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峰,海拔6178m,我到上面看了看。

山外山人

<p class="ql-block">  玉珠峰,又称可可赛极门峰(蒙语意为美丽而危险的少女),相传为西王母的女儿玉珠公主的化身。玉珠峰海拔6178.6m,位于青海省中部,曲麻莱县境内,是昆仑山东段最高峰,山峰顶部常年被冰雪覆盖。</p> <p class="ql-block">2021.4.29-5.5,我参加了岩羊登山探险队组织的玉珠峰攀登活动。这是我自2019年5月攀登哈巴雪山以来,第二次向新的高度挑战自我!</p> 4月29日 <p class="ql-block">4.29,是参加攀登玉珠峰的全国各地业余登山爱好者在格尔木市报到的日子。岩羊登山探险队在柏曼酒店举办了丰盛的欢迎晚宴。当晚,领队们到各个房间检查每人所带装备。</p> 4月30曰 4月30曰10:30,我们在酒店门前合影留念,然后乘车去往西大滩登山培训基地。 <p class="ql-block">沿青藏公路(109国道)南下,行进约20多公里,到达昆仑山门。左门柱书:万山之祖;右门柱书:巍巍昆仑。</p> <p class="ql-block">11:35,格尔木河,发源于昆仑山脉的冰川,向北流经格尔木注入达布逊湖。</p> <p class="ql-block">13:26,离西大滩越来越近了,昆仑山脉张开怀抱迎接了我们!古人称昆仑山为中华“龙脉之祖”,她衍生出了西王母、精卫填海等美丽的神话传说。</p> <p class="ql-block">13:40,到达西大滩,海拔4200米,这是我们的住处。</p> <p class="ql-block">刚下车,就有人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在昆仑山脉前开始走秀了。</p> 14:30,行李到了,卸车。 15:27,下午要进行高海拔体能适应训练,出发前,先在玉珠峰石碑前合个影。 15:35,拉练,中学时代曾玩过。左一是我们的总领队多吉,他曾两次登顶珠峰。对!您没看错,我也没写错,是珠峰,不是玉珠峰! <p class="ql-block">15:37,前面是横穿青藏铁路的涵洞,我们要穿过那个洞,走向雪山。</p> 16:08,把无人机推向远方。 <p class="ql-block">我们在西大滩上组成了一个“羊”字,象征“岩羊户外探险”!</p> 累并快乐在戈壁滩上。 <p class="ql-block">躁动的山友们,充满活力!</p> <p class="ql-block">16:28,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接近冰雪覆盖的昆仑山脉,我还要走的更近。</p> 17:25,到达雪线。 <p class="ql-block">玉珠峰北坡,天很蓝,云很白,雪更是白的刺眼!</p> 17:31,山友们。 17:39,真不忍心留下脚印! 我们像农村的小孩子头一次见到火车一样,呆呆的看着长长的列车从昆仑山脚下隆隆驶过,那心情,说不出的异样! 8:59,晚餐后例会,由领队小羊总结一天的训练情况。 5月1日 <p class="ql-block">今天是“五.一”劳动节。8:30,每天早晨的必修课,广播体操,让我找回了40多年前上中、小学时代的感觉!</p> 9:58,小羊领队在为我们讲解基本装备的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 15:35,在我们驻地北侧的沙漠上拉练。 15:38,下面是昆仑山矿泉水厂。 沙漠游侠。 15:44,红圈内像不像一张笑脸?那一定是山神爷在为我们祝福! 15:52,天阴了,白色的雪花落在黄色的沙漠上,雪花刚落地,就钻入沙子里不见了。 