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人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是极少生病的。听妈妈和邻居的香梅婆后来说,我两岁半以前身体很好,像个小老虎。两岁半之后,生了一场大病,吃了多少药,打了多少针,受了多少罪,我已没有了记忆。人的记忆是片断式的,能一生铭记的,也就是许许多多零零散散的片断。我的右腿上,有许多小伤疤,是小时候埋羊肠线留下的,我是个粗心的人,我没数过,但绝对不少于十个。为埋这些羊肠线,为了让我的右腿能走路,我妈是住在店子街东边的荣校为我医病的,为了省钱,我妈在那里做饭,我们母子吃,为了做饭,我大舅是把干柴从原上背到店子街东边的荣校的。来回要走三十里路的。</p><p class="ql-block">人生如梦。给我做饭的妈妈,已经去世多年。给我背柴的大舅,如今得了脑梗,走路,离不开拐棍。</p><p class="ql-block">小时候,因为右腿有病,我就很少去太远的地方,一直是跟着我婆,我婆去哪里,就把我带到哪里。太阳从窗户外面照进上房,我婆坐在炕上抽旱烟,丝丝缕缕的青烟,从我婆的黄铜烟锅中升起,升到报纸糊的顶棚上,就彻底飘散了。窗户纸是白色的,却有点破损的小孔,太阳从小孔中照进上房,就有了一柱阳光中飞舞的尘埃。很多的时候,我婆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我婆抽旱烟,我看丝丝缕缕飘散的青烟,也看阳光下的尘埃。</p><p class="ql-block">在我的记忆中,我婆带着我去过临潼,我的二伯,那时在临潼疗养院工作。是个黄昏,应该是一个下过雨不久的黄昏,因为我看见天空有很低的云,我当时应该是四岁,绝对不会大于四岁。我记得是打了一针,很疼,在一条两边是树木的小路上,我放声大哭,时近黄昏,低低的云,我幼小的童年,两侧是树木,中间是哭声。这是一个打针打痛以后,记忆的片断。</p><p class="ql-block">五岁的时候,生了个小病,赤脚医生开了几针,我忘了。应该说是两针,肌肉针,当时赤脚医生打了一针。一针让我带回家,说来一次大队的医疗站太远,那一针可以让我们队上的兽医打。那时候,兽医也允许给人打针的。</p><p class="ql-block">兽医叫杨登科,是我们村上人,按辈份,我把他叫伯。第二天,我找他去打针,他就在村口给我打了那一针。兽医就是兽医,那一针很痛,屁股上打了一针,一条腿却痛了好半天。</p><p class="ql-block">兽医杨登科,是那个年代我们村上唯一会学说几句河南话的人。</p><p class="ql-block">我六岁上了小学以后,就很少生病了。过个三年五载的,遇到冬年,会有点小感冒,吃个速效感冒药,或者银翘解毒丸,也就过去了,就这么,一晃五十年过去了。</p><p class="ql-block">这次竟是五十多年来头一次住院治病了。</p><p class="ql-block">先是左肋下肌肉疼痛,似乎是扭伤,我没在意,继续出摊收摊。到了晚上,肋下就很疼了,在床上翻来覆去,找不到一个睡觉的姿式,能让肋下不疼。第二天,就开始买药吃药,红花油,膏药,都不管用,就用上了布洛芬舒缓胶囊。这个管用,吃了药就不疼了。</p><p class="ql-block">肋下不痛了,却有短咳嗽,也没管,有一天下午感觉不好,去了一家小诊所,一量体温,发热,建议我去医院的发热门诊。发热门诊又是抽血又是做核酸,也开了药,说是感冒,我说挂针,医生说不用。药吃着,病情有缓解,却不除根,又换了一家诊所,开了两次药,吃了,咳嗽还是不止。</p><p class="ql-block">端午节,女儿从西安回来了,带着女婿,说第二天带我去医院检查。</p><p class="ql-block">选了个口碑和印象比较好的三甲医院,早上早早坐了出租去挂号,到了上班时间,来了个女医生,半天寻不到门钥匙,后来寻到了,有病人进去,但几秒就出来了,这种看病的速度,我还真看不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叫号叫到满茳荭,我就进去,在方登上坐了,说我,之前发过烧,也去过医院的发热门诊,一直吃药,一直咳嗽。那女医生给我一只体温计,让我在屋外的连椅上坐十分钟。</p><p class="ql-block">十分钟后,我再进去,那女医生似乎有点看不懂水银体温计,大概说了个三十七八度,回头问她身后的实习生,也似乎得到了一个模糊的肯定。于是。那女医生让我找挂号处,挂号处让我别乱走,打电话叫来一个穿红衣的护士,红衣护士将我领到医院的发热门诊。</p><p class="ql-block">发热门诊的两个女医生是全幅武装的,穿着防护服,戴着面罩,手套,她给我量了两次体温,不发烧。</p><p class="ql-block">女儿决定上去,另换一个呼吸科的医生,而那天偏巧是周六,且临近端午假期,这家医院呼吸科这天就仅此一个医生值班。我们决定不在这家医院看病了,退了挂号费,下搂,搭出租,另找了一家医院。</p><p class="ql-block">在别一家医院,挂了号,见了医生,医生开了单子,叫拍片子,拍了片子,下午才可以取。于是。我和女儿女婿一同回家,吃饭,休息。</p><p class="ql-block">下午取了片子,而上午看病的医生却下午不来,假期,半天班。于是,问导医台,导医台说,拿片子,去住院部,找医生。</p><p class="ql-block">医生看了片子,说得住院,是肺炎,有痰,要做气管镜,吸痰,挂针,吃药。听医生的,这就住下了。</p><p class="ql-block">住在医院中,就摆不了摊子了,摆不了摊子,就挣不了钱了,而住院看病,还得花钱。</p><p class="ql-block">从我住的这楼,到医院的餐厅,也就三十米,每天去餐厅吃饭的路上,不停地要给进进出出医院的小车让道,而我是没有小车的。我想,我二十四岁就来宝鸡了,做了三十年的生意,竟然连一辆小车也买不起,可见,我是这城市的一个穷人。</p><p class="ql-block">在医院里住着,窗外是一夜的大雨未停。豪城那边在一起做生意的的朋友,打来电话说,一夜的大雨将摊子上的帐篷压塌了。那帐篷上面不平整,吊水包子,水包子太重,帐篷塌了。出院了重新买一个帐篷。六脚帐篷。三米乘四米五的,大帐篷。</p><p class="ql-block">八十八岁的二伯从韩城回老家了,二伯回老家的机会越来越少了,而我却难得有时间去韩城看二伯,所以,我得抽空,回老家,看看二伯。</p><p class="ql-block">结果二伯临回韩城之前,在我家住了一夜,总算沒回老家,还见了二伯。</p><p class="ql-block">干了三十年的小生意,人很勤劳的,却没有致富,也算一种荒唐了吧。所以,安心治病,关心身体。其它,都是身外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