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桥观音巷一一一个生于上世纪50年代的观音巷人的记忆(作者陈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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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巷的记忆

陈祥和

和桥素有宜兴北大门与小无锡的美称，太滆腹地、鱼米之乡、自然环境优越，富庶的地域、丰富的物产、水陆交通的便捷使之成为远近闻名的商业重镇。

古老小镇终年商贾云集、市场繁荣、百业兴旺，而位于镇中心的观音巷就是众多街巷中最繁华最热闹的一条巷子。

观音巷据说很早很早以前因巷口有一个供俸观音的楼阁而得名。

水乡人家、枕河而居、借水成市，葛仙河畔的观音巷依水成巷。悠悠的葛仙河东头连着穿镇而过的塘河，向西在园地村西头拐弯，穿过积谷桥，向北偏西静静地流入滆湖(和桥称西太湖)，是老官庄、北新街等沿湖村庄到和桥的最近水路。

观音巷东起中兴桥西堍、沿葛仙河北岸至扶拦桥北堍的水龙宫、约百余米为巷子中最闹猛的一段、麻条石板铺就的路面宽仅3米多、虽然狭窄、却是纵贯滆湖之滨的北新街、老官庄的主要道路，这条有老官庄的乡绅贤达集资铺的青石板道路直至巷底，是他们上和桥的必经之路。

观音巷两侧店铺密集、巷子南侧的店面、古老陈旧、略显沧桑、高低错落倚立在参差不齐的葛仙河北岸，那些吊脚楼直接悬空在河面上，数十根排列无序的木桩柱子斑斑驳驳、颤颤巍巍立在河水中，苦苦支撑着半座、半座的屋子，一半地砖、一半楼板、别具一格。偶尔从楼板的缝隙中可见得河面上鹅鸭追逐嬉戏、农家小船悠悠过往。那临河古色古香的格子窗户、把南岸的房宇屋舍、花草树木、人物致景，尽数映入窗中、犹如一幅幅动态的画。两岸对称的河埠上、家庭主妇们上上下下、忙忙碌碌、欢声笑语，淘米、洗菜，捣衣声声震两岸，一派祥和景象，放眼溪水相伴的街巷，恰似吴冠中笔下的水墨江南。

观音巷底有一座平板桥横卧在葛仙河上，人称黄家桥，桥面是三条约3米长的花岗岩石条，桥宽约2米。桥北堍是黄家场(地名)。我家就在黄家场西侧，与农田为邻。巷子是我上学的必经之路，是我儿时玩耍的地方、虽时过境迁、但记忆依然清晰、情愫依然浓郁。观音巷的店铺不下几十家，南侧有天一百货店、永祥照相馆、仁兴饭店、畅园茶馆、老虎灶、劳动街居民公共食堂。(后为劳动小吃店)北侧有李招孝的豆腐店、袁正德的米饭饼摊、南货店、麻糕油条店、小书店、(连环画出租店)兴兴旅社、大众男女浴室、龚炳南裁缝店、周老六香烟铺、任凤良牙科诊所、毛记弹棉铺、水龙宫及周老四的香烟摊、扶拦桥南堍是戏馆子、(影剧院)观音巷虽小却极具人气、生活气息特浓，所有的繁忙、喧闹与浮躁都与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并有着干丝万缕的联系。

和桥有传统的早中晚三市，体现在观音巷犹为特岀，观音巷的早市开启得很早、天蒙蒙亮周边的农民和西湖边的渔民就会从四面八方赶来巷口不大的广场抢占摊位，新鲜的蔬菜瓜果、鲜鱼活虾、河蚌丝螺、时令的农副产品应有尽有。而人们最关注的当属来自洋溪渎上夜潮地上的蔬菜瓜果、百合等，因其品质好最受人们欢迎。摊位挤挤挨挨连成一片、叫卖的、讨价还价的吵吵嚷嚷，好不热闹、胜似一个菜市场。

观音巷又是和桥小吃一条街、早点时分格外忙碌，豆腐花店、米饭饼摊、麻糕油条店前人头簇拥轧堆，买卖忙得不亦乐乎。劳动小吃店、仁兴饭店也是顾客盈门、生意红火，这里的粥、馒头、馄饨、面等品种繁多、经济实惠价廉物美，深得大众认可和喜爱。