16:10,昆仑山矿泉水,水源来自海拔6000米的昆仑雪山。雪山积雪融化,渗入岩层,经过50年的过滤和矿化,成为珍贵的雪山矿泉水。 16:20,雨雪交加,这里距昆仑山口(三江源驿站)30公里。 “五.一”巡礼。 17:52,这里的天气就是这样多变,刚才还是阴霾满天,雨雪纷飞。一个多小时以后,天空突然放晴,蓝天白云。 17:56,我们争相走出住所,尽情拍照。 18:35,草地里白色的东西不是雪,是什么不能说,要保密! <p class="ql-block">18:43,度过了一个难忘而有意义的“五.一”国际劳动节!</p> 18:47,看上去很美! 20:09,透露个小秘密,前景那清澈的湖面,其实就是门前一洼雨水。 20:11,夕阳斜照。 21:02,夜幕笼罩下的昆仑山脉。 5月2日 <p class="ql-block">8:51,虽然在海拔4200米的高原上踢踢腿,伸伸胳膊不算什么,但在做最后一节操“跳跃运动”时,依然是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p> <p class="ql-block">今天要乘车绕到玉珠峰的南坡,前往大本营,途经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10:45,在海拔4768米的昆仑山口(三江源驿站)合影。这里有杰桑.索南达杰烈士墓和纪念碑,他为保护野生动物而牺牲,藏羚羊感谢他,我们更要记住他!他终究是因为人类的贪婪而被杀害的。</p> 继续赶路,沿途可以看到藏野驴在安详的觅食。 <p class="ql-block">下了109国道,驶入通往大本营的颠簸的土路。</p> <p class="ql-block">11:28,因公路长年失修,净是搓板路,所以,有很长一段要下公路走自然路,车子左右巨烈摇晃不说,几次担心在横越小溪时会陷车!尽管车上颠簸,我们远远的就发现了玉珠峰玉立在那里,那么纯洁,那么漂亮!</p> <p class="ql-block">12:05,终于到了大本营,第一次入住这么漂亮的帐篷。</p> <p class="ql-block">13:20,中午有可口的盒饭,但在5月5日登顶前,任何人都不许喝酒!</p> <p class="ql-block">14:38,营门,这里海拔5050米。玉珠峰,静静的矗立在那里等待迎接我们。</p> 14:40,开始发放技术装备。 14:42,每人安全带一条,高山靴一双,牛尾绳一副,主锁2把,冰爪一副,上升器一个,冰镐一支。 这些“家伙什儿”,看上去是不是挺男人味的。 <p class="ql-block">登山靴码号都是事前统计好的。</p> 小羊领队为我们讲解技术装备的使用方法。 <p class="ql-block">18:41,为了让脚适应新领到的高山靴,到附近走走。我的这双高山靴,里外两层,里层是可以抽出来的薄皮鞋,外层是高腰硬塑料壳套鞋,有四、五斤重,穿上去脚脖子不能打弯,走起来像是戴了刑具,立马不会走路了。</p> 18:47,这里几乎寸草不生,要想从植物那里交换点氧气,只能是做梦了。 18:54,夕阳西下,帐篷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起风了。 <p class="ql-block">19:00,帐篷里说不上暖和,但可以挡风,已经很知足了。</p> <p class="ql-block">19:00,这就是我的那双有四、五斤重的高山靴,再加上冰爪,足足有五、六斤重。领队说这鞋虽然沉点,但抗冻,我也无语了。</p> <p class="ql-block">21:36,晚餐后,领队们为我们演唱了藏语歌曲,虽然听不懂,但那份热情感染了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击凳为鼓者是我们的领队小羊,蓝衣者是副领队苏拉,黑衣者是总领队多吉。