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永远无法还清你所欠下的

倚窗听梦

题记:――这是幼时在小山村，曾亲眼目睹到的一个真实而又悲凉的爱情故事。为了保护人物隐私，文中已化作虚名。若不巧与您的经历雷同，千万请别对号入座！小小说虽然取材于生活，但它却又异于和高于生活！为了增强代入感，故以第一人称手法创作。 《大鱼海棠》里有个桥段如是说，我告诉你什么事最可悲:你遇见一个人，犯了一个错，你想弥补想还清，到最后才发现你根本无力回天，犯下的罪过永远无法弥补。我们永远无法还清犯下的… 是的，人间阡陌，错综复杂且又寒凉喧嚣。我们总想去觅个适合的地方，来安放这脆弱的灵魂。倘若灵魂欠下的东西太多，那也未必能真正安放吧。因为，有时就算你想还清这欠下的，却是根本毫无机会！十五年前的今天，我和夫君郝盟，经过打拼，终于在祖国南边的海滨小城，买了一幢属于自己的别墅小楼。肉身和灵魂，才算有了这安身立命的栖居处。 我以为，历过山重水复的长路，经过万水千山的相隔，生命里那些噬魂殇情的东西，总可以靠这漫长的时空洗礼，统统给忘记的。 然而，当我蜷缩在时光的檐下，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原来有些东西，即便你挫骨扬灰，也注定是一辈子不能忘记。因为，真正的忘记，从来就不需要刻意！那些铭刻在你生命里的东西，那铺天盖地的怆悔，那不堪回首的过往，犹若大海里的浩瀚潮水，汹涌澎湃而来。总能不容分地，轻易就将你淹没。甚至，了无喘息的机会。 每当午夜梦回时，我总能若隐若现地听见冼仲哥，在家乡那个废旧了的小村庄，隔着关山重重的阻隘，对着我深情而又凄切的呼唤。每每此时，我总是泪流满面，一阵阵凄凉彻骨的寒，朝我奔袭而来。 是的，我是一个土生土长在大山坳里的孩子。我的名字叫傅云，乡邻们都亲切地称呼我“云儿”。 打小，我就生长在一个半工半农的家庭。父亲有个吃官饷的谋生，尽管会给我关爱，但却长年不在家。而母亲，则是个目不识丁，朝出晚归在黄土地里种植刨食庄稼的农村妇女。她风风火火的性格，尽显乐观豁达，但却粗枝大叶。她极少给我成长上的建议和关爱。她的心思，早被肤如凝脂成绩尚可的姐姐、调皮可爱年纪尚小的弟弟，以及永无休止的繁重农活，悉数给占了去。 而我是那只降生在寒冬里的，又黑又瘦的丑小鸭，总是不经意间被忽略，总是不经意间又成为姐弟的夹心饼干。小小的我，是如此恣意狂乱地生长着。 好不容易捱到了十八岁，这如花似梦的季节里，我终于出落得亭亭玉立，尽管肌肤微黑，但却也是俏美娴雅的。坎下那家姓冼的仲哥哥，总是偶尔会对我投来关注甚至是倾慕的目光。时常地让我胸中小鹿乱闯。我的心就像那鼓满了风儿的帆船，满载着一腔欣喜，那快乐，久久地在心海里荡来漾去地歌唱。 是的，但凡世间饮食男女，试问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男不多情呢？ 仲哥哥，清瘦高大，英俊挺拔，还有着帅酷的藜麦肤色。那灵动的双眸，总是闪烁着深沉而又睿智的光芒。而每当他微笑时，总是不经间露出一口让人艳慕的洁白如玉的漂亮牙齿，是那么的迷人而又摄魂。在90年代的小村庄，仲哥哥尽管没有貌若潘安，但也是这方圆十里人见人爱、啧啧称叹的美男子。 仲哥哥家境殷实，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因此到了适婚年纪的仲哥哥家门口，总是被隔三差五闻名而来的媒婆，几近给踏破了门坎。 阳光帅气、骨子里温柔内敛的仲哥哥，并没有好高骛远地，去选择那些只馋他美貌、城镇里托媒前来说亲的妖媚女子，而是择就了那远山下皇陵城根儿的一位女孩作了妻。