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听说老家的所有村庄全拆了,这是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需要,也是脱贫致富的需要。几乎没有疑义,也没什么阻力,每个农户都很快地在安置合同上签了字。家家户户所有的建筑物全拆了,私有树木也在规定时间伐完,责任田、自留地再次认清地界作好标记。拆迁工作进展得很顺利,也很有序。</p> <p class="ql-block"> 当我们踏上家乡的故土时,是静谧和空寂迎接了我。极目远望,再也没有村庄和树木的遮挡。没有了炊烟袅袅,没有了鸡鸣狗吠,没有了众乡亲那熟悉的面孔,更没有那“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场景和回乡之味。除了村西头的灌溉渠和泥礓路,原来庄前屋后的沟河路道全给整平了,连成了大片的农田,一眼望不到边的庄稼地,万亩良田更是利于现代农业的机械化操作。观此,我又不禁感叹,家乡是变了,由原始变现代,这样整齐划一,也是很美的,这不正是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前景么。这回乡之路啊,虽有冷清和凄凉,但也有憧憬和喜悦。歌里有“谁不说俺家乡好”,我要说谁不希望家乡美呢?老家虽然拆了,我的故乡还在这里!</p> <p class="ql-block">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我在县城出生后不久,就回到了老家小严庄。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尔后便出去上学,工作,后来随着母亲和弟妹们陆续迁出,我就很少回老家了。故乡多在梦中,老家渐行渐远。在故乡生活了十六年,我是吃着家乡的大山芋,玉米饼长大的;是家乡的老师们给我启蒙和教育,让我走向知识的海洋;是那些叔叔大爷,乡亲庄邻,好兄弟们陪我长大,教我做人的。十六年生活中,我也学着干了不少农活,推过小车扒过河,扶过犁稍耙过田,割过麦子插过秧,扛过芭斗扬过场。这锻炼了我的筋骨,增长了我的知识,也让我在之后的工作岗位上与农民打交道时有了一定的情感基础,多了几分亲近的套路。</p> <p class="ql-block"> 我对老家是有感情的。家乡,故土,不思念,自难忘。几回回梦里,吻着那黄土地,嗅着那稻花香。听着那农夫给老牛耕田时哼着的小调,清亮流畅,细长而悠扬。忘不了,也正是这黄金遍地老少弯腰的麦收季节,沂河淌里夜以继日,抢着这一片时光。镰刀挥舞收割忙,人抬肩挑将麦子运到了队场上。那布谷声声,百灵欢唱,丰收的景象,让喜悦挂满了人们的脸宠。忘不了,那清清的沂河水,波光潋滟,悠悠淙淙,甘洌清甜润心肠。我和小伙伴们河中游泳,潜水,摸鱼虾。沂水荡漾,让我们渡过了孩提时的大好时光。忘不了,村头西边队场上,夏日的夜晚,我们躺在那一张张柴席上乘凉,数着星星看月亮,听着故事入梦乡。有时跟着大孩去摸西瓜,涂抹成泥猴子,只露一双眼晴亮光光。这一幕幕场景仿佛就在昨天,时刻荡涤着我的心灵,留下深刻印象很难忘。</p> <p class="ql-block">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把我们的记忆留存,无论好坏,重要的或不重要的,一切的一切,都慢慢地与远去的故乡融为一体,成为我们对于故乡永不消逝的回忆。</p> <p class="ql-block"> 现在, 老家全拆光了。村民们都搬到离老家十多里的安置小区,他们住进了楼房,换了角色成居民,过去的责任田和自留地大多租给了种植大户集中耕作了。 老家是拆了,大家都没有老家了,你说这故乡还在吗?到底在哪里?我一路奔来,也只是看到了一片黄土地,尽管大片绿油油的庄稼还充满着生机,弥漫着些许乡村气息,可一顶点的家乡味儿全没了。老弟一直陪我走着,边指点边叙叨着:这一片原来是我们的小严庄,这里原来是我家门前的大鱼塘,这里原来是生产队的打麦场,这里原来曾经是小钢磨的机器房。我边听着边哼唧啊呀的,附和式应付着。脑海中思绪翻滚,不知所措,心中茫然一片,情切切却意朦朦。 极目远眺,那横亘突兀的沂河堤,现在没有了村庄的遮挡,倒显出沉稳苍健的卧龙雄姿。这段沂河堤就是故乡的唯一标志了,我们把故乡的情思全栓系在这里;让每位归乡者的回忆都随着大堤的蜿蜒伸向远方,远方。</p> <p class="ql-block"> 曾记得有人说过,以后的人们都不会有故乡了,这是现代的社会形态所决定的。贾平凹在他的《秦腔》后记里同样也抒发了这样的感慨,后来他却用一枝笔写下一部书来为他的故乡立碑写传。我愧叹不如,没有这个能力。现在我们老了,或许你也正在老去,以后在面对远去的故乡,或在他乡追忆自己的童年和童年生活环境的时候,我们会不住地追问:我的故乡在哪里? 借用苏轼的词作答:“ 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p><p class="ql-block"> 我的故乡在哪里?就在“此心安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