红衣者的名字没记住。</p> <p class="ql-block">22:16,到大本营后面的土坡上,本想拍个营地星空,但手被冻的已经不是自己的手了,实在不听使唤,扛不住,匆匆瞎拍了一张,夹着三脚架, 狼狈逃窜回帐篷!</p> 5月3日 早晨起来的第一件事依然是做早操。 11:40,今天要到雪山上去实地演练上升器的使用,安全锁过锚点的方法,亮冰地滑坠制动等科目。 到达雪线,穿上冰爪。 13:40,上升器及过锚点训练。 过锚点。 多吉队长在示范陡坡行走步伐方法之一,“之”字形步伐。 多吉队长在认真指导。 <p class="ql-block">下坡练习,要点:冰爪全齿落地,两脚分开,避免冰爪齿尖相钩绊。</p> 上坡、下坡、上升器、过锚点、滑坠制动等演练。 三人为众! 14:06,众人为城! 21:08,明天就要正式登山了,又来了几位新领队,与大家见面。 5月4日 <p class="ql-block">11:10,要动真格的了!今天开始正式攀登玉珠峰!多吉队长给我们每个人戴上了从西藏专门带来的洁白的哈达,并送上美好的祝福!</p> 勇士出征! <p class="ql-block">今天的目的地是海拔5600米的C1营地。</p> 小心翼翼的走过一段冰雪覆盖的河道,这是玉珠峰冰川融化形成的冰河。 开始爬山。 13:04,经过一段很陡的碎石坡路,加之高山缺氧,大家深感疲惫,坐下休息。 <p class="ql-block">13:06,由于大本营到C1营地的路上基本无雪,所以,我只是穿了自己的登山鞋,这样走起路来舒服多了。</p> 13:13,整理行装,继续前行! <p class="ql-block">13:36,根据肉眼判断,红圈内应该是我们的大本营。横贯而下的是玉珠峰冰川巨大的冰舌,它融化的雪水,就是流过我们大本营南侧的那条结了薄冰又覆盖了厚雪的小河。</p> <p class="ql-block">13:36,在巨大的冰川面前,人类显得那么渺小!</p> <p class="ql-block">"别让我回头望,让我走一趟!”——《年轮》</p> <p class="ql-block">15:20,这是和我一块从北京来的山友,第二天因鼻子冻伤,他在距峰顶100米处下撤,未能登顶。100米听上去不高,也不远,但在高海拔的冰山上,至少需要一个多小时才能上去。</p> 15:21,离C1营地已经不远了。 <p class="ql-block">15:33,C1营地,海拔5600米,我到了!</p> 15:36,风很大! <p class="ql-block">16:44,身后就是玉珠峰,美丽而危险的少女,西王母的女儿玉珠公主,您愿意接受我的朝拜吗?</p> 19:58,我们躲在帐篷里,不知外面的气温有零下多少度,也不知大风有多少级。总之,天很冷很冷!风很大很大!就连夜里小便都不愿意出帐篷,是在自封式塑料袋里解决的。 <p class="ql-block">为了让帐篷里多进一点氧气,尽管外面寒风呼啸,依然要把帐篷的小窗掀开。领队嘱咐要把枕头垫高一些,便于呼吸。半夜,帐篷里伸手不见五指,细细的雪粒从小窗外随风吹落在脸上,凉凉的,不知是下雪了,还是地面上的积雪被风扫入了帐篷里。寒冷、缺氧、大风吹得帐篷哗哗作响,在海拔5600米的高山上过夜,注定是一个无法安眠的夜晚。我蜷缩在睡袋里,似睡似醒,真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与其这样煎熬,还不如早点起床冲顶。我问自己,为什么要远离安逸的小家,跑到这高寒缺氧的雪山上自讨苦吃?殉难珠峰的英国著名登山家马洛里面对同样的问题回答的如此简单:“因为山在那里 (Because it's there!)!”,这句话,被无数登山者视为圣经般的至理名言。细一琢磨,答案是那样的模糊,而又那样的明确,山在那里,无需理由。这是我登山的理由吗?没有答案!