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凤凰城太谷杂忆

王作秀

最近在手机网群“老家太谷”，看到了许多太谷古城的老照片，记忆的闸门突然打开了，涌起了一朵朵浪花。 1952年秋，大哥放暑假，回太谷看望父母亲，带着我登上了城中心的古楼。在二楼凭栏眺望，东、西、南、北，美美地转了几圈，细细的看了个够。我指着西南面的白塔问：父、母亲总是说，先有白塔村，后有太谷城。以前就没有太谷城？大哥笑了笑说：有，以前太谷城在阳邑村。北周武帝建德年间，才从阳邑迁到白塔村，但当时叫阳邑县，隋开皇年间才改名叫太谷县。我又问：以前在阳邑村，就叫阳邑县，迁到白塔村，为什么不叫白塔县？大哥又笑了笑说：不能这么说，在周代，咱们杨邑那一带，是周朝的大夫阳处父的食邑，简称阳邑。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实行郡县制，才设置阳邑县。是因为杨处父食邑命名，和村名无关。我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又来了，又问：周代以前呢？大哥说：商代的时候，太谷是殷纣王的太师箕子的封地，在今日的白燕村、王村一带，建有萁城。 边说边走，走到古楼正南面，看见城南面的凤凰山，不由自主地又问道：父母亲常说，平遥是龟城，咱太谷是凤凰城，是不是与南面凤凰山有点联系？大哥说：你倒是能联想，不是。平遥城南没龟山，县城叫龟城，是因为县城建设的形制像一只爬行的乌龟。南城门是龟头，北城门是龟尾，东西各有两个城门，是龟的四只脚。太谷也是这样，咱们现在站的古楼是凤凰的心脏；南大街是凤凰的前半身；东西两条大街是凤凰展开的两个翅膀；南城门外的永济渠及渠两边长长的街道，是凤凰的脖颈；城南的胡家庄，是凤头；胡家庄北面的古戏台，是凤冠。南城门瓮城的内城门与古楼相对，瓮城的外城门转向东南，与东南方向的凤凰山遥遥相对，双凤相向而鸣，展翅共舞，所以咱们太谷能不断地高飞猛进，充满吉祥、幸福、美好的景象。 说话间，我们转到古楼正背面。我看了看县衙大院和衙门前街。看着县衙大堂，不由地想起戏剧《女起解》，想起洪洞县衙没好人，县太爷收了贿赂，把苏三屈打成招，押解太原的故事，对大哥说：衙门自古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咱们太谷的衙门是不是也那样坏？大哥说：天下乌鸦一般黑，你常去沟子村大姨妈家，没听说过贠家为了争家产，窝里斗，打了六、七年官司的故事吗？我说：听大姨妈讲过，记不清了，你再讲讲好吗？大哥是太原进山中学的高材生，通今博古，又当过话剧演员，他绘声绘色地说：明末清初，沟子村搬来一户卖豆芽、豆腐的小商贩，经过几代人艰苦奋斗，跻身太谷富豪行列，在太谷创办了志诚信票号，在全国各地开办了几十家分号，北至内蒙古包头、东北黑龙江，南至上海、广东，都有贠家票号和各种店铺。为了教育子孙后代不忘创业的艰辛，贠家在沟子村中心盖了三、四层高的棒锤楼，在最高一层供着当年做豆腐、发豆芽用的全套器具。土地改革以后，我姨妈就住在

