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次宿命却又偶然的相遇,凌波微步,罗袜生尘,青石路上,人生熙熙攘攘,前世的多少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春意阑珊,诗人的书生意气,都在这片刻的相遇中,成为一袭美丽的长画,挂在黄梅的天空上,用一支笔,写心理的无穷寂寞!锦瑟年华谁与度?若问闲情都几许?那无穷的畅想与惘然,化作这首青玉案,聊以寄情。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青玉案</b></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宋·贺铸</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锦瑟华年谁与度?</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试问闲情都几许?</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div> 这首词通过对暮春景色的描写,抒发作者所感到的“闲愁”。上片写情深不断,相思难寄;下片写由情生愁,愁思纷纷。全词虚写相思之情,实抒悒悒不得志的“闲愁”。立意新奇,能兴起人们无限想象,为当时传诵的名篇。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横塘,在苏州城外。龚明之《中吴纪闻》载:“铸有小筑在姑苏盘门外十余里,地名横塘。方回往来于其间。”是作者隐居之所。凌波,出自曹植《洛神赋》:“凌波微步,罗袜生尘。”这里是说美人的脚步在横塘前匆匆走过,作者只有遥遥地目送她的倩影渐行渐远。基于这种可望而不可即的遗憾,作者展开丰富的想象,推测那位美妙的佳人是怎样生活的。 “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李商隐曾有诗“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暗喻青春的美好,锦丽年华,当自珍惜。下句自问自答,用无限婉惜的笔调写出陪伴美人度过如锦韶华的,除了没有知觉的华丽住所,就是一年一度的春天了。就像此时,我仿佛才闻过晨起时淡淡的花香,窗外就已近黄昏,云霞这般美丽,总让人忍不住,想要好好珍惜。 贺方回看着佳人飘然远去,却不知如许年华,与谁同度?且不说锦瑟华年,词人就是如此痴心一片,伫立在邂逅之地,迟迟不肯离开。内心舒卷的情愫,就像春梅乍放,已经不能收敛。直到黄昏日暮,才归家,写下这痴情断肠的词句。这种跨越时空的想像,既属虚构,又合实情。<br> 意境图上片以偶遇美人而不得见发端,下片则承上片词意,遥想美人独处幽闺的怅惘情怀。“飞云”一句,是说词人伫立良久,直到暮色的四合,笼罩了周围的景物,才蓦然醒觉。不由悲从中来,提笔写下柔肠寸断的诗句。蘅皋,生长着香草的水边高地,这里代指美人的住处。“彩笔”,这里用以代指美人才情高妙。那么,美人何以题写“断肠句”? 于是有下一句“试问闲愁都几许?”“试问”一句的好处还在一个“闲”字。“闲愁”,即不是离愁,不是穷愁。也正因为“闲”,所以才漫无目的,漫无边际,飘飘渺渺,捉摸不定,却又无处不在,无时不有。这种若有若无,似真还幻的形象,只有那“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差堪比拟。作者妙笔一点,用博喻的修辞手法将无形变有形,将抽象变形象,变无可捉摸为有形有质,显示了超人的艺术才华和高超的艺术表现力。清王闿运说:“一句一月,非一时也。”就是赞叹末句之妙。 “试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他搁笔自问,闲愁几许?似无涯的青草,似满城的飞絮,又似漫天的梅雨。内心万千风景,有时抵不过大自然的一尘一露。后来,贺方回也因为这首《青玉案》而得名“贺梅子”。<div> 这“闲愁”有多少?这是一个看似无理的问题,就像李后主《虞美人》词中“问君能有几多愁”一样。李后主用“一江春水向东流”来比“愁”,遂成千古绝唱,此后几成绝响。能与之相埒的,大概就只有贺铸这首词结末的比喻,而且不是一个,是一口气说了三个:“一川烟草,满城飞絮,梅子黄时雨。”真是精彩绝伦了!<br> 青梅往事,来不及挥手作别,就已远去。流光偷换,繁花似雪,落地生尘。无论生命中那朵情花是未曾开放就已凋零,还是灿烂绚丽地开过再枯败,只要是落下,就不会回头,不能回头。年华来的时候,没有召唤,走的时候,亦无须诀别。<br></div> 关于贺方回的生平,历史上不过轻描淡写几句话,这疏淡的几笔,并不意味着他的一生平淡安稳,快意风流。他本宋太祖贺皇后族孙,娶的也是宗室之女。十七岁离家赴汴京,后在官场辗转多年,沉抑下僚,怀才不遇,所任皆为冷职闲差,终生不得志。只做过些右班殿臣、监军器库门、临城酒税之类的小官,最后以承仪郎致仕。将政治上的不得志隐曲地表达在诗文里,是封建文人的惯用手法。因此,结合贺铸的生平来看,这首诗也可能有所寄托。贺铸为人耿直,不媚权贵,“美人”“香草”历来又是高洁之士的象征,因此,作者很可能以此自比。 居住在香草泽畔的美人清冷孤寂,正是作者怀才不遇的形象写照。从这个意义上讲,这首词之所以受到历代文人的盛赞,“同病相怜”恐怕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当然,径直把它看作一首情词,抒写的是对美好情感的追求和独自怅惘,亦无不可。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理解,这首词所表现的思想感情对于封建时代的人们来说,都是“与我心有戚戚焉”。也正是这首词具有强大生命力的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