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和桥的只言片语 张伟 南农院教师子弟,1971至1976年在和桥生活学习五年。北京交通大学教授,留日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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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ql-block">我与和桥的只言片语</p><p class="ql-block">张伟 </p><p class="ql-block">2017-07-28</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引子:</p><p class="ql-block">在宜兴同学的微信群中,经常会转发一些关于和桥的帖子并引起热议。对于在和桥仅仅生活了五年的我而言,是没有能力和权利去评判文中孰是孰非的。然而,今天看来五年似乎可以一晃而过,但它毕竞跨越了我小学、初中直至高中,因此,对和桥始终有一份难以割舍的情感,也想通过文字记述一下我心中的和桥。拙文正是在此背景下出笼的。</p><p class="ql-block">和桥,隶属于江苏省宜兴市(原宜兴县),在富庶的江南大地,应该算是一个默默无闻小地方。大约是在1971年7、8月间,也就是我十一岁那年,来到了这座江南小镇。当时听大人们说,她与宜城镇、丁蜀镇和张渚镇一起,称之为宜兴四大镇。直到最近几年,我才知道她还有一个非常充满诗意的名字-鹅洲。</p><p class="ql-block">与和桥结缘,是因为父母亲结束了十多年的两地分居,双双来到南京农学院宜兴分院(亦称宜兴农大)工作,从而也将我从苏州的外婆家带到了和桥,此前的十一年,由于受父母亲的工作条件和环境的制约,我一直生活在苏州的外婆家。记得刚到和桥时,一句方言都听不懂,尽管从地理上说苏州与和桥相隔不远,但两地方言却差之千里。再加之刚开始与父母共同生活的不适应,有一段时间,情绪十分低落。所幸年龄小,语言学起来也快,记得一个学期后,语言问题就解决了。当年春节回苏州过年,反倒将苏州话忘了不少,为此还闹出了笑话。尽管四十多年过去了,今日想起来,依然历历在目。</p><p class="ql-block">虽说是宜兴四大镇之一,但实际上,和桥真的很小,尤其对我这个刚从苏州这个"大城市"来的人而言。南北向的一条河流经全镇,河的两岸从南到北分别通过三座石桥(南兴桥、中兴桥和北兴桥)相连。在中兴桥处有一条支流,好象叫"小沿河",听和桥的同学讲,"和桥"这一地名就取自于小沿河上某一座小桥的名字。</p><p class="ql-block">记得刚到和桥不久,河道就进行了拓宽工程,三座石桥均变成了水泥桥,商业街原来沿河一侧的房子也全部拆掉了。提到商业街,我印象最深的是新华书店,这是当时我时常光顾的地方。记得有相当的一段时间,书店有图书租借业务,我几乎看完了书店里所有我想看的小说。除了书店外,镇上唯一的一个澡堂子和电影院我都记忆犹新。它们位于中兴桥西,澡堂在街的北侧,电影院在南侧。澡堂价格分三个等级,分别是一角四分、一角二分和五分的。三种价格我都享用过,前两个价位有躺椅可供客人休息,至于五分钱的嘛,就有一个放衣服的小柜子,洗完穿衣服立马走人。电影院很破烂,座位好像是长条的靠背椅,尽管如此,时常还一票难求。如果是夏天,小学和中学的操场上经常会放露天电影,但常常也是人满为患,记得有一次因为人太多而出现骚乱,因为妹妹年纪还很小,父母亲认为我没有及时保护她而对我进行了严厉的斥责。</p><p class="ql-block">现在在关于和桥的帖子时有提及的东横街,是在中兴桥的东面,当年叫团结街,符合时代烙印嘛。在我的印象里,东横街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仅仅是一条普普通通的窄巷而已。我所看到的文章中关于东横街的种种美好的回忆,应该描述的是文革前的东横街吧? 我当时就住在团结街的最东头,一个院子里住了很多人,都是当时宜兴农大的教职工,其中还有一位曾经是中国人民志愿军的炮兵排长呢。当年我们这些小屁孩经常缠着他讲抗美援朝的故事。据说这个院子还是当年国民党军队一个团长的旧宅,难怪有那么多间屋子。</p><p class="ql-block">既然是写我心中的和桥,那不得不说说宜兴农大,因为如果没有这段历史,我与和桥也永远不可能产生任何交集。