提蓝小卖作为市场的补充、具备着灵活机动的销售优势，且他们都是镇上年龄偏大的老和桥、最早的个体户、他们人头熟、人缘好、人们有意无意都会照顾他们的生意，他们叫卖着各种各样的早点、走街串巷成为街巷中的一道风景线。

吃早茶是许多老人们的喜好，来茶馆吃早茶的除本镇的外、更多的是来自附近农村的老人，甚至有来自南新街、北新街、等邻近乡镇的，他们早早相聚茶馆、吃茶、聊天、海阔天空、谈古论今、家长里短、新闻旧事，小道消息、真热闹、馆子里热气腾腾、烟雾缭绕，茶越吃越淡、话越说越浓，真是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注，传来播去、中转批发。

观音巷的下昼市则是另一番情景，巷口那广场可真是块风水宝地，固定的流动的小商小贩们都会汇集于此设摊招揽生意。固定的有张招娣的瓜子生果、酒药丸子摊位，费环大俩兄弟的水果、甘蔗摊位，以及卖季节性现炒现卖的如大栗、白果用的大航灶，都会占据最佳位置。更多的是游走码头的江湖摊位，如耍个大刀卖狗皮膏药的、出点小把戏卖跌打损伤中草药的江湖郎中、大洋伞下是拔牙齿的。铺个地摊卖日用小商品的、还有卖老鼠药、苍蝇药、蟑螂药的。手柱一个木架摇着郎鼓是卖丝线及针头线脑的。偶尔拆八字的、或算命先生瞎来宝们也会来凑个热闹，和桥人都熟悉卖专打猪蛔虫药肥猪采的牛道成，以及卖冰糖贝子膏的蒋中芳都是这里的常客。巷口小小广场商品众多、五花八门、真是个大卖场、既活跃了市场、也满足了人们的生活需求。

我放学途经这里总会逗留一番，不过最感兴趣的还是光顾小书店，小书店、一间门面、二排小櫈、总是拥挤不堪，现场看一本一分钱、租回家是二分钱一本，我常常是俩个人凑合着看一本，若租回家看也会与伙伴们商量好及时互相交换着看，恪守一本一分的成本底线，正是儿时阅读的那些小人书使我获得了更多的课外知识、小人书连环画对我而言具有启蒙的意义，受益匪浅。

傍晚观音巷华灯初上、夜市就徐徐拉开了序幕、巷口各类瓜果、甘蔗、休闲食品、风味小吃、夜宵点心摊位都会各就各位、准备就绪。和桥人大都有逛夜市的习惯、兼休闲、购物、娱乐于一体，是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从巷口到大众浴室、影剧院三点一线贯穿全巷，是人流最集中的地方，巷口广场一角挂个汽油灯搭个简易台子、二把椅子中间放张茶叽，大家就知道卖梨膏的来说唱小热昏或是演唱滩簧了，当然有时也会演一些民间街头小戏、和桥人大都欢喜看以说唱结合夫妻搭档的小热昏，操着小锣竹板，说唱内容广泛、时事新闻、故事笑话、民间传说，唱词通俗易懂、雅俗共赏、时不时插科、打浑、风趣幽黙、人们听得津津有味，精采之处往往会博得喝彩和阵阵掌声，来这里的大都是常州湖塘一带的夫妻挡艺人。他们伶牙利齿、噱头真好、为兜售梨膏糖所作的铺垫恰到好处，卖糖时刻即高潮时刻，也是人声沸鼎时刻。于之相呼应的是费环大俩兄弟现炒现卖的张渚大白果，劈呖啪啦的爆裂声中狭杂着、张渚大白果、刚刚才起锅、香是香来糯是糯……蛊惑的吆喝、诱人的香味给小巷的夜带来不少温馨和情趣。

巷子中的大众男浴室、是本地最大的浴室、吃茶捂混堂是小镇男人们传统嗜好、每当黄昏时分、浴室就开始上市了，浴室共有四个室、一室规模最大浴资仅五分是最便宜的，人称起码间、来这里是纯粹洗澡的。二室三室为中档、浴资是一角二分、每人有一壶茶、有躺床、还有一方橙可翘脚，比较舒服。四室为最好、浴资是一角四分、除躺床特别加长外其它与二、三室一样。浴室有修脚和搓背等服务，扬中师傅们的技艺高超也深得人们的认可，光顾浴室的人特别多、洗浴吃茶、会友聊天谈生意、已成为当时人们社交的活动场所，有人戏称浴室就是个俱乐部。

