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姨 马景峰文/图

紫色思絮

　　母亲家一共四姐妹，她行三。现在，四姐妹中，只有四姨，我们都习惯称老姨，还健在，其余都已逝去。她们中，母亲自不必说，我再熟悉一些的，就是老姨了。

　　说起来四姐妹的婚姻，还真有点故事。上世纪五十年代，姥姥家在图们，姥爷在铁路上工作。当时，图们是铁路分局，是一个较大的中转站。由于地理位置重要，也有不少部队驻防在那里。我的大姨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经人介绍，就和部队的军人结了婚。大姨夫一看，家里还有三位小姨子，就打起了她们的主意。因为部队上还有一些战友也需要成家，他就开始在战友中给她们牵线搭桥。就这样，我二姨、我母亲也先后嫁给了军人。在当时，女孩子嫁给军人也是很时尚的事情，姥姥、姥爷也都非常满意。过了几年，大姨夫、二姨夫先后转业，提出要回老家。大姨就随丈夫去了甘肃，二姨去了天津。父亲是个孤儿，转业后便留在了延边。

　　我那时才几岁大小，再加上她们离开家很早，对大姨、二姨的印象就很淡。老姨不知什么原因，好像平时头脑反映有点慢，说话也不太利落，家里也就没让她上学。那个年代，物资比较匮乏，大家都需要补充营养。她平时的活，就是放二只奶羊，回来挤羊奶给一家人喝。她早晨吃完饭，带上中午的干粮，赶着羊就出去了，傍晚的时候才回来。我每次看到她和山羊一起玩耍，山羊乖乖地听她的摆弄，我就觉得她很神奇。因为我一去碰山羊，它就用头顶我，弄得我又想、又不敢靠近它们。另一个让我感到神奇的是，她竟然有一罐子的钱。一大家子的人看她放羊很辛苦，就经常往一个金属罐子里给她放零钱。天长日久，她就攒了一罐子的硬币。她时常拿起罐子摇晃一下，里面便会响起硬币哗哗的碰撞声。在那时，有一罐子的零钱好像也是一大笔财富了，弄得我们这些孩子们都很羡慕她。

　　老姨因为有先天不足，没能嫁给军人，也没能嫁给城里人。到了结婚的年令，她嫁给了一个年长她好多的农民。结婚那天，男方用马车来接老姨。车上载着红色的轿子，打扮得很漂亮。按照习俗，女方需要有个男孩压轿送亲，老姨特意点名让我去。坐在婚轿中，听着马蹄在路上嗒嗒的声音。从轿帘的缝隙看出去，只见弯弯的土路看不到头。老姨穿着婚衣，一路无话。我偷偷地瞄了她一眼，既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伤悲。到了村里，婆家搞了简单的婚礼，在农家小院办了几桌婚宴。我也收到了人生第一笔大钱，用红纸包着的五块钱，那是送亲压轿钱。老姨也就这样，开始了婚后的生活。

　　姨夫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对老姨很好，干农活也不错，也没有任何的不良嗜好。老姨先后生了五个孩子，一男四女，生活过得比较艰苦。但老姨头脑简单，并不把太多的愁苦放在心上，只知埋头干活操持家务，对生活始终抱着一种满足的心态。每年放暑假的时候，我喜欢去农村看老姨。记得在她家常吃的东西就是小米泡水饭，豆腐干，也可以到后院的地里现摘黄瓜、大葱沾酱吃。姨夫看我来了，就会去村边的江里下挂子，捕鱼给我改善伙食。我经常和表弟表妹穿着裤衩在屋边的小溪中玩耍、抓鱼，也会有一些收获，回家煮小鱼汤喝。那时，我感觉得乡下的东西都很新鲜，比城里好玩多了，往往是还没疯够就得回去上学了。

　　老姨平时虽然看起来反映慢一些，但有时心思也很细腻，心里装着亲情。有一次，她非要偷偷带着我去镇上的供销社。到了那儿后，她掏出钱，只是买了一点盐，然后给我买了一包糖。她悄悄地告诉我，别让你弟弟妹妹们知道，自已留着吃。当时，一小包糖也算是奢侈品了。其实，豆腐干在她家也不是常吃的，只有我去了，才能吃得上。当时，我还小，感受得还不是太多。后来，等我长大了，每每想起老姨，就想起她当年看我时那双慈爱的眼晴，还有和我说悄悄话时的神态。我的思绪就会回到儿时，那些往事就会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后来，姨夫得了重病，五十多岁便去世了。老姨拉扯着五个孩子，度过了那段艰难岁月。后来，孩子慢慢长大了，都结婚成了家。老姨也搬到了城里住，现在也儿孙满堂，享受着天伦之乐。她今年已经八十岁了，身体虽然有些毛病，但还算健康。有时，我在想，福祸相依，正是因为老姨想问题简单，不为生活所累，不怨天尤人，总是有一种满足感，她才能如此豁达乐观，享受着晚年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