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0px;">“瞎话”</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瞎话”,不是胡说的没有根据的话,而是我们乡下的一个土语,即“故事”之意。乡里人说这个词,好带上一个儿化音,读如“瞎话儿”。</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现在,恐怕这个词早就不会出现在年经人的口头了。而且,我还想那些旧年流传在人们口头的乡间民谣和传说故事,也要渐渐的被淡忘了。三四十年前的那些日子里,没有电视,没有收音机,少有电影,少有书籍阅读,那些“瞎话儿”们,是那么被孩子们所期待,所渴望,“瞎话儿”里朴素的善善恶恶的思想,像夜里星月的光芒一样,灿烂着乡下孩子们的心空,它让人向善,让人仁爱,让人感觉美好。那些背景淡化了的,没有多少人物的,情节也不曲折的故事,像是一幅幅绣像小说里的插图,纯粹,温和,古朴,亲切,现在想起来,还让人的心头掠过阵阵温情的流水。有时,你会觉得,你根本不是一个聆听者或是阅读者,你竟是成了“瞎话儿”里的一个角色,追随着故事里的村姑牧童,眼睛里淌着泪,无奈地感受着他们的不幸,或是微笑地体验着他们的快乐和幸福。</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那是贫穷的年代,也是宁静的年代,没有纷争,没有喧嚣。村子的上空,白天是暖烘烘的太阳罩着;夜来临了,屋檐上,树梢头,就开满了星星的小花。格子窗,白绫纸,被煤油灯给渲染出淡淡的红晕。大铁锅里的水煮开了,冲泡的“生坯茶”在屋里散出了一团一团的香气,留着撅嘴胡子的二伯,快意地吃完一碗茶汤,故弄玄虚地干咳一声。给俺们说瞎话儿听吧,孩子们央求起来了。二伯再喝一大碗茶,拿手指轻敲着桌子,眼睛眯起来,开讲了,“早先啊……”</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早先”,是我们乡下讲“瞎话儿”时的一个发语词,犹官话中的“从前”,还像文言文中的“初,昔,曩者”一样。二伯上过私塾,识字,看过很多闲书,他知道“桃园三结义”“长坂坡子龙救主”,知道“林教头雪夜山神庙”“鲁智深倒拔垂杨柳”,还会讲“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故事。他讲这些故事的时候,邻居的五六个大人也来了,他们悄悄地给二伯卷纸烟,倒茶水,然后,坐在炕沿上,侧着脸,看着二伯。二伯讲到兴头上,纸烟顾不得抽,任它自燃,要烧到手指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一个歌谣来,“说瞎话,道瞎话,窗户台上种了二亩西瓜,小车拉一个,大车拉半拉,来了一个光腚子孩子,抻抻肚皮,兜了十三……”说唱这乡里民谣时,有腔有韵,唱者陶然,听者也绝对是一种享受。记得小时听的“瞎话儿”,有的就夹杂了三五句的韵文在里面,讲的时候,间或穿插来那么一段“唱 ”,特别有意思。</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早先啊,有那么姐弟俩儿,姐姐让貔猴子给抢去了,弟弟就哭啊哭啊……”这是经常听到的一个“瞎话儿”的开头。接着,是哭累了的“弟弟”睡着了,“姐姐”呢,正在她家的炕上作针线,却听到了房顶上刚才“弟弟”的哭声……这是邻家的嫂子们常说的一个“瞎话儿”。其实,那些“瞎话”们,不过是以不同版本的形式在人们的口头流播着,以至后来,孩子们也耳熟能详了,可是,却又是百听不厌,每听一遍,都觉是和“瞎话儿”中的人物又近了一步,更看清了他们的音容笑貌。晚上,躺在炕上,闭了眼睛,那“瞎话儿”就活了,刚吐绿的杨柳,轻抖碧纹的湾水,萋萋芳草,高高蓝天,白云,大雁,村庄,小桥,俊俏伶俐的闺女,慈眉善目的奶奶……能清楚地看到了他们,能真切地听到了他们。</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时隔许多年了,我还能忆起,觉得那些“瞎话儿”就是沉积在自己心地里某处的一汪静水,每当自己在疲惫时去做思想的漫步,就能寻见它们,感觉到它们,还能在那水里照见自己的影子。</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有时,我就思考,那些或许现代人所不屑的目下已正渐被人们所淡忘的“瞎话儿”,到底生成于何时,在淳朴的叙述语言背后,到底蕴藏着怎样的喻义呢?</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几年前,我还和朋友商量,去采访村里的长者,把当地曾有的“瞎话儿”整理保存下来。忙东忙西,至今也没有付诸行动。这,倒真是怨自己的懒惰了。</span></p> <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5.cn/3ltz80xy?share_from=self" target="_blank">关于耙子榔头的怀想(散文)</a></p> <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5.cn/3nyx81qg?share_from=self" target="_blank">错 位(小小说)</a></p> <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5.cn/3mlt9s4k?share_from=self" target="_blank">补 丁(小小说)</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