县衙大堂

在这个楼院内。我多次听姨妈说：贠家和太谷其他有钱人家一样，花钱捐官，当过不少徒有虚名的大官。我插话说：我记得，沟子村好几个贠家大院门上，都挂着大匾，什么“修职郎第”、“黉门监生府”，听说他们的婆姨也封了夫人。二哥说，你记的不错，那个时代，花钱就能买官。二哥话锋一转，接着说，贠家倒霉就倒霉在几个“夫人”身上了。到了清朝末年，慈禧、慈安两宫皇太后同治年间，贠家九门女主人，为侵吞七门财产，想把儿子过继给七门，七门认为十门的儿子更好，不同意；九门主妇就买通无德医生，故意给七门主妇错吃中药，致七门主妇肚子变大，血崩致死。九门不仅散布七门不守妇道，寡居怀孕，而且在七门地上洒了大量猪血，说七妇门流产所致，制造了轰动全国的“猪血案”，妄图把七门主妇清出贠门。七门主妇娘家和贠家十门为伸冤，告到太谷县衙。九门花大量白银买通太谷县太爷，七门败诉后，又告到省城按察院；九门又花巨额白银买通按察老爷；七门又告到北京刑部，九门又贿赂收买了刑部老爷；最后，七门又告到两宫太后那里，慈禧太后几次派钦差到山西太谷调查，六七年后，七门主妇才获清白。据说九门为收买县、省和京城各级官员，共花白银300余万两。加上七门、十门花的白银，真是不计其数啊！人们传说，这些白银铸成一百两一个的大元宝，一个挨着一个，可从太谷摆到北京皇城门下。我惊叹地问：后来呢？大哥说：两败俱伤，贠家为此大伤元气，逐步走向衰亡之路。在民国三年，就是1914年辛亥革命不久，志诚信票号宣布歇业。加上子孙后代吃喝嫖赌，贠家败落。沟子村大片大片的贠家大院，拆毁卖了砖瓦木料，成了一片又一片废墟。
过了一会，我又问：听说太谷饼以前是贠家的私家面食？大哥说：是的，贠家子弟忘记了祖先创业的艰难，生活奢华，吃喝嫖赌，尤好夜生活。白天睡大觉，晚上灯火通明，通宵玩乐，又是唱戏，又是打牌，肚子饿了，觉得摆下宴席吃饭耽误时间，炊事员师傅就发明了太谷饼，和面时不用水，而是用香油和鸡蛋清，这样，不论放多长时间，太谷饼都松软可口，香而不腻，又酥又脆。因为饼中不放冰糖，不放白糖、红糖，只放蜂蜜，所以只有甜的感觉，吃后口不会有酸的感觉。贠家兴盛时，做太谷饼技艺不能外传，只有贠家独享，贠家败落后，大师傅自谋生路，开小店制卖，社会上才有了享誉全国的太谷饼。 听完沟子村贠家花巨额白银贿赂各级官衙的故事，我指着古楼北面长不过百米的衙门前街，追问大哥，说：衙门前街这么短，像母鸡的尾巴，难看死了！哪儿像凤凰尾巴啊？大哥摇了摇头说，衙门前街不是凤凰的尾巴。我奇怪地问：凤凰的尾巴呢？大哥说：北街和北门外的程家庄、水秀等村，就是凤凰的尾巴。我更糊涂了，追问：凤凰尾巴怎么偏到西北面了？大哥拍了拍我的头说：凤凰尾巴很长，展开双翅高飞时，必须摇头摆尾。南门瓮城外门偏向东南，因为摆动又长又美丽的尾巴，所以作为凤凰尾巴的北大街，自然甩到西北边了。我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乌龟是四只脚，所以平遥东西城门都是两个。咱们太谷北大街西建，是为了让凤凰城摆动尾巴，高高飞起来的缘故。几百年来，太谷这只金凤凰一直振翅高飞，在中国近代经济发展史上，写下了辉煌的一页。所以，我们太谷才被称为金太谷，小北京，中国的华尔街。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太谷经济文化发展，也一直走在山西前列，就是因为太谷这只金凤凰，一直在摇头摆尾，振翅高飞啊！ 北城墙新盖的城门楼 退休后，每年清明节，我几乎都回太谷为父母上坟。有一年回太谷时，突然发现北城门旧址东边的北城墙旧址上，新建了一座城门楼似的仿古建筑，据说是新建的北城门和城门楼，与古楼、南大街在一条中轴线上，传说还要以这个城门楼为起点，新开辟、修建一条北大街。不知道是真？是假？如果确有这个打算，把北城门、北大街和古楼、南大街改建在一条中轴线上，和凤凰的身躯，凤凰的头颈成了一条直线，不让凤凰的美丽修长的尾巴摆动，太谷这只金凤凰，还能飞起来吗？这不是把我们太谷奋发向上的精神丢弃了吗？！......
（文中照片均来自“老家太谷”）

王作秀 20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