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毕业记忆

萧兆伦

文：萧兆伦 2021年6月23日

今天，武大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一片红歌的海洋，一片欢乐的海洋，也是一片盛满了收获和希望的海洋。

6月23日上午，武大2021年毕业典礼在珞珈山下的九一二操场隆重举行。一万多名师生盛装出席。

今天，武汉晴空万里。校友们调侃说，（毕业典礼）头一回不下暴雨了。

母校每年的毕业典礼，应该都算是当地的燃点新闻，今天同样如此。当地主流媒体，如湖北日报、湖北卫视、长江日报、楚天都市、武汉广播电视台等，悉数派出团队，现场直播典礼盛况，并采制了精美的短视频节目。

从航拍画面看，毕业典礼蔚为壮观，让我们看到了母校的另一视角。当万名师生同唱《武大校歌》、《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和《唱支山歌给党听》时，场面更为超燃，视觉更为震撼。

此时此刻，看到又一届学弟学妹们意气风发、即将开启人生新征程的样子，我打心眼里祝福他们，愿有前程可奔赴，亦有岁月共回首。

一场珞珈缘，一生同窗情。

“跟你说一声再见，因为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你。明天我要离开，熟悉的地方和你，要分离，我眼泪就掉下去，我会牢牢记住你的脸，我会珍惜你给的思念，这些日子在我心中永远都不会抹去.....”

当窦贤康校长唱起张震岳的《再见》时，毕业典礼的高潮瞬时被引爆。在场诸多学子泪湿沾巾的画面，深深地打动了我。

听着熟悉的歌词，看着熟悉的地方，我的思绪不免回到30年前。

30年前的这个时候，正是我和我的同学们的毕业季。

时光太快，当年的很多细节已不太记得。也许是巧合，今天举行毕业典礼，而昨晚，我刚好在大学同学群里问了一些关于我们毕业时的事。通过交流，勾起了我关于毕业季的一些零碎记忆。

1991年4月底，结束为期两个月的实习后，我回到学校，开始一边写论文，一边收拾心情，准备“滚蛋”。

说实话，刚踏进校门那会，经常傻傻地想，漫漫四年如何度过。没想到，四年似乎一眨眼就过去了。

那四年，体验了武汉的热，体验了武汉的冷，知道了武汉的大，吃遍了武汉的各色美食，见识了武汉人的火爆脾气，也学了些夹生的“生猛”武汉话。

那四年，先与老魏、郑平结为三兄弟，后又与阿良、郑平号称“三剑客”。

那四年，虽与同学有过争吵、有过打闹，但还是常常一群人结伴去教室上课、晚自习，结伴去桂园食堂打饭，结伴去梅园小操场看露天电影，结伴去东湖边瞎逛，结伴去信阳鸡公山，308宿舍的集体去白云家做客......

那四年，一个黄木箱，装满了我的行囊日常；一张红书桌，承载了我的梦想失落；一件军大衣，温暖了我的寒冬腊月；一辆黑单车，见证了我的“苦读好学”；一张小板凳，几包葵瓜子，陪伴了我们多少个夜晚......

四年的朝夕相处，四年的嬉笑怒骂，四年的青春勃发，四年的激扬文字……

深夜走廊尽头“老流”和“阿贵”的吉他弹奏，午休时间“打老K”总也有人耍赖的争吵，阿煌雪天里一双拖鞋走天下的豪迈，女生偶尔来串门，碰见一身肌肉线条分明、拥有健身模特般身材，而又喜欢穿条小短裤在走廊晃悠的阿良时，捂着脸发出尖叫声，而他自己落荒而逃，飞也似地窜林寝室的样子，“小白脸”阿梅周末时被一伙女生围着，我们在一旁羡慕嫉妒恨的样子，寝室熄灯后每天准时上演的“卧谈会”……这一幅幅画面，这一桩桩事情，多么希望永远上演。

可这一切，这么快就要落幕？

于是，我们相约再逛一次校园，再爬一次珞珈山，再听一次东湖水拍岸的涛声。

于是，我们开始到处照相合影。大家不约而同地前往新、老图书馆、六一纪念亭、樱园、教三楼、行政楼等处，或合影，或个人照。

于是，大家开始互相交换相片。

于是，大家开始给彼此写留言或赠言。

于是，大家开始小范围的聚餐，喝散伙酒，吃散伙饭。

于是，班上少数几对情侣也开启了更加“疯狂”的约会模式......

毕业前，除了这些，我还得把四年下来欠学校的700元助学贷款还上。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还好，我二哥的同学黄大哥古道热肠，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6月下旬，我们终于迎来了拍毕业照的日子。一如惯常，大合影是在九一二大操场拍的。

我记得是一个暴雨初歇的下午，天气燥热，衣服都湿得贴在背上，额头上的汗，把头发的造型都搞乱了。

那天下午，校领导、院系领导耐心地坐在前排椅子上，各个班的学生按事先安排的顺序，轮流站到合影台上，呼啦啦地上去，呼啦啦地下来，流水线作业般持续了好几个小时，可把校领导和老师们累得不行。遗憾的是，那时没有现在这么好的摄影设备，没能来个毕业生全体大合影。

