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参战纪实

红色印记

人物简介：

夏有亮，山东省德州市临邑县人。1936年3月出生,1956年1月入伍入朝，1991年5月退休，期间历任步兵第一师医院院长、副主任医师等职。1984年7月-1985年7月参加老山对越自卫反击战。

1979年，我军对越自卫反击战作战结束后，越军趁我军后撤之际，非法侵占老山、阴山等我国领土，经常砸、烧普通百姓家园、学校，抢老百姓的牲畜，打死、打伤我边民二千多人， 2500余户当地老百姓被迫离开家园。1984年4月，根据中央军委的命令，昆明军区部队收复了部分被越军侵占领土。
1984年7月中旬，陆一师医院接到随所在部队赴滇作战的命令。医院党委紧急开会，动员部署，做精神、物质和战救技术准备。收回在外探亲和学习人员。决定留守人员。分工合力，待令出发。医院党委决心：坚决带领全院完成好部队疾病防治和战救任务。
全院161人，每人都以不同的方式提出：坚决要求去前线！最后决定参战150人（其中女同志41人），留守11人，负责所在部队各单位留守人员和家属子女防病治病工作。参战的女医生、护士中有12对夫妻同上前线，其中只有一对夫妻在医院工作，其他人丈夫均在一线作战部队，一年不能相见。有多人小孩还不满周岁，同志们决心为国家舍小家、子女和老人去前线。
1984年7月24日晚，医院从杭州乘火车两天多到云南曲靖，随后转乘汽车行程415公里弯曲的山路，至云南文山州砚山县集结地，以适应当地人文气候，地理环境。进行作战前训练。沿途群众隆重热情迎送，各族人民大力支持，真是“一路行军一路情”，给指战员很大鼓舞。
平时医院二所收治外科病人，三所收治内科病人，为适应战救需要，二、三所军医、护士重新搭配，使之均能做战救手术和抗休克等内科治疗。二所训练兼收病人，三所完全投入战救训练。以《野战外科学》为基本教材，出复习题108题，开展讲座44场，进行多次讨论和考试，做动物实验300余次，使军医熟知人身体各部位战伤处理原则（和平时有所不同）和技术操作要求。护士能做静脉切开插管输液输血。为更快更好地收救伤员，号召群策群力，搞技术革新多项。 医院上阵地前，王书彬副院长随师指挥组，冒危险到一线观察熟悉地形，察看医院展开地，受领任务。
1984年12月9日夜晚，医院乘坐拉满人员和物资（不准开车灯）的汽车，沿着没有灯火的弯曲山路进入麻栗坡县曼棍原32师展开地，我院在师炮兵阵地前、一山后的密林中。两个钢架房为手术室，伤员多时，可开展八台战救手术。其他帐篷则为工作和居住的地方，散在密林中，因地形高低不平，每个帐篷之间相距约20-30米不等。
部队是防御战和进攻战结合。战争是残酷的，半年时间只有7天没有伤员，其他每天多少不等都有伤员，最多的一天有187名伤员到医院。伤员到医院要先理发，擦拭身体，用新军衣换掸带血的战服，有的要给喂水，喂饭，帮解大小便。在保证暂无战事、绝对安全的情况下，记得一次慰问团来医院，看到成堆还没来得及处理的血衣，无人不流眼泪。
一切为前线，一切为伤员，一切为胜利！伤员到院需要及时抢救治疗，因此我们医务人员的工作、休息、吃饭没有规律，24小时不休息是常有的事。有时护士给手术中的医生口中放饼干充饥，炊事班24小时有人值班，确保工作人员和伤员随时都有热饭热菜吃。手术用过的大量手术衣、单布、器械等用品，基本都是护士卫生员同志河边清洗，高压消毒备用。加伤员床上用品清洗，工作量很大，大家都抢着干，经常昼夜不停工作，无人说苦和累。