女孩儿家境宽裕，面容姣好，她与仲哥哥，似乎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知道，此后他俩才是那天上的比翼鸟，那地上的连理枝了。 我亦知道，我只不过是那只曾在角落里黯然生长过的丑小鸭。相比光芒万丈的仲哥哥，我是如此地平凡而又普通。即便是有近水楼台，那也未能先拥得月亮。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我常常夜半无眠。因为仲哥哥美好的身影，总是在我灵魂深处来来回回地造访。我猛地拉过被子，把脑袋深深地埋藏进被窝里，霎时间失落苦痛的泪水狂涌而出，泅湿了半个枕头。是的，我还未来得及对仲哥哥说出我心最深的话语，因为我不敢我怕人哂笑，可他倒好，却已然为人夫了！如今，我只能将自己的秘密，狠心而怆然地打碎！原来，仲哥哥与我的生命，根本就未曾有过深层交集！原来，这只是我一厢情愿在臆想的镜花水月罢了！原来，我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 平常或逢年过节，我们俩家仍会礼尚往来地走动或宴请。仲哥哥依然用温柔多情的大眼睛，侦伺着与我微笑交谈，但我不敢多想。他的美妻萍儿，对我妹妹长妹妹短的叫着。我佯装活泼可爱，没心没肺地与他们开着可咸可甜的玩笑。这期间，我认识了我未来的夫君郝盟。一个在大山深处长大的孩子，憨厚老实，身材壮硕，骨子里藏着一股韧劲儿。当初就是这韧劲儿，一举掳获了我的芳心。没过两年，萍儿为冼家添了一个娇美如花的千金，一如仲哥哥的翻版。冼家上下，沉浸在一片欢乐祥和里。而仲哥哥，他自是乐得合不拢嘴。我心里酸酸的，越发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不应该掺和到人家的幸福氛围里去。因此，我渐渐减少了去冼家的次数。 是的，太多地在人家面前闲来晃去，那便是打搅。尽管仲哥哥在我心里，依然极有份量。但烦杂世事早已变迁，已然不是原来的样子。郝盟那边总是催促着完婚，但我仍是举棋不定。是吗？我真的就要这样轻率潦草地定格我的人生了吗？怎么一眨眼间，就要为人妻了？爸不是说过待他退休时，让我去接班的吗？不，我还得再等等。彼时姐早已嫁作不远县城里的他人妇，而弟弟还尚在读书。我就暂留家里吧，陪陪母亲也好,即便她很少给我疼爱。但我发觉我还是极度眷念她的。是的，谁叫她是我的生身母亲呢？ 山村的日子，闲散而又忙碌。清晨睡眼惺忪地一觉醒来，我总爱身披朝霞，去田间地头蹓跶一圈儿。看看庄稼的长势，还喜欢用鼻子拼命的去吮吸着这泥土和着青草芳香的气息。柑子花，洁白纤小，却浓郁芬芳得化不开，那香味总是远远地就朝我扑鼻而来。有时，我会把昨夜被狂风蹂躏下来的花骨朵儿，一点一点地拾掇起来，晒干了拿来泡茶喝。还有那清凉馨香的薄荷叶，雅淡宜人的雏菊花，遍野疯长的车前草，皆是我闲暇独处时泡茶的最爱。夜晚，我也爱读读书，尽享书中文字的给养。原来，当一个人静下来，不去想那繁杂世事时，晴耕雨读也能有这般安之若素的美好。 《周易》里说，世间万物，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们这一生所有的遇见，其实就是天意。那末我与仲哥哥打小时候的相逢，也是上天给刻意安排好了的吧？只是我没料到，它来得比飓风还猛，远超乎我想像，瞬息间天崩地裂！ 我从不曾知道，这就是我和他命定了的劫数。虽然大多数人的一生，都会历经一些劫数。既然是劫数，那必定是厄运，是大难。你始终无法轻视、无处逃遁。也许你无论作了多少努力，都无法有忒大改变的吧！只是有的人，生来就命硬，即便是劫数，那他也能迂回应对。最后只不过是，陪着对方演了一场虐心戏梦。而有的人，就注定没有这么简单了！注定是在劫难逃，注定是九死一生，甚至注定是完全地丢失了自己的身家性命！ 六月，炎夏轻声呓语地来到了我的窗前。我在窗前独渡，喝着一杯隔夜的雏菊茶，默然地思量着自己不堪的前世今生。