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这样的爸爸

星眸

文：石改兰

图：石土生

我们一家人。那天是父亲节，朋友圈里好多关于爸爸的话题。由于爸爸离世很久了，这样的时候一般是有些逃避，不愿碰触。但是那天不一样，我突然有些想他了，而且想的特别真切，想的有些冲动，突然想为他做点什么。

这是我们一家人。妈妈怀里抱着的就是我

小不点。爸爸和我相差44岁，也就是说童年的我记忆中，他就是典型的中年男人了。而我，因为是最小的孩子，从小自然而然享受着被重视被宠爱被照顾的特权。

不用问，被爸爸高高举起的就是我☺️

爸爸迎娶妈妈。时间穿越到1955年的一天。那天爸爸迎娶妈妈，舅舅送亲。村民们笑着说：“女婿白白的，送亲的也白白的，新媳妇可不怎么白”。舅舅是爸爸的好同学，好朋友。他们在和顺四完小上学的时候，爸爸是大队长，舅舅是学生会主席，两人都很优秀。

手牵毛驴，身材魁梧的青年就是迎亲的爸爸

洗脸。爸爸是一个特别温柔的中年男人。我最早的关于爸爸的记忆是爸爸给我洗脸。在两河口，小小的我站在家门口，爸爸拿上沾着水，然后拧到半干的毛巾，在我的脸上一小片一小片的转圈圈，轻轻的，小心的，也不疼，也不湿，不掉水，也不遮住眼睛。然后说，“看，就这样，一点点，一点点，绵绵，绵绵，就干净了。”

这个场景，我只记得爸爸的动作和声音，没有清晰地记得他的相貌。

“兴师问罪”。那时候因为姥姥家在阳乐，距离两河口也就五里地，所以我们经常去阳乐。有一回从两河口家里出来，分头行动，爸爸去火车站坐火车，二姐领着我去阳乐。二姐一路上哄我，一会儿说，“开火车了啊，哞……”，一会又说，“开汽车了啊！滴滴……”成功地哄我走了5里地。爸爸在火车站看了个清楚：“好你个爱兰，敢情一路上都不抱孩子！”爸爸气愤的不行，专门不走了，大老远从火车站又走回阳乐姥姥家，对二姐说：“孩子还小了么，该背就得背了么”。

远处高高的火车站台上那个挥手致意的小黑点就是着急的爸爸

大石头送别。爸爸常年在外地工作，一个月只有几天能够回来和孩子们团聚，等住上几天要走的时候，全家人都去泉滩村口的大石头送别。

四姐可以哭。那时候我和哥哥还没有出生。四姐建兰是最小的，备受宠爱。每次爸爸走的时候，她常常哭得恓恓惶惶的，搂着脖子不下身。爸爸就哄她：“爸爸出去给你挣大钱，下回回来给你买好吃的”。二姐和三姐也相跟着一起送爸爸，心里也非常难受，也不想让爸爸走，可是就不能说出来，更不能哭，忍住。因为她们是大孩子，其实她们也才七八岁，四姐也五六岁了，可是她就有权利哭。

爸爸织毛活。听二姐三姐说，爸爸可巧了，有时候会帮妈妈纳鞋底子，还和妈妈一起给孩子们织毛衣。他会用大拇指挎线，织起来比妈妈还快。在泉滩，昏暗的煤油灯下，两个人一起织毛衣，织袜子。爸爸在脚面上加一针，减一针，左加右减的，然后就对一个说：“给你织了一朵花”。另一个就跑过去说，“我也要花，我也要花”。爸爸就会高兴地说：“好，每人给你们织朵花。”

火车上的三轮车。等到哥哥出生，家里更是娇惯。一次爸爸从太原给他买了一辆三轮车，一路拥挤着在火车上给他扛回来。在村子里他像孩子王一样骑着三轮车，别的一帮小孩儿只有推车子的份儿。

写对联。我五岁那年，全家搬到县城。在水利局宿舍住了几年，盖了新房，搬到了南台15号。爸爸写对联是过年的一件大事，除了给我们自己家写，还给邻居写。他常说，“过年贴对联，自说德行”，想说什么就写什么。这时候我是有权利去挑内容的。爸爸写对联的时候，一般是我和哥哥帮忙打下手，挑内容，倒墨汁，折纸，扶纸，顺纸，晾纸。一边写一边说说笑笑的，大家都很开心。那时候我家大门口常写的一副对联，就是“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我们都认为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是春节最应该说的话。

炸丸子。每年过年，爸爸炸的丸子是最受欢迎的。特别是炸丸子的时候，孩子们可以守在旁边随时捏着吃，这是我们印象最深的年味儿。

我们家的清晨。我从小觉得我们家的家庭氛围是很好的，家里非常民主，爸爸妈妈也从来不打孩子。我们家的每个清晨都是在爸妈讨论孩子的声音中开始的。他们一般会早早地醒来，也不开灯，然后抽着烟，一边轻声聊天。朦胧中，还没睡醒的时候，听到爸爸妈妈讨论孩子们的温柔的语气，总是令人感到真切的幸福。长时间以来，我习惯了这样的清晨，对这样的感觉很依恋。

下跳棋。爸爸妈妈最喜欢的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娱乐活动，就是跳棋。妈妈不会象棋，但他们通常是用象棋当跳棋来玩儿，摆放在棋盘的两个角上。别看爸爸象棋下得有名，跳棋水平却是一般，两个人旗鼓相当，妈妈也不甘落后。但是爸爸有一个绝招：围攻。他会把妈妈的棋子其中的一个围个水泄不通，妈妈没办法，只好把余下的那些棋子都陆续归位，最后只剩一个棋子还陷在爸爸的重重包围中的时候，妈妈会一边说“人性赖”，一边呵呵一笑，去对方阵营里面把那个孤子直接拿起来“归位”，这样一耍赖就算赢了。我们看的人便也哈哈大笑起来。

小山村的联欢会。爸爸很迷恋泥土，迷恋乡村。他喜欢种地，离休以后在县城开辟小块自留地，种红薯，玉米，豆角，还回阳乐老家种过豆子，谷子，玉米，萝卜。我们在五一，国庆都回去帮忙播种、收割。阳乐，在我们以及我们的下一代孩子们看来，是儿时最美的天堂，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有的时候忙碌了一天，劳累了一天，晚上我们还要举行联欢会，王茜和张彬是小主持人。大家玩击鼓传花的游戏，轮流表演，非常开心。

麦苗青青。1997年的春天，爸爸生病了，做了手术，在榆次住在表哥家的房子里。那里有一块麦田，方圆十几亩尽收眼底，一片齐整，一片清脆。我每逢周末从太原回来，总是在早晨陪爸爸沿着小路走过麦田，走过原野，享受春天美妙的清晨，愉悦爸爸饱受创伤的身心。我挽着爸爸的臂，一边散步，一边谈论一些喜欢的话题，时光显得短暂而美好。那块麦田已经永久地留在了我的记忆里，刻印在我的生命中。

麦田旁，一对父女亲密地挽着手缓缓走过。他们的脸上漾着平凡的满足

亲情若水。我就是在这样一个充满着爱，充满着温暖的家庭中长大的。每每回想起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光，心里流淌着一条清清冽冽、温暖可人的小溪，那就是爱……我的家很平凡，我的爸爸很平凡，但是我从来不怀疑他是最好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