</p> 5月5日 <p class="ql-block">3:56,也不知是几点钟,朦胧中被周围的响动声吵醒,马上起床,在头灯微弱的光亮下整理行装,笨拙的穿上我那五、六斤重的高山靴和冰爪。出发前,领队给每个人的保温杯里灌了热水,并端上来热腾腾的燕麦粥,从心里到胃里都是暖暖的。我们迎着黑暗,踏着冰雪出发了。</p> <p class="ql-block">4:06,一弯月牙儿从东边山梁上冒出,只是手被冻得不听使唤,生生把月牙儿拍成了半个烧饼。</p> 4:07,回身向下拍。 4:07,向前拍,又虚焦了。(冲顶多一点东西都不想背,所以只带了手机,没带相机。) <p class="ql-block">天亮了。</p> 6:55,看上去坡不陡,可因高山缺氧,且脚下溜滑,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大口喘气。有的人甚至每迈一步,都要停下喘一会气。 你能做的只有两件事:迈腿和大口喘气。培训时所练习的“八字步”之类早都忘到九霄云外了。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向上! 没有上升器的助力,真难以想象能爬上这样的冰坡。 全是亮冰!峰顶,那么近,又那么远。每接近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 除了机械的迈腿,机械的拉拽上升器,思维似乎已经僵硬了。有一瞬间甚至出现了幻觉,好像不是挣扎在雪山上,而是身置在自家的安静的客厅里。我朦胧的意识到这是高山缺氧的严重反映,于是强行将自己拉回到现实。 远处那个经幡,就是玉珠峰顶的标志,为此,我奋斗了六个小时。 到达峰顶的山友们。  高山之巅,发自内心的爱! 9:25,男人之间的拥抱,一定是心情异常激动的表达。 9:26,左一是我。玉珠峰,海拔6178m,玉珠公主接纳了我。 <p class="ql-block">在山顶匆匆呆了不足十分钟,就下山了,中间那个人是我。我嫌正身下山太慢,也很累,就采取反身下法。但由于下降速度过快,左脚没蹬住,一滑,竟把冰爪崴坏了,人也躺倒在冰面上,冰面太滑且有45度坡,根本坐不起来。幸好领队小羊过来,将我扶起,脱掉已损坏的冰爪,试图搀扶我用一只冰爪下山。但在倒脚时,没有冰爪的左脚滑的不行。勉勉强强到了一个坡度较缓的地方,小羊让我坐下休息一会。过了一会,小羊拿来一只冰爪为我穿上,我以为是我的冰爪修好了,穿好后就小心翼翼的下山了。事后才知道是小羊将自己的冰爪换给了我,我当时居然没有意示到这一点。真是无法想象小羊穿着一只冰爪是怎么下来的。他这种把方便留给别人,把困难和危险留给自己的职业道德和精神,令我万分感动!我知道,凭我自己,一只冰爪是很难下山的!</p> 在大山面前,人类渺小的就像一只蚂蚁。你能看清楚那两只小蚂蚁吗?登山虽然很辛苦,但登顶以后获得的幸福感,却是其他任何事情无法比拟的。那是两只幸福的小蚂蚁!其实,远处还有更小的蚂蚁,试试您的眼力! 登山的过程是对登山者体能和意志的一种磨练,更真切的说应该是折磨,登顶的喜悦是对这种折磨的回报!但是,尽管你登得再高,你也没有战胜谁,只是战胜了你自己!因为,不管你登不登顶,“山在那里”! <p class="ql-block">玉珠峰,被登山界公认为比较安全的雪山,但在2000年5月的两天之内,就夺走了五条鲜活的生命。正如国家登山队王勇峰队长所说:“对任何一座山你都不能轻视它,没有一座山是绝对安全的。”我比较欣赏某户外登山旅行社的宣传口号:登山的唯一目的是安全回家!下面是媒体对2000年5月玉珠峰山难的报道和该次山难的亲历者对当时情景的记述,附录于此,以警示后来登山者,生命只有一次,且行且珍惜!