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角儿

淡漠云烟

　　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下午五点，再过半个小时，又该送女儿回学校，然后送妻儿去高铁站，他们得赶六点多的高铁回市里。

近半年来的每个周末，似乎都重复着这个节奏。

作为两个孩子的父亲，这种日子恐怕算是标配。

摆好简易的桌子，端上饭菜，招呼两个孩子先吃。谁料为夹一个菜，女儿和儿子干上了。大的说弟弟不听话，小的说姐姐欺负他。

女儿大儿子近13岁，这是享受国家政策红利的结果，不巧的是一个属猴，一个竟然属鸡，于是按照女儿的说法，天生相冲，必须得杀鸡骇猴。属猴的姐姐，就经常教训属鸡的弟弟，见面就掐，全然不管不顾年龄上的差距之大。

我说闺女啊，你比弟弟大那么多，怎么就没有半点包容心呢？闺女反唇相讥，你就不知道他多么可恨，把筷子都指到我鼻子上来了，你护着他，我就不回家来好了吧？

饭没有再吃下去，女儿从房里拎起行李箱就走。妻子赶紧追出去劝她送她，我看了眼儿子，“我们还是开车去送姐姐吧？”“好的，我们走吧。”闹归闹，儿子有时挺懂事的。

很不情愿上了车，女儿拒绝我给她钱买面包的建议，拒绝我晚上再去学校看她的想法。

有点无厘头，看了看充斥满屏的父亲节宣传，瞬间意识到这是一个梗。我说闺女啊，这就是父亲节你要送给我的礼物？所有父母都不希望自己的子女骨肉相残，康熙王朝你看过，阿哥们刀光剑影争储，最难受的是作为父亲的康熙皇帝。对自己的弟弟多点包容，不要一见面就鸡飞狗叫，行不行？

凭心而论，我们那个年代，独生子女还不多。兄弟姐妹相处也免不了磕磕碰碰，父母经常是争议的仲裁者。我父亲是军人出身，无形中总有一种威严，特别是那种宁折不弯的个性，直到今天都没有些许改变。我们几兄弟一吵架，父亲就没有太多耐心来劝导，先是干咳两句，释放一个信号，发现我们还没有停战，父亲的脸色就会瞬间一黑，紧随着就会伸出手来，一个“钢筋梨子”足以吓退我们。不过那么多年，父亲的“钢筋梨子”仿佛一直没有砸到我们头上，事实上，长大成人后的我们，一直惺惺相惜地照顾着彼此，兄弟和睦成为父母最大的安慰。

想想父亲真不好当。当年实行独生子女政策，生男生女就一个。当产房里传出洪亮的哭声，医生告诉我是个女儿时，我看着眉清目秀的女儿如获珍宝，没有半点重男轻女的想法。倒是同产房另一位喜得贵子的先生，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一顿电话猛如虎，得意忘形的样子让我的母亲很不舒服。此后经年，我对女儿呵护有加，至今都没动手打过她，连妻子都说我带娇贵了，今天的脾气就是惯出来的。我想穷养小子富养闺女，对女儿就得多让她感受到阳光雨露。

倒是我的父亲，恐怕难以逃脱重男轻女的嫌疑了。我跟哥哥都是一路上学，最后大学毕业端上了铁饭碗。唯独妹妹很早辍学，父亲劝了几句她坚持不读，从而早早出去打工挣钱。那个时候，父亲经常早出晚归累成了陀螺，每天晚上就着煤油灯，从自作的布袋里倒出一天挣回的钞票，粘着口水，点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在小本子上记上一笔。记得大伯还数落我父亲“俩崽红头花色，自己穿得叫花子样”。那些年，母亲每年要喂养和卖出三五头猪，跟父亲用潲盆端出来两个大学生。

比起父亲，我应该幸福多了。女儿从小乖巧听话，小学，初中到高中，基本由妻子管着，不用过多操心。倒是我，在孩子心中，就是上上班回来看看手机的人，偶尔还被那些叔叔们电话吆喝出去很晚回来。在观念上，我总以为小学由妻子带着，中学后再介入辅导，但事实上，每当看看中学的知识，竟然找不到当年的感觉，已不能胜任辅导之责了，于是管管孩子的生活，理理孩子的情绪，算是一种父亲的责任吧。

何曾想到，国家二孩政策来得如此蹒跚。迟疑再三，在老父母的催促和严令下，还是再下一城添丁一枚。喜归喜，二孩的养育成本着实令人心忧。女儿与儿子的年龄差距，从教育培养的角度看，恰好是一个完整的轮回。女儿上大学，儿子就紧跟着上小学，一个完整的培养模块再次重演一遍，精疲力尽，不得休息，充实的下半生乐此不疲。

所谓幸福，大概就是别人看来确有其事值得高兴和庆幸。而幸福指数，就得改变幸福观价值观后真正做到苦中作乐。父亲的责任，就是生之养之穷其一生地付出，唯有盼其成人望其成才而能无悔于心。

活在当下，贵为人父，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