不过，最让人遗憾的是，我们这一届竟然缺了一场毕业典礼。我们至今也搞不清楚原因。也不知道如果当年举行了毕业典礼，是不是也在暴雨中进行的。

6月最后几天的样子，武汉遭遇了一场50年一遇的大暴雨。每天不停的暴雨，把我们的心情淋得更加破碎、伤感。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加上那几年恰遇“紧缩银根、治理整顿”，全国经济一片萧条，90、91连续两届毕业生的分配形势异常严峻。到毕业离校前，落实单位的毕业生可谓寥寥无几。

往年，武大毕业生非常抢手，还没毕业就几乎被一抢而空。但我们这两届，多数同学只是带着毕业生派遣通知，回到原籍，等待遥遥无期的分配。

“毕业季，雨一直下个不停，如这班即将散去而又不知何往的学子的心情……”

近日讨论毕业季话题时，阿梅在宿舍群里的一句话，如此贴切地刻画出大家当时迷茫失落的心境。

如今想起来，何尝不是如此呢？

纵然没有落实单位，纵然心中装满凄凉和落寞，我们还得按时离校。

在暴雨中，我们把行李托运手续办妥了。说是行李，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木箱，内容无非就是一些书本，一些换洗衣服，几本影集和留言簿，我却把它们当成了宝贝。

值得一提的是，毕业之时，我当时穷得一文不名，路费和几十元托运费，是还在广州读研的四哥专门寄过来的。

7月1、2号，我们开始陆续离校。暴雨持续恶狠狠地下着，似乎要给我们送行。

我买的是2号的票。上午八九点的样子，我们拼了一辆出租车。上车那一刻，全身已经几乎淋湿。

出租车驶出校门，穿过八一路，快速驶上街道口路，一路上溅起高高的水花，惊路人无数。我们的心情，就像疯也似地狂奔的出租车，在大雨中起起伏伏。

当出租车快到街道口老校门时，我们要司机放慢速度，深情地回望了一眼我们心中的“圣地”，一种我不知道“我是否会再回来”的心情涌上心头。

我们狼狈不堪地挤上站台后，前来送别的男女同学，有的拥抱在一起，有的泪水开始流出眼眶，彼此念叨着“找到了单位要告诉我”“记得给我写信”…

随着一声长长的风笛响起，火车慢慢开动。泪眼朦胧中，除了见到几个送行的同学不断朝我们挥手，我还看见对面站台一位女同学哭喊着追着开动的火车奔跑，我知道，那列火车上坐着她相恋多年，如今就要天各一方的男朋友。

那一刻，我在想，爱情，真香！爱情，真好！

就这样，在狂风暴雨中，我和我的同学告别母校，挥别武汉。

写到这里，我突然想起前几天我的下铺同学阿梅（他一直称呼我为“老上级”）在微信群里说的一句话，“我们寝室这班人，归来肯定仍是少年”。是的，正如84级中文系何五元校友原创金句“永是珞珈一少年”所言，尽管我们已出走四方，历经千帆，归来永是珞珈一少年。

是的，30年过去了，武大早也不是当年那个占地只有3000多亩的武大，无论是占地面积和师生数量，还是学科门类和学术水平，都已不可与往日同语。

武大，因为她的樱花和美丽的校园，因为去年的“抗疫”，已被更多的人所熟知。

如今，虽然离开母校已整整30个春秋，我们却一直对之魂牵梦萦，我们也时刻关心、关注着母校的成长与发展，每有学校的重大新闻，大家争相阅读、转发。

如今，虽然自己事业上毫无建树，但还是打心眼里以母校为荣。我想，母校之于我最深的烙印，便是把武大人的身份刻进我的灵魂，不是沾沾自喜的炫耀，而是时时自省的自觉。因为这份自省，即使从事琐碎微小的工作，也要用心尽力做到最好，即使迷茫困顿历经坎坷，也不敢躺平不甘自弃，即使身处江湖之远位卑人微，也始终胸怀家国仰望星空。如是，才不会辜负母校的培养，也不会辱没母校的声名。

珞珈山永远是武大人的精神家园，返校总是带着回家和朝圣的双重心态。站在人来人往的樱花大道上，人生最美的十字路口中，再次沐浴在参天梧桐镂空的斑驳阳光下，看逼人的青春欢乐穿行，看鲜活的一切光景，清莹透彻，纯美灿烂。

如今，我和很多同学一样，只要有机会到武汉，必定要回到母校转一转、看一看。2019年10月，我还专门找到毕业前夕照相的一个地方，再以同样的姿势，请学弟帮我拍了一张。

“聚如一把火，散如满天星”。当年一起毕业的同学们，或从商，或从政，绝大多数事业有成，但都依然保持着那份纯真的同学情，每当在母校聚会见面，或者在异地相逢相见，总有说不完的话，叙不完的旧。

值得一提的是，我们当年住在桂园8舍的8个兄弟，大家说好每年争取相聚一次，这一做法从2018年起，已经延续三年。

今年，大家早已在谋划毕业30周年的聚会。

珞珈山水，是人生抹不去的烙印，是我们永远的乡愁。

永远忘不了的武大，永远忘不了的同学情。

感谢珞珈山，感谢母校，感谢同学们，让我能有机会写下这点关于毕业记忆的文字。

2021年6月23日

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