</p> <p class="ql-block"><b>附录:</b></p><h1><b>玉珠峰遇难者遗体全部找到 五勇士长眠昆仑山</b></h1><p class="ql-block">http://sports.sina.com.cn 2000年5月22日 21:56 新浪体育</p><p class="ql-block">  新浪体育通讯员小雨报道:玉珠峰遇难者搜寻小组经艰苦搜索已发现在两次山难中失踪的3名登山者的遗体。</p><p class="ql-block">  至此本次救险行动宣告结束,现已确定在“五一”玉珠峰遇难事故中,共有5名业余登山者遇难。5人中广东队3名,北京队2名,分别是北京K2登山队队员任玉昆、王海亮,广东绿野探险队王涛、邝君咏(女)、周虹俊。</p><p class="ql-block">  今天的搜寻工作分为两路,一路由来自西藏登山队的旺堆等人组成;另一路由国家登山队教练马欣祥等4人组成。根据遇难者亲属的意见,5位登山勇士的尸体明日将在玉珠峰就地掩埋。国家登山队队长、现场总指挥王勇峰说,明天,格尔木市有关方面将派出武警和公安人员,协助搜寻队处理遇难者遗体。</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inherit;">黑色的5月10日──</b></p><h1><b style="font-size: 20px;"> K2登山队玉珠南坡山难亲历记</b></h1><p class="ql-block">作者:admin 2004-08-28 00:00</p><p class="ql-block"> 5月6日16时,我们K2登山队的一行8人(我、小董、小余、张宇、海亮、老高、女队员戴维)及在玉珠北坡登到5700米下撤的杭州人任玉昆乘格尔木司机小刘及老王驾驶的“少林”19座中巴,从青藏公路偏入玉珠南坡下的戈壁滩。17时,车子还在滩中打着转,西面的乌云赶了上来,起风了,渐渐地有四、五级模样,雪也降下来,能见度降为不到一百米,17时30分,因失去前进的参照,我们只能就地扎营。我们怎能知道,当时就在玉珠峰顶,广州绿野队的五名队员正挣扎在死亡的边沿。</p><p class="ql-block"> 5月7日早上7:00钻出帐蓬,地上的雪有一寸多厚,风已变小。雪鹏及小董、余、海亮、老高、张宇、我同去作适应行军,近9时出发,两小时后,比我大一岁的阿昆(32岁)用塑料袋扎住那双几乎连登山鞋也谈不上的皮鞋口追上了我们,他背着一只小背包,里面有一只睡袋。中午11时,雪鹏发现前方2000多米处有一辆“依维柯”,别人都走不动了,所以只剩下他、我及阿昆上去看个究竟。车上,只有两个青海司机,他们告诉我们,五个广州人从西宁就雇了这辆车,昨天下午他们在顶峰碰上暴风雪,现在(中午12时30分),上边只有两人能联系上,其余三人失去了联系。此刻这两青海人正在很着急地等着山上的消息。我们决定返回时,阿昆告诉我及雪鹏一个决定,即现在就上山,希望我们借他冰镐及冰爪。这时风仍有三、四级左右,把天上的雪扯动得很快,雪鹏明智地拒绝了他。“给你是把你害了”,雪鹏说。阿昆看了我们一眼坚定地转身走了。我们在背后叫他,他扔一句话:“我决定自己上”。我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雪鹏告诉我,今天是阿昆的生日,他将生日与登顶疯狂地联系在一起的梦想使我震动,因为在人欲横流的现实社会里,要承认自己有梦想,也需要太多的勇气。</p><p class="ql-block"> 下午三时回到营地,头很痛,一直躺到18时,海亮给我送来了茶及半只馍,这个42岁的健硕的外科大夫此时反应得也很历害,但我开始感觉到我们之间彼此的默契。</p><p class="ql-block"> 晚上九时多阿昆回来了,我心里松了一下。他是乘广州队的依维柯回来的。原来是两个广州队的从山上下来,碰上他,他们要撒回格尔木,开车将他送至我们营地附近。我心想,那广州队不是共五人吗?另三个人呢?</p><p class="ql-block"> 5月8日早上6时30分,风几乎全停了。