的破坏力。我们正走着,忽听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我,“茜茜,等一下。”回头一看,原来是奶奶手里拿着东西追出来了。“还在下着雨,你们才一把伞,别淋湿了,把这个穿上。”接过奶奶递过来的东西一看,原来是一件鲜红的雨衣。那一刻,一股暖流涌遍全身,此时我真切地感觉,她真是我奶奶!她叮嘱几句后转身离开。</p><p class="ql-block"> 我们深一脚浅一脚淌过危机四伏的公路来到街上,这里的惨状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没有一家幸免于难,路边一辆辆各种机动车完全动弹不得,各种档口铺面超市都成了黄泥滩,每个人都在忙着打扫卫生,整个镇甚至整个临海全瘫痪了,名符其实的“临海”了,后来得知事实如此。见此情景,爸爸失望地摇摇头说:“我们回去吧,哪还有吃的卖。”</p><p class="ql-block"> 回到租房,奶奶微笑着说:“看你们样子,没买到吃的吧,这几天别出去了,就跟我一起吃,我存了不少粮食,等雨过天晴恢复正常我也不留你们了。唉!今年这场风雨,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就这样,我们就在奶奶家吃着。可慢慢发现,餐桌上的饭菜的量越来越少,有一次午饭时,奶奶给我们每人盛了满满一碗年糕,她自己则没吃,平时都是一起吃的。“奶奶,你为什么不吃?”“你们先吃吧,我等会儿再吃,放心吧,还多着呢。”可后来我发现她背着我们在锅里用勺子舀着什么。等她不在时我偷偷揭开锅盖一看,里面只有一点点稀饭。那一刻,心里特难受。幸好第二天,来了一些人,问奶奶家有多少人,一打听原来是村里的干部来登记人数,无论是否本地人,凡是受困的,都按实际人数分配粮食等生活物资。不仅如此,她的儿女们也纷纷来探望,给她送来不少吃的用的。真是及时雨啊!就这样我们在奶奶和政府的帮助下,支撑到镇上各种供应恢复正常。</p><p class="ql-block"> 没几天,外面开始喧闹起来,天上不时有直升飞机盘旋,我和爸爸跑到外面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很多人,穿着清一色的迷彩服,有人扛着红旗,大多数人手里拿着扫帚铁锹之类的工具,马路上一辆辆大卡车挂着一条条红色长幅标语,写着:某某县民兵支援临海灾区。一眼望去整条路像一根舞动的红飘带。爸爸兴奋地说:“有希望了!我们不用受困了,国家和政府肯定知道这里的灾情,都派人来帮忙了。”</p><p class="ql-block"> 在随后的日子里,每天都能看到忙碌的绿军装和迎风招展的五星红旗,那一条望不到头的红飘带总能给人以安全感。终于,雨也停了,太阳推开了云朵,在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奋战中,道路畅通了,街道干净了,水电通了,整个城市逐渐恢复原貌,绿军装却变成了黄军装。</p><p class="ql-block"> 雨后复斜阳,关山阵阵苍,今朝更好看!人间自有真情在,洪水无情人有情!</p><p class="ql-block"> 时间终于抚平了灾情留下的伤痕,两个月的暑假也眨眼间就到了尾声。八月三十一日早上,我们收拾行李准备要离开这里回三门县了。那一天,恰巧下着小雨,知道我们要分别,天,似乎也哭了,洒下绵绵细雨为我们送行。奶奶非常不舍地抚摸着我的头发,脸上永远挂着慈爱的微笑。我终于没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奶奶,我以后一定再来看您,您要保重身体!”奶奶把我轻轻搂入怀里。“好孩子,奶奶欢迎你来,别哭了茜茜,回去后好好读书,听爸爸话。”说完转身用手在脸上擦拭着。此时,奶奶又想起什么似的走进房间,又拿了件跟上次一样鲜红的一次性雨衣放在我手中。轻柔地说:“天还下着雨,骑电动车容易淋雨,把这个穿上别淋着了,不然会感冒的,路上多注意。”</p><p class="ql-block"> 我们缓缓驶出小院,奶奶一直挥手目送,我也一直回头挥别,直到奶奶和她的小楼消失在视线中。后来,她挥手的样子,就定格在我的脑海里。</p><p class="ql-block"> 不觉间两年过去了,也不知奶奶过得怎样,爸爸也一直想带我去看看奶奶,可由于疫情原因一拖再拖未能成行。而那件鲜红的雨衣爸爸也一直没舍得拆开过,珍藏在行李箱里。直到现在,我只要看到和红雨衣颜色相似的红旗、红领巾之类的东西,就会想起在临海一个叫岭下毕的小村庄,想起公路上那迎风飘荡的一条条红飘带,想起那刻骨铭心的五十天,更会想起在那个小村庄里的一栋小楼里,一个姓毕的奶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