母亲去父亲的单位探亲了，而弟还在住校。忽忽间，孤独如潮；那份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思念亦如潮。檐前巨大的漂亮的香樟树上，那些知了正在不知疲倦的歌唱。忽然间，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扰了我。我倏然回头，啊，原来是仲哥哥，他去坎上温伯伯家，借了一本卧龙生的新作，刚好路过我这里。 我招呼他坐下，急忙起身去给他沏了一杯新茶。仲哥哥呷了一口芳香浓郁的橘花茶，抿了抿嘴凝望着我：“云儿，你很久不去我家串门啦，到底怎么啦？我萧索地笑了笑：“没什么啊，仲哥哥，俺家里忙”。正午的骄阳似火，似乎能将人活生生的烤得滋滋地冒出油烟来。见时辰尚早，仲哥哥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他索性留下来纳凉、看书。 卧龙生是个什么样的鬼才？奇异的写作天赋，能将武侠与男女之情的描写，不经意间的掺杂揉和在一起，甚至毫无半点违和感。 我不知仲哥哥此刻看到了什么情节，只见他面红耳赤、眼神迷离地进入了忘我境界。我凑过去瞟了一眼，天哪，是那种赤裸裸的男女之事的描写。意乱情迷的仲哥哥，见我凑过去，他一把揽住了我，热烈的拥吻便像雨点般地落在了我的唇边、耳角、眼周。他轻声呓语道：“云儿，你知道吗？我是那么的爱你！但是，父母之命不可违，我当年什么也不敢也不能向你表示！但请你相信，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于是，一切该发生的，抑或不该发生的，它终究还是给发生了。 我不知道，这是否是仲哥哥精心编织的一道美丽而又欺骗的罗网。但这罗网似乎本身华丽而又珍贵。但我却并不能付之一笑并且轻松淡忘。我相信仲哥哥亦是。然而，命运馈赠送给你的所有礼物，其实早已在暗中标定了砝码。 事后，仲哥哥止不住的后怕和慌张，一个劲儿地给我道“对不起！”。而我，到底也还是不知所措，只知道嘤嘤的抽泣。是的，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那个闭塞小山村里，这绝对是一件忤逆的大事！尽管今人似乎不太能理解。傍晚，母亲回来了，她疑惑我到底是怎么啦？是的，我看上去是如此地魂不守舍，必定引起母亲的怀疑。她清查地询问我为何看上去这样地郁悒不乐？我的心瑟瑟发抖，但也只能缄默以对。半夜，我躲在被窝里悄悄哭泣，可压抑的抽泣声仍是惊动了母亲。在母亲声色俱厉的逼问下，我终于防线崩溃和盘托出。 没想到这下可真是闯下滔天大祸了！我真的把天，给捅了一个大窟窿！母亲咆哮着，嘶吼着，抡起她布满老茧的大手，对着我的脸左右开弓，重重地愤怒地扇了两耳光，顿时我整张脸一片火辣辣地生疼。她私下里污言秽语地骂着仲哥哥不觉解气，又恶声恶气地诅咒我，说我败坏了傅家家风。然而我更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她通知了傅家所有的叔叔伯母，把仲哥哥及他父母都叫来，要开家庭坐堂会议，说是要冼家的一个说法，说是要替我撑腰讨回公道。我这个没有文化、平时对我疏于管理和关切的傻娘啊，她是图解一时之恨吗？ 傅家所有的叔伯婶娘都来了，仲哥哥与他父母也来了，连我那哑巴小婶婶也来了，她同情地用侦伺的眼光望着我，轻声地咿咿呀呀着一些什么。堂屋里坐满了人，氛围如此凝重！连根针掉地上也能听见！仲哥哥像一只犯了错被捕捉的待宰小羔羊，他耷拉着脑袋，满脸羞愧，恨不得有个地缝给钻进去。德高望重的大伯发话了：“仲娃，你干的什么好事？你是有妇之夫啊，你有打算离了婚娶我们家云儿吗？你这不是明摆着欺负我们傅家吗？云儿那么乖巧善良，你真忍心对她拿起屠刀，做一个摧毁她前途的刽子手？