医院要求分类所严把伤员分类关，救命第一。工作要认真细致，严防误诊、漏诊、错诊。一定需要分清伤情的轻重缓急，重伤员急送手术室，休克急送抗休克组，有的伤员要抗休克和手术同时进行，如“硬骨头六连”特等英雄展亚平，为抢救战友，双下肢高位严重炸伤和左上肢炸伤。送到医院时严重休克，送到手术室立即加压输液输血和手术，经过10个小时的抢救，完成了截肢手术，最终挽救了其生命。据了解，他多年来经常坐轮椅，外出参加活动，宣传我军光荣传统和革命思想。院领导要根据伤员情况及时调整抢救力量。院所领导要严把抢救后送关，重伤员要医生接送，按医院定的“六不送”（注:止血不彻底不送、休克纠正不稳定不送、伤口包扎没处理好不送、气胸封闭不达标不送、麻醉未清醒不送、血色纠正不达6克以上不送），和车在途中安全角落停车，由司机查车辆，接送人员查验伤情。确保伤员前接后送途中生命安全。至撤出阵地，没有发生接送伤员途中死亡事件。
驻训期间，我们号召同志们技术革新多项，经实践证明，效果良好。一是由蒋开万军医设计，汽修所协助制作的“双层减震运输车”两台。在解放牌汽车上，安装两幅可折叠的双层担架固定架，在架脚设有防震弹簧，一台车可放五个重伤员担架，而改前一个车只能放两个担架，而救护车则只能放一个担架。前后车厢板还可固定8个能翻折的伤员座位，全部担架和座位收起后也不影响向战区运送作战物资，这样可以确保往返不空车。上阵地后，前接伤员233车次，后送伤员104车次，解决了伤员多，快接快送的问题，证明性能良好。这项“创新”获昆明军区科技成果奖，昆明军区403厂定型批量生产并发给有关部队和医院，发到一师可装五台车，分发到团。二是“加压冲洗吊桶”。接好冲洗管，预先装入配好的大量冲洗液，吊起为伤员清创用。一般战伤创面有血和土等杂物混在一起，很难冲洗干净，需要大量冲洗液，使用这个桶，有压力，就更方便冲洗，冲洗既干净又省力，还可同时冲洗2-3个创伤面。三是“输液加压袋”。用输液的空塑料袋加压充气，准备多个备用。实践证明，500毫升液体一条通路三分钟可输完，两条通路10分钟可输入2500毫升液体。有一位伤员血压为零，两条通路10分钟输入2500毫升液体，血压回升到80-90毫米汞柱，对抢救重休克伤员作用突显。四是自制“胃肠减压器”，就地取材，用500毫升塑料桶三个，用管子连起而成，效果很好，解决了伤员多，装备不足的问题。五是自制“帐篷内暗室”。暗室的建立解决了野战条件下透视、拍片、异物定位，骨折诊断及复位固定等共715人次。六是“锌片灯固定架”。把它安装在帐篷杆上，可转动360度，拆装方便，还可吊输液输血瓶。
医院由女军医10人，护士1人，卫生员6人组成 “三八”救护队。42岁的秦蓉军医为队长，护士长曹娟娟为副队长，政治干事赵丽君为指导员，接替炮团卫生队工作，有的女军医、卫生员要到营救护卫所工作，炮团男医务工作者支援一线抢救伤员，在艰苦、危险、生活不便的条件下，他们经常到战地炮位巡诊治病，因为经常发生炮战，他们不顾个人安危，到炮位抢救伤员。她们决心：绝不叫伤员二次负伤。1985年1月15日，我军进攻战向前推进很快，作战单位医务人员向前跟进，伤亡大（当天伤亡275人，连续作战三昼夜，共416人伤亡，歼敌1500余人，是大仗、硬仗、恶仗）。原部队医务人员来不及完全抢救，山岳丛林地道路少、坡陡、泥泞，6-8个人抬一个伤员不是易事，敌人封锁主要道路。运力不足。伤员不能很快运下来。当时师医院抢救任务很重，师令 “三八”救护队一线抢救伤员。直至撤出阵地，“三八”队共收救伤员127名，除少数留治，大部分安全送院，很好地完成任务，立集体二等功，派代表参加全国妇女大会，授予“三八”红旗集体称号。
因我师三团方向路远路险，伤员送师医院有困难，医院派出以李志民军医为组长的11人医疗组在坝子展开伤员救治工作。半年时间，抢救伤员65人送68野战医院，很好完成任务。医院曼棍本部根据一线需要多次另外派出62人次参加阵地抢救伤员。