到8时30分,我们顺利地将营地移到了广州队的营地,这才是真正的位于4950米的南坡大本营。我的头痛好多了,玉珠峰清淅地呈现在我们眼前,它显得有些臃肿,但很近,我还是轻易地下了个结论:它是我的。</p><p class="ql-block"> 上午10时,全队人员开始向冰川右上方的5100米处运送高山装备,然后返回BC。准备明早轻装走到这里再将装备往上运到C1,如果天气好,后天冲顶。雪鹏将这两天的计划很有条理地公布了,我将被编入体力看来不错的A组,即我、海亮、小董(领队之一)、小余,如果我们背上所有的三顶高山帐及本组的食品于明天下午2时前冲到C1的话,可以丢下所有装备先行突顶,否则就和B组一起次日突顶——雪鹏给我们承诺。</p><p class="ql-block"> 5月9日,早上8:30分我们A组出发,天很蓝,风二级。我们于10时到达5100米处,然后加背上存于此处的装备,四人按小董的意思结了组,由碎石坡的山脊上向上攀登。因背包有16~17公斤,大家走得艰苦,小余的状态越来越不好。中午14时多到C1,风变大了,有四级,主峰一会现一会隐。小余让我们放弃突顶而建营,我觉得这是唯一的选择。</p><p class="ql-block"> 然而我们到了16时尚未能搞好三顶帐蓬。这中间的耽搁是因为小董在离我们营地东南面300米处发现了一具尸体。小董独自回来后没说什么,默默地整理着固定帐蓬的冰镐。我想应是广州队失踪的三人中的一人,便独自去看了。这是一个1.70~1.75高的男性,侧卧在雪面和碎石交接处(此处坡度几乎为零),穿和我一样的哥伦比亚红色登山服,Kofol黑色高山靴,但只有一脚上有冰爪,怀里露出半只小摄影包。有一只手伸出来,没有戴手套,手已呈惨白色。他的脸被雪埋住,四周除了小董和我过来时的脚印外,已没有其它任何痕迹,冰镐扔在离他头部前两米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南坡也能死人?我想到震惊和难受,面对只有书上才能看到场景使我手足无措。我想也许雪鹏会告诉我们怎么处理。他多大?有孩子吗?生前经过多少痛苦的挣扎?他的亲人知道了吗?我从几个角度拍了照,准备下山后交给广州队的人。小董已在叫我去帮忙了。</p><p class="ql-block"> 夜里风又大起来,出帐小解时是十二时三十分,有很亮的上弦月,风雪几乎将我打倒。</p><p class="ql-block"> 5月10日,早上6时多我先起。风雪在凌晨2时仿佛被什么东西一下制止住了。阳光普照,风两级。</p><p class="ql-block"> 约9时,我们才全部准备好出发。除雪鹏留守C1,拿一台对讲机指挥外,(阿昆也跟上了C1,但无装备,只能和雪鹏一起留在C1,好在雪鹏承诺他一定会找机会带他冲一次顶,所以此次他没能进入冲锋队也挺安心的样子),我们7人全在一条30米的绳子上(小董领头,戴维、小余、老高、我、海亮、张宇)。才走几十米,老高已跌到好几次,是已失掉平衡了的高山反应。雪鹏将他从结组绳上解下,扶他回C1的帐蓬。然后我们六人继续。</p><p class="ql-block"> 愈往上,坡度愈大,雪不是很硬。到了接近5700米时,坡度30度,小董给大家首次演示了一下用冰镐进行滑坠保护的要领。我及另一两人也试了一下。然后我们又继续攀登,这时已接近中午12时,小余明显不行了,走路脚都站不直,一停下就坐着起不来,戴维也是。我是首次登雪山,觉得自己状态很不错,不愿失去突顶的机会,就建议小董是否能分组往上冲,否则进展太慢(队员体力参差太大),下午七点也到不了顶。但小董的意思是咱们一个队的,要上一起上,要下一起下。又过了一会,小余和戴维更不行了,我又跟小董说了两次,他坚持说:“时间晚点没关系,他们体力差也就走慢点,绝对不会滑坠,因为只要结着组,安全绝对不成问题。”时间接近下午14时,小董终于不再坚持,因为这才到5750米高度。小董截出一段结组绳(约10米),带小余和戴维下撤。