每当夜幕降临、影剧院无论是有演出或映出都会使整个巷子更加的热闹、沪宁线上诸多城市及邻近的市县各种剧团常来演出，剧种大都以京剧、錫剧、越剧为主，江浙沪一带的地方小戏也兼而有之、每当有好的剧目和好看的电影，我常常会滞留在剧院门口、傻乎乎地等待看那一时半会儿的放汤戏或电影，尽管只能看到结尾那一点点、却有着先睹为快的愉悦。记忆特别深刻的是、1967年的夏秋之际、南京农学院来和桥影剧院慰问演出歌剧白毛女、那时正值文革、戏剧和电影寥寥无几、只有那些各行各业的文艺宣传队演出的小型节目，当人们得知这一消息、纷纷奔走相告，表现出异常的兴奋与激动、当黄昏时分、人们就开始从各处赶来、使整个巷子都沸腾起来了、人流滚滚向着影剧院拥动挤压、人满为患、拥挤的人群竟把扶栏桥的花钢岩墩柱和护栏都挤下了葛仙河、有好几个人也掉下了河、幸好人无大碍，可见当时人们对文艺演出及文化娱乐活动的渴望和需求是多么的强烈。

和桥的夜市基本在观音巷、持续时间特别长、影剧院散场后看戏或看电影的人往往有一部人要去洗浴、待浴室放汤就是下半夜了，有些人还要去吃夜宵、吃上几片热腾腾的蒲苞豆腐干、或来二个茶叶蛋。因此观音巷是一条灯火澜珊的不夜巷。水龙宫原是扶栏桥堍的一个亭子间、听老人们说这里早前是镇上打更人歇脚的地方。民国期间和桥商会创建的民间消防组织在这里配置了一条水龙，后来属我们劳动街管辖、全镇四条街每街都配置一条水龙、以应对全镇的火警。水龙宫的守护人是周老四、一个矮小的瘦老头、为人老实勤俭、工作认真负责，他在临街的大门口摆一个香烟摊以维持生计、业余维护着水龙及其它设备器械、我每途经这里总会情不自禁地向里张望、有点好奇又有点神祕感。英制手揿水压活塞水龙静卧中央、水龙及附属器械均为紫铜铸造、红白相间的太平斧、火炬、撬杠整齐排列在两傍的架子上、水桶、水带安放有序、挂在墙壁上紫铜钢盔有点笨重又有点古怪，总之水龙宫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水龙每年夏季要校验一次、我有幸目睹过、参加者大都是搬运工人业余志愿者、他们身材愧悟精神抖擞、清一色的白毛巾围着脖子、白兜肚紧扎腰间威武雄壮，指挥是徐正明、他手拿红绿小旗、嘴衔口哨、指挥若定、哨音一响，众队员就迅速各负其责、紧张而有序把水龙推至西面河埠驳岸上、挑水的挑水、灌压的灌压、拉水带的拉水带、持续到水枪出水至正常工作状态才算校验合格，出水顺利和迅速、检验着器械的维护和平时的训练有素。参加这次校验的搬运工人有吕海林、李松寿、华道源、吴华清、戴老五等人。岁月静好、总有一些人为此作出奉献、正是有这么一支训练有素的业余消防志愿者队伍，才确保和桥的一方平安。

昔日的观音巷、活跃着一支以各居民小组组长为骨干的安全卫生检查员队伍，每到临近黄昏她们就手拿小红旗挨家挨户上门检查督导和宣传。使防火、防盗及讲卫生促健康的意识深入人心，水缸挑满、灶膛挖断、火柴放高处、已成为人们的自觉行动和行为规范。小镇人的淳朴民风和优良传统积淀下的文明底蕴，为小城镇的发展和建设增光添彩，使之成为全国小城镇建设示范镇。

上世记七十年代初、随着钟张运河航道的升级改造、结合市镇建设规划、将镇区段与观音巷平行的葛仙河填平，并向西拓宽整合延伸出一条更加宽阔的新大街，与东横街相对应取名西横街。如今的西横街是和桥最繁华的街道。

陈祥和 2021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