兔子都不吃窝边草呢，可你倒好，什么你都敢做！”冼伯伯冼伯母听后立马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给在座的大家一一赔过不是。我的脑袋吟吟嗡嗡的什么也听不进去，只觉得时间好漫长，生命好羞愧好负累！最后，仲哥哥给在场的每个人，逐一地在他们面前跪下来，磕了一个重重的长头才算收场了。临走时，仲哥哥他一刻也不想看到我！他肯定是恨死我了，他一定以为是我主动地状告了他的吧！我只能，默默地泪流成河，默默地目送他满是落寞凄怨的背影远去。 也许，生命是那庭前的一株花树，而有的人，只是踯躅在花树间的那场短暂的流萤。但我深信，曾经善良美好的仲哥哥，他绝对不是那场流萤。终是纸包不住火，萍儿还是最后一个知道了。她恼羞成怒，对仲哥哥恶语相逼，拳脚相加，什么难听就捡什么来骂。丝毫没有半分原谅的意思。还说要带走他俩视若掌上明珠的女儿，另谋他路。村里的谣言也是一出又一出地千变万化层出不穷，各种离奇荒诞的版本一时间都甚嚣尘上。平日里风光无限养尊处优的仲哥哥，他哪里见过这等仗势。在他那里，面子大过天，大过爱情，甚至大过生命。他从来，都没有为自己开托过半分！他的理想世界彻底坍塌了！他被埋在了一片残破不堪的情感废墟中！无力嘶喊，更无力挣扎！他觉得，这偌大浩渺冷酷的世界，竟无半点他的藏身之处！他被大伙，不，被世俗还有舆论，给血淋淋地剖开，甚至连块遮羞布都残忍地不给！是的，我亲爱的仲哥哥，他就这样固执地，悲伤地将自己禁锢囚锁在了情绪的孤岛上，脱身不能！ 七月的村庄，总是不时的远远的传来牧童一阵又一阵哀怨的笛声。仲哥哥的情况杳无消息，可我却不敢去贸然探听。可没过多久，仲哥哥的音讯，便如平地惊雷般地炸开了！听说内忧外患的仲哥哥出大事了！一大早萍儿去叫他吃早餐，可没想到等她的却是往生了的仲哥哥！他的眼角，还淌有泪痕！刺鼻的农药，从口角溢了出来！天哪，听到消息时我瞬间泪崩，如五雷轰顶！如天崩地裂！是我，是我害死了仲哥哥吗？我是个天地难容的罪人！是的，倘若我当初坚强一点儿，胆大一点儿，守口如瓶一点儿，那么我亲爱的仲哥哥他一定还好好的！一定还好好的呀！可是，这世间再也没有可是…… 舆论的威力，极端情况下可以把一个人给活活逼死，也可以把一个死了的人给从坟墓里逼得爬出来！仲哥哥被它，产生的巨大威力，给活活地被逼死了！ 是的，他遇到了他今生最大的情劫！没能挺得过、逃得了！他终是赔上了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而我，也是整件事情的受害者！此后的我，还能有什么去还给仲哥哥？还能用什么方式去还得他凌乱之灵魂的安息？今生的我，还能有资格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整整一个月，我把自己关在屋里，以泪洗面，为了续命时才会吃上一点点东西。我无法原谅我自己，醒时梦中都是仲哥哥最后一次留给我的那哀怨悲慽的眼神！有时，半夜醒来，我总是听到仲哥哥在呼唤我的名字：“云儿啊，云儿”！那声音，那么凄切，那么哀怨！仿佛就在耳畔响起！我总是即忙起身去寻找，但每次总也是落空。原来，这世间，再无亲爱的仲哥哥！ 不知是谁，带给了郝盟关于我的消息。在仲哥哥走后的第二个月，郝盟来了，看着骨瘦如柴形容枯槁的我，他心疼得要死，没有丁点儿嫌弃的意思，心里眼里全是理解和爱惜。他知道，在这个小山村里，我实在已经没有办法好好地活下去！一个大胆的计划，就这样悄悄的商定好了！ 我不敢再奢望爱情，但我知道，面前这个憨厚老实又格外坚韧大气的男人，他可以让我有苟延残喘下去的勇气。如果他不来救我，我也只能日渐枯萎、遁了仲哥哥的脚步而去！ 山上的夜，更深露重，阴冷而又萧寂。点点流萤和着阵阵蛙鸣，更是增添了夜里无边无涯的寂。一轮冷月的清辉，淡漠地穿透了檐前的香樟树叶，安静的洒在了院落里。