早在中午1时换上老高的装备赶上我们的阿昆,现在加入了我们的“终极冲锋队”,我们结组的顺序是我打头,后是海亮、阿昆,尾是张宇。我想有阿昆的加入真好,他一定不会让我们轻易放弃。和小董分手前,他告诉我们碰上亮冰面时从左边绕上去。</p><p class="ql-block"> 我们四人后来的上升速度较快,下午14时40分,已冲至5900米高度,这已是顶峰的颈部,角度也变成了40多度。对讲机在我手上,雪鹏每半小时和我通话一次了解我们的情况,其实当时能见度极好,他在C1,一直可以看着我们上升。一会儿到了亮冰带前,我们开始向左(西)边绕,这时起风了,很快地就有三级的样子,西北边的高层发灰,而且风是从山下往山下刮,将雪层向下剥离。我们愈向左绕,冰面亦愈向左扩大一点,雪鹏开始催我们说时间不够了,因为我们的原计划是登顶后还要留出足够时间下撤到C1,并撤营后直撤回BC。下午15时,风还是三级的样子,只是灰色的云离我们近些了,颜色也变深了些。雪鹏和我又通了一次话;“你们上到那儿了”他问。“我们上到6000米,不过据阿昆的GPS,这里已是6080米,尚有100米。”。 “老高不行了,他的反应很厉害,站不起来,你们怎么样?” “再给我们半个小时,应该可以上到顶峰”。 其实这时,我们自己预计甚少尚需1小时以上。 刘说“……好的,那快加紧,不过不论如何,15点半不论上到那儿,一定要下撤,否则不够时间了。” 雪鹏是对的,如果他没有给我们限时,我们一定能登顶,那么我们之中几乎可以肯定没有人能生存。</p><p class="ql-block"> 我和三个同伴商量,张宇说可能要变天了,而海亮则希望能下山照顾他的好友老高,只有阿昆的眼睛仍旧灼热,然而他也同意了下撤。我知道今天已无机会突顶,我给我们的位置和每个人拍了几张照片后,回头望了眼主峰,眼泪冲了出来,感到心里一直撑着自己坚硬的某种东西被抽掉了,身上有点发软,而地势却绝不许我坐下休息了。</p><p class="ql-block"> 我用对讲机将我们要下撤的决定告诉雪鹏,但呼叫多遍,无回应,我们的坏运气开始了(事后知道,雪鹏和小董送老高下撤BC,将对讲机留给不会使用的戴维)。</p> <p class="ql-block">  要下时方发现,我们的四周,全是亮冰面,冰面是50度,很硬,冰爪只能吃进一点点,雪已被风吹到山下去了。我感到极没有把握,相信其余三个首次登雪山的队友和我的感觉一样。</p><p class="ql-block"> 我们商量结果是仍由我打头往下走,这是5月10日的下午15时整。别人还未动,张宇先向一边让一让,我看到他突然全身一震“啪”地撑在冰面上向下滑去。海亮和阿昆基本未来得极做什么动作,也被拖倒,我却有较充足的时间做出了保护动作 ,但一点用也没有,先是被拖到,然后冰镐尖在我眼前拉起一线冰屑,我们只停顿了一点点,然后以更快地速度向下滑去,而后还出现了翻滚,我觉得滑了很久,后来意识有些模糊时又被什么狠撞了一下右肩,突然,我们竟然停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我抬起头,发现海亮在最下仰面躺着,阿昆和张宇在海亮上方的同一水平线,我在最上方。我们四人当时位于南坡东面冰川的斜上方,如果再滑下一点或是东偏一点,我们将落入冰川上,那里的角度是70度,高度又有三、四百米。海亮的外侧有些雪,我们停下的这里有30度坡,但就这几米的小段坡救了我们。张宇和阿昆都清醒,但暂时说不出那里受伤。张宇告诉我海亮不清醒了,我看见了海亮很可怜,他的眼闭着,身上无明显伤痕,嘴里说着胡话,好象还在骂人,谁动他就用脚踹谁。</p><p class="ql-block"> 我检查了自己,发现右手已抬不起,左手一摸右肩,凸起了一块骨头(后来知道是锁骨关节的韧带断裂而导致错位)。这时风变大了些,有四级以上,我看了表,下午15点10分,高度5820米,我们下了180米的垂直距离,而且这种“下法”很省时间。