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川望族(十四)

曾经的相遇

<p class="ql-block">作者原创</p> <p class="ql-block"> 同川望族(十四)</p><p class="ql-block"> 温庭栋和小老乡二更吃过饭,三更便上路了。一注香的功夫走出大同城,弯弯的下玄月挂在西方的天际上,天空黑越越的,只有冷冰冰的星辰缀在那里。古道荒原上白霜漫漫,九月下旬气温早已在冰点以下,关外雁北大地就是寒冷。两条骡子驮着油垛踢踏踢踏走着,一驮垛上多了两把铁锹,一驮垛多了一个黑明溜溜一尺高的小坛子,口子用白麻纸糊着,中间的肚子上贴着一条白纸,写着“魂归故里”,原来这是走口外死者的骨灰。</p><p class="ql-block"> 这走口外从明朝中期开始,走口外的主体是山西人,陕西人,河北人。大部分人由于干旱年景歉收,破产的农民。走口外的目得地一般是归化城,土默特,察哈尔 ,鄂尔多斯。他们背着行李来到陌生的地方求生,用自己的苦力在那里换取微薄的收入。当时正是伤寒,天花,疟疾流行,不知哪天染上此疾,康复者少,死亡者多。贫穷的农民没有亲戚朋友就埋于当地,好的死者,一把火一烧把骨灰装在坛子里带回故乡,可以魂归故里了。如果经商者银子宽裕,买一副棺木用两条骡子驮着可以霍伦尸首体面的回到故乡了。</p><p class="ql-block"> 王铁柱带的骨灰是应县王家洼王楞子干哥哥的骨灰。那年十三岁的王铁柱埋葬了父母,带了一把铁锹一张狗皮,六升炒面跟着走口外的穷人来到鄂尔多斯挖根子。铁柱身小力薄,没有人和他搭伙,因为挖根子必须两个人合作,挖到深处,一个人在下面挖,一个人在上面看着沙土的型变,情况有异,下面的人马上爬起,免得沙土坍塌把人埋在下面。应县人王楞子看到铁柱可怜,便和小家伙搭伙一起干,因为同姓王,五百年前是一家。两人合作不错,一年下来可挖三百斤干货,秋天甘草商收去,除去吃喝每人还分得十来块洋钱。</p><p class="ql-block"> 甘草本是一味中药,中药方剂中用量不小。随着海上贸易的兴盛,香烟在西方世界的流行,烟草行业用甘草作为一种香料添加剂,用量急剧增加,价格也随着上升,掏一年根子要比关内种地强多了,越来越多关内农民到鄂尔多斯掏根子,这在当时成为一种职业了。但是这是一种高危行业,每年因为掏根子被坍塌的沙土埋在沙坑里的人不在少数。但丰厚的利润吸引着贫穷的农民冒着生命危险来换取白花花的墨西哥鹰洋。</p><p class="ql-block"> 王楞子和小铁柱就是属于这类人。王楞子年过三十未曾成家,家中只有老母,一身的蛮力是陶根子的好手,小铁柱人小,头脑灵活,看砂型,望坑变那是没得说。一年多情同手足,拜为异性兄弟。一夏天艰辛采挖两人收获颇丰,进入秋天,铁柱提议到鄂尔多斯王爷的牧场挖,那里禁止汉民采挖甘草,因为挖甘草毁坏草场。几十年生长的甘草很可能挖到甘草王。这甘草王,必须苗长丈余,苗粗过寸。掏根子人挖到此物,那么就翻身了,这就是掏根子人梦寐以求的。鄂尔多斯王爷牧场为了防止汉民采挖甘草,有专人看场。你还不说这里的看场的老蒙人与小铁柱真的还有有一面之交呢。</p><p class="ql-block"> 原来去年夏天看场的老蒙人来这里小河边取水,带着一牛皮水囊,当驮上水后,那蒙古马却不知为什么陷在深深的河泥之中,不腾几下,愈陷愈深,马肚陷入一半。老蒙人非常无助,小铁柱赶快割了十几捆芨芨草,就挖就铺草,终于将马拉上来,老蒙人千恩万谢而去。后来老蒙人听了小铁柱想法,老人答应但必须晚上采挖,可避人耳目。</p><p class="ql-block"> 蔚蓝的天空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照得草原如同白昼,这天正是中秋,但在鄂尔多斯草原已是草萎枯黄,北雁南飞。在白色的毡包里,小铁柱哥俩撕着老蒙古人的手抓羊肉,喝着香甜的马奶酒,吃着精美的月饼……</p><p class="ql-block"> 一更时分,哥俩拿着铁锹油鳖子向白天看好的那苗大甘草走去,刚挖二尺便出现倪端好兆,粗壮过寸黑红色的根没有分叉,直溜溜,园滚滚,深深的向地下深处扎去,“哥,我们要发财了,今天挖到的一定是甘草王,这颜色,这形状,这粗细,没有比得过它的,”小铁柱就挖就说,挖过五尺深后,王楞子要下去替兄弟挖,“我在下面掏,哥你在上面挖,开大口子就没有危险了”王楞子在上面方圆挖了六尺大口子,夜深了,中秋的月光在地下八尺深处依明遮黑了,开始点燃油鳖子,哥哥下去换上弟弟,一锹一锹沙土嗖嗖的往上撂,不一会儿周围隆起高高的沙土堆。“兄弟,已经有一丈多深,我要挖断了,”“哥挖断吧”“咔嚓”一声,甘草王被铲断,一根深红色一寸粗圆滚滚的一丈长甜根子递了上来。在中秋的月光中显得那样粗壮伟岸。“哥,快些上!”小铁柱欣赏着这前所未有的甘草王。</p><p class="ql-block"> “轰隆——”四周围的沙土一下子拥向大坑的深处。“哥!哥!”哪还有人应,只有漫漫黄沙,没有了其他。小铁柱就哭就挖,喘气声,叫喊声,哭声,抛沙声响成一片,如此多的沙土哪能一下子挖去。老蒙古人听到哭声赶了过来,两人用手刨,用锹挖,“哥——哥——”叫着喊着哭着……</p><p class="ql-block"> 冷风明,人终于挖出来,早已没有了声息,王楞子全身团软,脸色煞黄,眼中口中耳中都是沙土,鲜活的生命一下子没有了,小铁柱就用手摸去哥哥眼耳嘴里的黄沙,就抽噎着。“哎——孩子不用哭了,半个月了,夜猫子终是“呱咕咕——呱咕咕——”在此地叫个不停,我估摸要出什么事情。几十年来,甘草王就在这里等待你们兄弟,同时也有一个挖根子的孤魂等待着你哥,草原上的淘根子野鬼,无处投胎转世,今天飘到坝上,明天飘到草地,寻找人间替身,今天终于应了,孩子这是你哥的命啊,你哥就该此地西去,你哥一出生就必须在此了结,老天早已定好了”。</p><p class="ql-block"> 老蒙古人和小铁柱将王愣子火化,骨灰装在小坛子里,将所有甘草卖去,换成银票,小铁柱背上小坛子孤单从鄂尔多斯出发,要将哥哥的骨灰送回故里,你说走到大同却遇到老乡——温庭栋。</p><p class="ql-block">&nbs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