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i>游子远离不论多久,记忆总是勒石般镌在故乡。</i></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当红霞铺满天际,夕阳让人联想旭日。晨光还是夕照,霞总是红的。区别在于朝霞退迎阳光明媚,而晚霞目接灯火阑珊。</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时光不知疲倦,日复年复。岁月不紧不慢,没有偏私,默默创造着历史,让人岁暮回首曾经的记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不知从什么时候始,思想灵魂被过往的东西啃噬着、吮吸着,甚至折磨着、幸福着。如此这般,也许每个人都会经历、感受。</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凡是过往的记忆,不论是片段的,还是连续的,都会进入记忆的档案;不论是苦难的,还是快乐的,皆成为亲切、美好的回望。</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儿时年少的记忆中,故乡是穷山恶水。黄河一带边僻穷壤,耕地贫瘠。所幸,故乡虽说山村,但怀抱黄河,有滩地五百余亩,与邻村比,条件较好。按理,七十年代五百多口人的村子,人均近一亩水浇地,加上山坡地,粮食完全可以自给,还应有富余。</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然而,“交够国家的、留足集体的,剩下才是自己的”,人民公社的生产队缺吃少穿是常态。</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故乡距县城70公里,漫漫山路,从小学到高中,受自然条件所限,没有去过县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人们满足于在小村落蜗居,没有多少期望。</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种生活状态,不知延续了多少年多少代。应该说,写真了当时的农村,也算是一个时代的剪影。</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高中毕业回乡,不长的三年生活,我经历了由学生到农民、由普通劳动者到生产队干部的“蜕变”。那时属于懵懂少年。性格木讷有余,不会机巧。干农活力气大、能吃苦,背扛肩挑手拎都行。</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黄河沿岸村落,为方便群众生产生活,多数生产队造船,用于渡河赶集,还用于水运,卖石灰、装煤炭、运货物等,偶尔也以集体名义搞点副业。</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有了船,我有了“黄河纤夫”的经历,上自府谷县,下至佳县,吃住船上,很苦。留在记忆的感受是无助无奈,像俄罗斯画家列宾笔下《伏尔加河上的纤夫》,挣扎在古老的河道上,黝黑的身躯印着岁月沧桑。</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拉船讲究多,载重根据河水的丰枯而增减,看船身“吃水线”高低。逆水船载物一般不超5000斤,顺水船可载25000斤至35000斤。</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当纤夫要经受生死考验,背拽纤绳,在乱石林立里爬行,在悬崖峭壁上攀援,水湍浪急处还要匍匐。纤道难行,时有生命危险。也时听有纤夫跌入黄河丧命的事。当年一起拉纤的一个同伴,就是从峭壁上掉入黄河而去,令人痛惜。当纤夫,能够安全往返,算是很幸运。</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正是那一段特殊的年月,所经历的特别磨砺,培育、生长了我丝丝缕缕的家乡情愫。</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黄土地、黄河边生活,最难过的是冬春两季。那时的冬天零下二三十度,寒冷刺骨。不像现在这样,感觉没那么冷。那时没有保暖的棉衣棉鞋可穿,每年手脚被冻,受热时痛痒难熬。到了春季,沙尘风暴大,且时间长。而今,林草绿化治沙,生态环境改善,沙尘大量减少。</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当时,这个季节最难熬的是没有粮吃。有的“吃了上顿无下顿”,有的饥饿浮肿,有的还外出讨饭。</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好在国家每年有救济粮、返销粮,才能度过“春荒”。</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过去多年了,但那段“光景”仍令人震悚而不解。同样的天地,同样的生灵,怎么在一些地方会出现“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的情景呢?怎么能让勤劳善良的人承受那种生活煎熬呢?</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欣慰的是,那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每逢夏天,故乡气候舒适。