对讲机仍联系不上C1,和阿昆、张宇商量,都感到无法亦无经验在这样的冰面上移动海亮,(海亮是个大块头,80公斤,1.80米)。当时我们的位置可以清楚的看到C1的两顶高山帐,我们商量的结果是我下到C1,找领队上来救援。</p><p class="ql-block"> 解开铁锁脱绳后,我先向上十几米,那里有阿昆的冰镐,我去拿下来给他。然后向西横移了两百米后开始下行,这样即使再次滑坠亦不会落到冰川上。我是用左手拿冰镐,这一段到5600米都已成极少雪的硬冰坡了。路上脚陷于一个二十公分宽的裂缝,但我没有时间去研究它。我是15时20分出发的,16时10分到了C1,进帐蓬之前我望了眼山上,他们三人有点不太清楚了,因为风吹起了雪,阳光已没有了。</p><p class="ql-block"> 发现雪鹏、小董都不在,戴维和小余都无体力及救援经验,我又是个“半残”,一时心里很急,因为到17时30分时,风已变大到了七、八级。我在17:30和山上最后一次通话时告诉他们雪鹏应马上就能回来,然后就上去,同时也开始叫他们想想看自己选择求生方式。七、八级的风可是足有-30℃的低温。当时我就知道,失去意识的海亮回不来了。海亮其实是头部可能碰了一下,但他碰上的这场致命的大风雪。42岁的他曾跟我说过,他有13岁的女儿……</p><p class="ql-block"> 18点钟,雪鹏回到C1。我象抓到救命的稻草。知道情况后,他只喝了水就出去了。我望着帐外,能见度已不到二十米,没有天也没有地,只有横飞的雪粒和狂啸的风。</p><p class="ql-block">  十分钟后,雪鹏就被风打了回来,而且,在这样的能见度中他也不可能搜雪到他们三人。19时4人帐蓬被风吹炸了铝合金杆,我们只有四人全钻进旁边的小两人帐,然后绝望地等着风停。</p><p class="ql-block">  5月11日,半夜13时30分,风小些了(仍有五级),雪鹏戴上头灯要了我的Suunto表出去,他脱下自己的手表给戴维,说如果他不能回来,就将它转交给“春暖”,我想那应该是一个女孩的名字。近凌晨4时,雪鹏回来,他很疲惫,他伤心地说他未能找到他们,他上到5700米。</p><p class="ql-block">  早上6时,张宇爬回帐蓬,他的手被冻得已伸不开。我们给他涂了药,让他靠在我们三人身上恢复体温(他一直在打颤)。根据他断续的口述我们得知,约17:40他只能和阿昆离开海亮(用冰镐和结组绳将海亮固定住),两人没有结组,走了十几步后,一阵风他闭上了眼,睁开眼后阿昆已消失在身边。</p><p class="ql-block">  我们C1的4人(我、雪鹏、戴维、小余)下撤,不是受伤就是已疲惫不堪,只能选择先将活着的伤者送到格尔木,而根本无人无力去救援海亮、阿昆,包括去处理广州队在C1的尸体,上午10时30分风小了些,我们下撤,中午12时回到5100米外,得到小董和司机小刘的接应,下午5时回到BC,6时撤BC,晚上11时回到格尔木,并将冻伤严重的张宇和高山病的老高送进医院。 </p><p class="ql-block"> 下到BC时,我方想到,阿昆有个大16开黑色的笔记本,他一有空就往上记些什么,那本笔记本在C1,可能尚在那破帐蓬附近,那里面一定有他登山的最真切的冲动想法,可能永远也找不到了,就象我在宾得相机里的两卷胶片,它们应是和海亮长眠在一起,里面有我们四人最后在一起的十多张相片,这些东西很重要,而且死者的亲属也都有权利得到……</p><p class="ql-block">  至5月13日张宇已无生命危险,雪鹏及小董已于13日上和格尔木方面的人进山搜寻。下午,我离开格尔木回柳州,治我的肩骨,心中已没有欲望,身上亦没有力量,可能我还剩下眼中梦想的光,乘车穿过寂寞的戈壁,带着一身青紫的伤痕和疼痛,我回到我家乡,回到我比戈壁滩更为寂寞的时代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