</p><p class="ql-block">从我住的地方再往东,就是农大旧址了,它原本是个寺庙,俗称"茅庵"。宜兴农大应该说是当年响应伟大领袖五七指示的产物。按照指示的精神,农业大专院校应该办到农村去。所以,南京农学院这所在全国名声仅次于北农大的农业大学,不仅在宜兴设立了分院,而且还全部迁至扬州与原苏北农学院合并改名为江苏农学院。</p><p class="ql-block">我记得宜兴农大应该是每年招生,生源是本县与邻县的青年农民,估计也无需考试,地方推荐就行吧。一年中分几次集中授课,教授相关的课程。这些当然与我无关,但每次学生到校集中学习时,茅庵里就热闹起来了,篮球场上也常常能看到学生们朝气蓬勃的英姿。像我当时的年纪,有谁不喜欢热闹呢!</p><p class="ql-block">农大的经历对于我的父辈们也许是不堪回首的,但对于我而言,却有很多美好的回忆。至今我仍记得农大食堂的厨师们,其中有谢师傅、侯师傅还有一位苏州的师傅,尽管他们早已不在了,但正是由于他们的劳动,常常及时填饱了我的肚囊,也许那几年我正处于发育期,吃得也比较多。农大的老师们,虽说都是知识分子,其中有些还是文革前的老讲师,但一点架子都没有,对我都很友好,我经常会去他们的宿舍玩,耳濡目染,也学到了许多在课堂上不可能学到的知识。农大的图书室和阅览室也是我喜欢的地方,十分清楚地记得有一年,大概是放假了,农大也很冷清,图书室对外停止了业务,但不知什么原因,我却得到了图书室的钥匙,一连好几天,我把自己关在了里面,到了饭点,才很不情愿地离开。还有,乒乓球也是在农大学会的,当年中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这项运动,几乎全民都在打乒乓球。那个年代放学以后基本上时间都是自由的,大量的课余时间是在农大的乒乓球桌旁渡过的……</p><p class="ql-block">随着文革的结束,农大也终结了其使命,南京农学院也由扬州迁回了南京的旧址。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p><p class="ql-block">前已提到,五年的光阴不长,但却让我从一名小学生成为了高中生。到和桥后,就读于和桥小学,被分到了四年级5班,班主任是卜红宝老师,班长褚志红,班委有许鸿程、程建璋等同学。尤其是许同学和程同学对我这个外来的新生很友好,使我很快融入了班集体。或许因为我成绩不错,或许是班主任的几分偏爱,很快我也混入班委,成了学生官。在小学的这段时间,有一件令人难忘的事就是学校排练京剧样板戏《龙江颂》片段。由于受家庭影响,当年我也很喜欢唱样板戏,大概是某位邻居暗中向学校的音乐老师告发我会唱样板戏。我记得很清楚,某天刚到学校,就被音乐老师传唤,让我唱一段试试,当时我就唱了《沙家浜》中郭建光的一段"朝霞映在阳澄湖上"。此后没几天,我被告之扮演《龙江颂》中阿坚伯一角。然后就是没完没了的排练,有一个细节,现在想想很可笑,但在那个年代又是必然。阿坚伯手捧盛满鸡汤的砂锅给江水英送去,江水英十分感动接过砂锅,这是多么感人的场景啊。但就是这一送一接,别看当时都年纪小,男女界限还是分得很清的,于是送出去时,我手尽可能后撤,接过来时,对方手也后撤,避免碰到对方的手。硬是把感人的场面变成了尴尬的窘境。记得后来我们还由校长亲自带队,参加了会演,这也许是的我迄今为止参加过的最大型的文艺活动。打那以后的相当一段时间里,"阿坚伯"成了我的代名词。顺便一提,也正是因为排练这齣戏,与同年级的王同学混成了一生的朋友。</p><p class="ql-block">一年半以后,小学毕业。随后的三年半,是在和桥中学渡过的,初中上了两年半,高中一年。近些年,通过宣传和桥的帖子,才知道和桥是全国闻名的"教授之乡"。闻名不闻名,反正我以前不知道,或许是自己孤陋寡闻吧。但我至今仍然十分庆幸自己的中学时代大部分是在和桥中学渡过的,那里有我终生欣佩的老师们,无论过了多少年,老同学们聚在一起,说起和桥中学的老师依然是如数家珍。至今我仍然后悔当年为何没有在和桥读完高中后再离开,尽管这不由我说了算。那些老师不仅知识渊博,而且板书漂亮,甚至可以说他们凭借自己的人格魅力,使学生们在那个荒唐的年代尽可能多地汲取一些文化知识。不仅是任课老师,和桥中学的一些普通岗位上的人也让我记忆至今,其中有教导处负责通知调课的老师、传达室的看门老头等等。还有个别老师,让我只要想起他们心中就隐隐作痛,愧对终生。其中有教初中英语的戴老师和教音乐的徐老师。每逢他们的课,课堂上就乱作一团,记得戴老师几乎是带着哭腔求我们安静下来,但是毫无效果。