一阵山风吹来，竟然凉得人瑟瑟发抖。我仅带了几件贴身衣物，在郝盟轻手轻脚的搀扶下，颤巍巍地坐上了他的摩托车后座上，悄悄地逃离了！临走时我回眼望了望这生活了整整二十年的家，万千情绪袭上心头，我终于还是咬咬牙，逃离了！就这样，披星带月，落荒而逃！ 连夜的，郝盟把我载回了他山村的家，好吃好喝地把我伺候着。他父母待我，也极尽温柔，像疼自家的女儿般待着。白天，郝盟会去附近的县城揽活，什么脏活累活他都愿意干，只要是能挣钱，他一定在所不辞。在这样的氛围中，我终是慢慢的活了过来。一年后，我为郝家添了一个大胖小子，全家人其乐融融，简单而快乐。只有我，总是把寥落印在欢乐背面哭泣。我知道，我是个苟活于世的罪人！即便我费尽一生，永远也忘不掉仲哥哥！永远也还不清仲哥哥！根本就没办法还！郝盟他，对我的过去，也是谨慎地只字不提。 郝盟其实是知道我悄悄回去过的，回去看过仲哥哥，但是他佯装不知道。是的，憨厚朴实善良如他，他确凿知道，没有必要为一个死人争风吃醋。谁都有过去，谁都有自己独立的不愿让人涉足的世界。也许这世间，许多人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另一个世界。只是当他看到午夜梦回时，还纠缠在仲哥哥呼唤声中的我，脱身不能，心里极度不是滋味。山村随着社会日新月异的发展，也日渐萧条了下来，许多人都走出了大山去。弟后来去接了父亲的班，母亲也被父亲接过去单位分的大房子里安度晚年。听说萍儿后来嫁给了邻镇的一个大龄青年，但那男人，远没有仲哥哥待她好！ 郝盟除了吃苦耐芳，其实他还是一个有思想有头脑的人。他一路上从小工人干到了包工头，直到后来有了自己的建筑公司，我们的日子越发红火了起来。 经过深思熟虑，郝盟在F城的岛屿上费尽半生积蓄，终于咬咬牙买了一套小别墅，离得彼此的家乡远远的。他说知道我喜欢海，喜欢看海的浩瀚博大，以及听那海涛声声地拍打在堤岸上的声音。所以他把新家安在了一个大海较多的城市。其实我知道，郝盟是想我忘掉痛苦忘掉过去，忘掉那午夜梦回时纠缠我不放的声音！但深爱过的人，当他以残忍的方式作别了你，作别了这个世界时，你这一辈子还确定忘得掉吗？还忍心忘掉吗？ 岛上就有个日光岩寺，闲暇在家的我，每周会去寺庙里转转，给家人祈福，同时更给仲哥哥祈福，祈福他从往生的世界里早日归来，重生后做个一生无虑多福的人，不再被情感的泥泽深陷！唉，时光是多么残忍，太多人的一生，刹那间就被抹杀得干干净净，甚至不着一点痕迹；它早早地把年轻帅气的仲哥哥，残酷地抛下了时光的列车，定格在那个已经萧索荒凉了的小村庄里。 回望这跋山涉水的半生，真是虚幻而又真实，真是无比地懊悔而又如此地惊悚！但我真的很感谢夫君郝盟，是他毫不嫌弃的给了我宽容与照顾！同时，我也分外地牵挂惦念萍儿母女。只是不知道，她俩现在过得可都还好吗？惟愿岁月，对她俩永远善良温柔以待！请别再，凭空地给她们任何一丁点儿苦难了！ 现在，每当午夜梦回时，我依然还是会听到仲哥哥呼唤我的声音，我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呼唤！尽管那声音，仍是那么悲凉彻骨，仍会像皮鞭一样重重地抽打在我的心上，仍会让我魂不守舍悔断肝肠，但我知道，那是仲哥哥的灵魂，在与我的灵魂进行深刻地对话！我愿这余生，醒时梦中，都怀揣着这悲哀的苦痛！都怀揣着这噬魂的忏悔和刻骨的思念！因为，今生的我，是无论如何，永远也还不清这欠下的了！是无论如何，永远也见不到仲哥哥并祈盼到他的原谅了！ 《大鱼海棠》里说，你相信奇迹吗？生命是一场旅程，我们等了多少个轮回，才有机会去享受这一次旅程！这短短的一生，我们最终都会失去。你不妨大胆一些，爱一个人，攀一座山，追一个梦，是的，不妨大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