有惊无险，1984年12月9日夜晚上阵地，医院最后一车掉队走错路，可能路上车多，被敌人发现而遭到炮击。车辆迟迟不到展开地，大家非常担心，最终安全抵达。一次到一线接伤员车停人进洞，敌人的炮弹马上在车附近爆炸。前接后送途中，遇敌炮击是常有的事，曼昆医院遭两次炮击，一次院部帐篷被弹片打了多个洞，所幸当时内无人，一位炊事班战士左肩负轻伤。派出人员无人受伤，真是万幸。
1985年5月19日夜晚，医院撤出阵地后，王书彬副院长主笔，医务助理员贾玲琪协助写了战救工作总结上报，共收伤员1596人，含友军122人，民工16人，不含派出的医疗队抢救的伤员人数。收治病员133人，轻伤留治520人。留治病员120人，均治愈出院，有效补充了部队战斗力。有三人，全身多处炸伤，严重颅脑伤，经抢救无效死亡，到医院伤员，伤死率为0.19%，和以往作战部队比为最低。所有到院的轻重伤员，都很安静，没有人呻吟或哭叫，有很多同志不理解，这是广大指战员继承和发扬我军独有的“重伤不哭、轻伤不下火线”光荣传统的具体表现，不知“生理”学家是否能解释。
1985年3月下旬，在昆明市召开全军“战伤救治经验交流会”， 200多人到会，南京军区卫生部耿部长，一军卫生处尹处长，一师夏有亮到会。因一师为南京军区部队，耿部长、尹处长征求了昆明军区卫生部和有关医院意见，均没提出对伤员救治不当问题，特别对重伤员、重休克的处理给予好评，会议给予表彰。下阵地后，上级给医院立集体二等功。医院评功，上级有人员比例限制，医院党委提出：党员让群众，干部让战士，在医院工作让一线抢救伤员者，同等情况城市兵让农村兵。经上级批准，医院4人立二等功，21人立三等功，供给排立集体三等功。有领导职务者无人立功。医院出部分专题，号召同志们写战救专题文章15篇，有的刊登有关医学杂志。
1985年7月2日，医院回到杭州，受到广大群众热烈欢迎，医院同志都能安全回杭，大家感到非常幸运和幸福。之后先后调走、转业、复员，在部队工作到先后退休的有：夏有亮、范世良、荆桂兰、邓敬文、秦蓉、李爱林、孟双锁、杨贵平、刘丹莉（病退）、胡云森、魏爱芳。他们都交由杭州市军队离休退休干部服务管理中心管理。
一师牺牲348人，其中干部34人，军医1人，卫生员3人，有的同志牺牲前要求将其面向北，是有深意的。他们舍小家，为国家而牺牲，丢下年轻的爱人和未婚妻，年幼子女和年迈父母，实感不易。医院收治伤员1596人中，其中干部61人。医院截肢116个肢体，有的是双下肢，那些牺牲和残疾的同志和他们的家人，是最值得尊敬、关爱和学习的，他们是真正的英雄。战友和人民永远不会忘记，也不应该忘记。当时经上级批准，将烈士遗体送西畴县火化，将骨灰盒另加1000元人民币送回老家，大概是自古没有的事。36人骨灰盒都没有骨灰（炸飞、埋在深洞内等），想到他们，我还是止不住流眼泪。医院所在部队，平时非常注重部队成员军政素质培养，打仗领导指挥考虑周细。机关各业务部门和部队协同配合的好。上阵地后先后粉碎敌营、团进攻9次，16次连规模的反扑。班排规模63次进攻、偷袭和反扑，以小股兵力百余次的偷袭和袭扰。我们部队拔除越军28个阵地。共歼敌4500余人。1985年6月7日，中央军委邓小平主席签署命令，通令嘉奖全体参战指战员。
党和政府、军休服务管理中心及干休所给了我们很好的保障，对我们关心爱护，服务周到，想想牺牲和伤残的同志，我们能活着，赶上好的时代，有好的生活，感到非常幸福，衷心感谢同志们对我们周到的关心和服务。

口述人:夏有亮

整理人:钱珏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