今天,戴老师如果能听见,我愿意对她说一万个对不起……</p><p class="ql-block">说到在和桥的中小学年代,"忙假"不得不提。这个词是我到了和桥才知道的,开始还窃喜,又放假了,不过很快就知道放假是对农村户口的同学而言,对城镇户口的同学来说就是到农村去干农活。每逢农忙季节,学校就放忙假,大概是十多天吧。我想现在和桥的中小学应该也没有所谓忙假了吧,忙学习还忙不过来呢。在那么多次忙假中,印象较深的是割稻子和撒猪圈灰。我还是比较喜欢割稻子的,因为自己的劳动成果一目了然,身后是割后倒在田里的稻子,前方是目标等待自己去完成。而撒猪圈灰,对我来说则苦不堪言,其实劳动强度并不大,只是把在田里一堆堆的猪圈灰均匀撒开而已。然而猪粪的臭味却沾在手上很难洗去,每次回到家中用肥皂洗无数遍,但异味似乎总有残留。不过至今想起来,我还是很感谢忙假的,这大概也是我今生与农村最近距离的接触,至少是丰富了我的人生吧。</p><p class="ql-block">从最初的不愿意离开苏州到和桥这样的"乡下"到五年后的几分不舍,其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的同学们。因为和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阳光灿烂的日子。虽说那个年代物质生活很匮乏,但精神生活似乎很丰富,年少的我们无忧无虑,结下了纯净的友情。正是以这友情为纽带,将我与宜兴、与和桥紧紧地系在了一起……</p><p class="ql-block">很清晰地记得,1976年9月9日,伟大领袖与世长辞,大概也就是在第二天我默默地离开了和桥,离开了父母和妹妹,离开了母校和我的老师及同学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去南京继续高二的课程。长达五年的和桥生活就此画上句号。不久,父母亲带着妹妹也离开和桥去了扬州。</p><p class="ql-block">尽管人已离开,但心中却始终装着和桥,记得隔了一年,我就专程回和桥与几位同学叙旧。此后由于忙于工作与家庭,去和桥的次数不多。但随着交通的发达和工作负担的减轻,近年来多次返往于北京与宜兴之间。失联几十年的老同学越来越多地重新聚首,每一次与老同学相聚,就是一次精神会餐。在与同学聚会的同时,当然也好几次重返和桥,尽管过去的痕迹早已荡然无存,但只要踏上这片土地,就能想到曾经的欢乐时光,心中就会泛起片片涟漪……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和桥恐怕早已成了我的第二故乡。</p><p class="ql-block">闲暇时我会思考一个问题,为何我对宜兴会有如此深深的眷恋? 除了前面的这些原因外,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不容忽略,在和桥的五年,正处在我从少年到青年的过渡期,三观形成的雏形期。在那里我初步懂得了什么是善与恶,什么是城乡差别,也认识到了贫富差别,尽管当时的贫富之差拿到今日不值一提。有一件事,对我的触动终生难忘。我记得那是在初中的时候,好像每个学年需要交五、六元的学费。这对于镇上生活的同学而言,不算太困难,而且还可以分期交。但对为数不少的农村同学而言,却是一件天大的难事。催交学费也就成了班主任老师的一项重要工作,隔三差五的班主任就会在全班将欠费同学逐个点名,点到名的站起来,班主任老师追问其交费计划。可以理解,老师也是为了完成任务,所以不免对欠学费的同学会态度不太友好,但对于当着全班同学被点名站起来的同学而言,内心深处或多或少是受到伤害的。我记得当时分期交学费的最小单位是5毛钱,但就是这5毛钱,对于很多农村同学而言,也很难轻易地告诉老师何时能交。也有这样的情况,约定的交费日期虽然到了,但却没能把钱交上。记得当年真是很同情这些农村同学,同时也庆幸自己生活在不用为学费发愁的家庭。大概正是由于一次又一次类似的心灵冲击或者说是感悟,使和桥深深地植入我心中并伴我一直走到今天。</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离开和桥四十一年了,当年的懵懂少年如今已两鬓斑白。和桥对于我而言,早已不是一个单纯的地名,而是一座精神的港湾。那里有我魂牵梦绕的小桥流水人家,有最真挚的同学友情,有永远磨灭不了的少年足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