劳作归来,母亲熬好一大锅饭,虽然稀些,还能“灌”饱肚子。记得有一次喝下八碗,可谓“稀汤灌大肚”。月光下,光膀子蹲着,汗水淌着,与家人在小院子里闲话着,谈天说地,也不失几分惬意;饭后,在油灯下看上几页书,写几句感想,也算是一种自寻乐趣和精神寄托。劳累一天,夜里十点多就睡了。不论在窑洞炕上,还是在院场里,虽听得狗叫声时有起落,也惊扰不了疲惫的熟睡。</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秋天是农忙季节,一年的辛苦尽在此时回馈。河滩、山坡、树上,低垂的谷穗,昂首的高梁,玛瑙般的红枣……满山遍野飘着淳淳的味,人们脸上洋溢着收获的喜悦,俨然一幅活生生的田园风光构图。</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农村秋季最累人,主要是“背秋”,就是把收割的庄稼背回院场。那时是记工分,一次2分工,天亮时至少背两次。平时干活,成年男一天10分,女8分。年终核算10分工只是一两毛钱。生产队分配方式有两种,按人口或按工分。为了能多分一点,就多挣工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事实上,当时“剩下才是自己的”,多挣工分也分不到多少,生活依然窘迫,摆脱不了每年青黄不接、寅吃卯粮。</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四十多年过去了,离开故乡的岁月远去。虽渐至“晚年唯好静,万事不关心”的“杖藜扶我”之年,但始终不变不减且日盛渐多的,还是镌在故乡的那一段记忆,那一份情结。</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记忆的另一个印象是,村子周围长满枣树。黄土高原、黄河两岸土生土长的、能够茂盛的就是枣树,其生命力极强,耐寒耐热耐风暴。相应,生存在同样环境中的人,也被大自然培养历练了顽强的体魄和吃苦的精神。枣树与人不离不弃,成了“刎颈之交”。住的窑洞靠山,被枣林掩隐着、呵护着。特别是夏秋,枣树从叶绿到开花结果,村子沉浸在环翠之中,到农历“八月十五满身红”时,早晨挂着露水的枣子,吃着甜脆甜脆,让人忘了忧虑,感觉生活甜美。</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陕北红枣是农历“七月十五见花红”,那年月,不等枣子泛红,就有人“偷吃”。生产队每年安排人“护秋”,搭棚住在村头村尾,夜半巡查,防止有人偷窃枣子和其它庄稼。倘若抓住,偷窃者要身负“脏物”,敲锣游村,这种办法当时各村通用,也有效。现在回想,当一个人生活艰难,食不果腹,饥饿难忍时,管不了什么后果,先添饱肚子再说。也顾不了什么约束,道德观念似乎也不牢固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其实,对那些年发生这样的人和事,当时应该多些怜悯,多些理解宽宥才对。</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恢复高考,我走出僻壤,到了省城。四年后被计划分配异乡,开始了人生新的历程。数载风雨栉沐,怀揣感恩,不敢怠倦,谨勤事公。当赋归回想往事,最可珍贵的还是儿时年少的那段虽苦犹乐、充满淳朴的岁月。喟叹的是“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人生不能复还。</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而今再回故乡,变化翻天覆地,人物两非了。改革开放以来的农村巨变,重写了农家历史。农民小康了,过去的食不温饱、衣衫褴褛不再有。故乡不再闭塞偏僻,水电路、通信及硬化亮化美化等皆备,一脚油门可四通八达。更可喜的是,曾是革命老区的故乡也成了自然风情和红色旅游的目的地,人气日盛。道路通畅,再走“纤夫道”,已是自驾千里一日还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沿着黄河公路蜿蜒而上,经过串珠式的村落,可直达故乡。行程中,仰望有峭壁耸立;俯看有波涛翻滚。绕过一个又一个弯,有一点“山不转水转”的感觉。秦晋两岸峰回路转,随黄河天然而成。那些滩涂,石头,枣林、山弯、高坡、桥涵的隐现,高低错落,恰好构成了“沿黄公路”的独特风景线。</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还乡的长路,宛转而不断;游子的记忆,萦纡而连缕。“少小离家老大回”,睹物思故总有回想,也会陡生些许感慨。</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不知不觉中,有的人思行简约,一件事重复,一曲音奏终,守住了本初。有的人思想多维,工计善变,亦无奈终老之归宿。</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其实,人生的必然性总是由多个偶然性交叉而成。正是这些偶然性,转折了一个人的何去何从,成了人生的一次次拐点。想一想,不论“拐”到哪里,最终还是要“拐”回来的。</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旭日东升,夕阳斜照,红霞总是抹在天边。岁月如流,一切遥去。游子不论远离多久,记忆总是勒石般镌在故乡。</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