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告诉我

胡杨老林

静安寺庙弄里的咖啡店

望着玻璃幕墙外的街景，感觉陌生又熟悉，差不多四十年前，我就生活在这一带，静安寺。只是原来这里是一片弄堂房子，现在变成了高楼，但愚园路没有变，百乐门没有变，马路对面的那排西式排楼还是老样子。
　　今天是女儿安易陪我过来，宜家在南京西路华山路口的拐角处开了家新店，那里最早曾是家新华书店，我年轻时是常客，后来如同众多线下书店一样生意不好关了，后来来来回回换了多家商店，说实在的我一家都没进去过，无论是卖时装还是其它什么，一概没兴趣，直到不久前的有一天路过时发现，那里又焕然一新，成了宜家静安新店。宜家我喜欢，喜欢它的经营模式，喜欢它的商品和店铺氛围。宜家最早落户上海是在漕溪北路，家里两次搬家事先我都去那里观摩和采购，今天家里许多东西还是那时在宜家买的。现在宜家开新店到市中心，正好我想买个手机架，于是便约安易一块来逛逛。时间尚早，安易说，爸，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我说好呀，于是便坐进了这家离宜家不远的咖啡店。 宜家静安店

　　我不常进咖啡店，偶尔进去也是因为有事，一般是同事、朋友约来谈事或聊天，纯粹坐下来喝咖啡从没有过，不习惯，总感觉有点不务正业浪费生命似的。安易要了两杯咖啡，一杯蜜桃拿铁给我，一杯焦糖玛奇朵给她自己。我们选择临街靠墙的座位坐下，咖啡店临街是面很大的玻璃幕墙，透过玻璃墙可以饱览店外的景色，店里人不多，店堂里回响着轻轻的背景音乐，气氛轻松而温馨。我喝了一小口蜜桃拿铁，咖啡香气中掺和着蜜桃丝丝的甜味，我还是头一回品尝这种味道的咖啡。我对安易说：“好喝，你尝尝？”安易笑道：“不，我受不了那个牛奶味。”她要的是焦糖玛奇朵，她不习惯掺牛奶的咖啡，说小时候牛奶喝得太多了，现在闻到牛奶味就头晕。哈哈，这与我正好相反，我是牛奶味越浓越喜欢，心情舒畅胃口大开。这或许与我们不一样的童年有关，安易出生在改革开放后的八十年代，虽说那时物资供应还没现在丰富，但她一天喝8瓶牛奶的事我是清楚记得的，而我出生于五十年代，童年基本没喝过牛奶，记忆中唯一的一次是在生了场大病后，是凭医生证明买的特供营养品，感觉是特别珍贵也特别好喝。

愚园路上的咖啡店 我们就这样悠闲地坐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慢慢地品着自己的咖啡。我把目光投向户外。户外阳光灿烂，这是梅雨季后第一个大晴天，远处的高楼映在蓝天里，就像明亮的剪纸贴在蔚蓝色的背景画里一样耀眼。而近处则是两幢楼宇间的一片空地，靠近的是条宽阔的通道，其后是矮矮的灌木丛，再后面是一排高高的乔木，有梧桐，阔叶杨，还有叫不上名来的别的大树。
　　起风了，风吹动着树枝，阔叶杨树冠上许多的树叶被吹翻过来，树叶背面在阳光下反射着浅浅的白光，摇曳着，舞动着，像似忽然飞来了一群白色的鸟雀，风稍一停，它们又都恢复原样消失了，风再起它们又回来，反反复复，变幻着各种形态，就像顽皮的孩子在玩捉迷藏一般。

咖啡店内人不多 我凝视着那片大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慢慢这个感觉清晰起来，那是一幅遥远的，温馨的，充满着懒散气息的童年画卷。我依稀记起来，那是儿时夏日在马路上捉知了时的感觉，我穿着木拖板（木屐），与小伙伴拿着竹竿仰头仔细地在树下寻找，太高够不着就爬上去；是在华山路浓浓的树荫下纳凉时的感觉，坐在大楼门口的台阶上，望着头上的大树发呆，期望发现个小松鼠什么的；还有和小伙伴们玩“官兵捉强盗”累了，坐在路边吹风时的感觉，那风爽啊，吹得树叶哗哗地响，摇曳着、舞动着，像似许多鸟儿闹林...久违了这一切，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惬意的感觉了，那风，那树，那阳光，那阳光下翻飞的树叶... 咖啡店外阳光灿烂 一转眼这些都成了往事，六十年过去了，差不多吧，今年我六十八了，那些童年的记忆也就是七八岁时的事，光阴似箭，一眨眼自己已从一个无忧无虑满街乱窜的小屁孩，蹉跎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人生好快呀！
　　其实，那段平静的童年生活是短暂的，稍微长大懂点事后就遇上了文革，宁静的世界变成了喧嚣与恶斗，再后来就下乡，就回城，就劳作，吃最差的伙食干最重的活，彻底告别无忧无虑的日子，跳入了为生活而奋斗、拼搏、挣扎的漩涡，一直忙到退休。退休后相当长的一段日子里，生活节奏也慢不下来，照顾父母、照顾妻女、逮住空挡就去游山玩水，把自己的时间排得满满的，日子依旧过得像个陀螺那样转个不停，或许是几十年奔忙惯了停不下来的缘故吧。
　　而今，朋友说我是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不工作了，身体可以，有钱又有闲，享受人生最好的时光。这话可能是真的，有钱不敢说，小康而已，有闲是真的，前几年父母与夫人先后仙逝离去，围着他们团团转的日子过去了，身边有女儿陪我，若不是疫情受限，基本上可想去那去那，神仙一样的日子。

今天，我第一次无所事事地坐在这里

　　不过，虽说空闲的时间多了，但像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咖啡馆里，无所事事地喝咖啡望风景，还是第一次。以前见有人这样总觉不舒服，大好时光，无所作为，颓废，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简直就是浪费生命，做点什么不好？此前我对生命意义的理解就是要勤奋工作、学习、劳动、为某某事奔忙奔忙再奔忙，从没想到，闲下来什么不做也有意义。

然而，今天我的感觉不一样了，奔忙有意义，但奔忙不是生命的全部，遐想与沉思，回忆与感受，听轻松的音乐，坐在这里发呆也很有意义，单纯的奔忙是苍白的，为奔忙而奔忙更是让人叹息，这让我想起了有些人，退休前活得好好的，退休后忽然不知道日子该怎么过了，他们的问题就在于，除了奔忙不知道生活还有其它。

其实人是需要闲暇的，俗话说宁静致远，奔忙后放慢脚步，学会享受和欣赏身边随手可得的幸福和随遇而安的快乐，喝杯咖啡或者茶，感受下大自然里清新的风，享受阳光与雨露、还有鸟语花香，回忆下走过的路，你会更感受到生活是如此的甘美。

宁静也是美，闲暇是人生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如同奔忙一样。

这道理，今天，咖啡告诉了我。

风吹过树林 愚园路上的西式排楼 百乐门依旧 这里曾经是一片弄堂房子 金碧辉煌的静安寺 侧面看静安寺 法柱威武 静安公园正门 静安公园花坛 公园里都是老人

静安寺附近街区经几轮外迁居民已大为减少，如今公园里竟然还有这么多老人。我真想上前问一声：你们现在还住这里吗？

熟悉的风景 愚园路上的树荫

抬头仰望，树还是这些树，但再无知了踪影

满街都是喝咖啡人

我也小资一把

时代不同了，他们才是这里的常客

但烈日下，依然有许多人在为生活奔忙

奔跑吧，为了明天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