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夜行者<br> 晓帆<br> 夏日夜晚颇长,总是晚睡。翻翻手机看步数排行榜,发现零时真是一个分水岭。12时前风生水起,此起彼伏,仿佛一日所有的折腾都在跳跃,而后突然沉静下来,仅余寥寥数人。有熟悉的、有陌生的、有遥远的、也有久远的。深夜的宁静将一部分人推到你眼前,以一种冥冥的方式。<br> 那个卖酒的老板,半夜的奔波步伐好长,他是笑着赶着再送一波酒吧,半夜正是酒酣人醉的时候,买酒定是分外爽快;有很久很久以前的朋友,从不联系,但夜半为什么在行走呢,他走在哪个城市哪条街道呢?夜跑的闺密,耳机里播放的是哪首老歌?还有那个爱喝酒的朋友,走了很久的路,他醉了没有?为什么不急着回家?走路是更清醒还是更糊涂?<br><br> “是冰冻的时分,已过零时的夜晚,我们于是流浪这座夜的城市”。流浪的原因很多,总结起来不外乎维持生计与放浪形骸,再总结就是肉体与心灵。大致说来,从年轻到年老,夜行的方向从肉体走向心灵。<br> 说起年轻的夜晚,总记得那个深夜的田径场。没有酒,没有手机,没有步数,没有陪伴,热血沸腾地走在空旷的跑道上,以为自己很孤独,以为自己很忧伤,却不知所有的感觉都还没有开始。那个夜晚空灵得像梦幻,天地玄黄尽在一轮明月光中。<br> 夜行的路,就是成长的路。<br> 一无所有的时候,为了生计,为了一点金钱,可以做很多的事,夜晚算什么,奔波算什么。大学时勤工俭学,每晚工作四小时,仅仅区区十元钱,骑着破旧的二手自行车,在半郊区的街道、菜田边穿梭。如今想来,一个女生天天半夜赶路回家,有点后怕,然而年轻时真的是勇武无边。一日夜晚滂沱大雨,推着车子路过土坡,黄土已成泥浆,奋力推车上坡,快到顶时却三番五次打滑顺坡下溜,不过三米多的坡路成了无法逾越的高峰。几番努力无功,站在雨中茫然四顾。四野无人,远灯昏黄。平生第一次感觉到无力,原来也有一个灯火,是拼命爬坡也冲不过去的。只有这样夜晚的行走脚印,才慢慢成为夜行者的足迹。<br> 行走的风景从来都不在行走本身。<br> 当足迹重叠成沧桑,当金钱建设出城堡,夜晚成了成年人最好的保护色,白天言不由衷,晚上泣不成声;白天不动声色,深夜招摇过市。夜里不睡的人,白天多多少少总有什么逃避掩饰吧,白昼解不开的结,黑夜慢慢耗。 <br> 夜行有时也是修行,人们常说“心灵和肉体,总有一个在路上”。安静下来,斟上一壶酒,慢慢饮尽;或者沏一泡茶,独自分杯;再或者,画一幅画,笔底花开。“灯下叹红颜近晚霞,缘份一如参禅不说话”,心灵奔跑的路上,言语都是多余。有时透过烟火雾气,会想流泪,世间大美的东西,都是让人落泪的。例如久远以前开满油菜花村落的红灯笼,例如某个城市的一场大雨,例如山风曾经穿过,例如醉眼后的一杯酒。不会想去挽留,不是要再回到从前,就如那句台词:“十六号,四月十六号。一九六零年四月十六号下午,三点之前的一分钟你和我在一起,因为你,我会记得这一分钟”。年少不识曲中味,读懂已是曲中人……<br> 某日深夜失眠,再翻手机,年少时的兄弟步数直至深夜三点,看其朋友圈发图,三个异乡的朋友聚在街头,勾肩搭背,东倒西歪,醉眼迷离,身后是长长的街,齐齐的路灯。他配的歌词:“午夜的都市,就像那月圆的丛林。”谁还记得这首歌?谁知道四十年前旋律?蓦然感慨万端,记得从前的夜晚,我们曾经一起在那条街呼啸而过,如今他们在歌唱,他们想起了谁?他们知道我看到、我记得、我明白了么?然而奔跑在自己的回忆里,爱恨如写意山水画,谁需要被知道?!<br> “我听别人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够一直的飞呀飞呀,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时候。”<br> 总有一些人,注定永远在路上。这,也许就是夜行者的锦衣。</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