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影子

紫荆花

文/子霞

父亲是一座巍峨的大山，父亲是一条宽阔的大海，父亲是家庭经济的顶梁柱，父亲是那拉车的牛，千般苦、万般累，为了儿女弓腰驼背，不舍吃、不舍穿，一生奔波劳苦卖命卖力，把一堆儿女拉扯成人。

父亲已离我而去，他留给我的只是清瘦苍老的影子，高高的个子略带驼背，黑黑的脸庞不拘言笑，还有早年因腿受伤落下后遗症走路有些不利索的脚，为了维持生计，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忙碌在田间地头面色苍老、头发花白的父亲。

小时候，我对父亲的记忆不是特别深，由于家里穷孩子多，父亲只顾忙于家里吃饭问题，也顾不上照看我们，平时不多和我们说话，农忙时早出晚归在田间地头忙庄稼挣工分，用挣来的工分给我们兑换粮食，农闲时去外边走街串巷打零活补贴家用，供孩子们上学读书，十天、半月回家一次，我有点怕父亲，总是躲他远远的，也不敢去他身边撒娇，只是从背后看看他的身影。所以，年少时对父亲没有太多的了解，也不是特别理解父亲的辛苦。

真正了解父亲，是我踏入社会参加工作后，有一天，我和父亲、母亲、哥哥、弟弟在一起吃饭，当时我觉得母亲做的饭不好，不想吃。父亲看到后，就有意无意的给我们讲起他和母亲在灾荒年代，没吃、没喝、吃糠、咽菜、吃野草、树皮，大地上到处都是因饥饿逼迫背井离乡、流离失所的乡亲们，要饭回来的黄馍馍自己不舍得吃，带回来让姐姐和奶奶吃，自己空着肚子去劳动，由于饥饿晕倒在地里。为了挣零花钱，他和我大姐拉一车石灰送往40里外的一个厂矿，上路时只带两个黄玉米馒头和一瓶水，凌晨4点顶着刺骨的冷风往家里出发，父亲在前边扶着把手拉车，姐姐撅着屁股在后边推，沿着坑坑洼洼的路面，一步一步的向目的地走去。可是走到一半路时车胎爆裂，满车的石灰散了一地，无法前行，父亲和姐姐无奈地把车挪到路边，前后左右望望也看不见哪里有修车的人，父女俩只好把石灰卸下来，父亲让姐姐在这里看着，自己用背托着几十斤重的车轱辘去寻找补胎的摊点。50年代不比现在到处都是流动补胎的，不管在什么地方轮胎破裂，拿出手机打个电话，修车师傅就立马赶来，十分八分的就把轮胎补好。他一路走一路问，走了四里地，终于有个好心人把他带到村里的修车摊点，等了二十多分钟终于修好了，他一口水也没顾上喝，又马不停蹄的回到姐姐等的地方，重新装好石灰后往厂里赶去，当晚上返回家里时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母亲在接过父亲手上邹巴巴的钱时哭了，父亲笑着说 “有钱了，明天中午给孩子们做点好吃的，让他们改善一下生活”。听了父亲的讲述，我红着脸把母亲给我盛的饭吃完，脑子里也对父亲有了敬仰之心。

80年代土地下放到户，父亲每天都在自家的几亩地里忙碌，耕种、施肥、浇水，一样也不敢落后，那是没有大型农机具，都是人工操作，到小麦成熟时，都是人用镰刀一把一把的割下来，再用平车拉到场上摊晒，晒透了再用石头碾滚，起场、扬麦，集麦秸都是父亲一个人完成。我们家女孩多，姐姐们都出嫁，哥哥上高中，父亲和母亲两个人忙活二十多天，母亲帮父亲打下手，每过完一个季节，就发现父亲的背弯的很一些，但他从没有给我们说过自己的累。随着科技的发展，有了大型收割机，人在地头带包接麦就行了，红红的麦子在机器里打转，阀门一打开，麦子唰唰流进袋子里，既方便又干净，父亲也不用顶着烈日去地里了。现在大部分农户把土地转包给农业大户，不用再去地里劳动力，只收转包费就行了，留出时间家里的年青人都去外边打工，不仅增加家里收入，还改善人居环境，农村的生活越来越好了。

父亲生前喂养了几头黄牛，做农活回来他都要带回一车青草喂牛，每次到牛棚喂牛时总是满脸的高兴，一边把麦麸和青草倒在牛槽了搅拌，一边吆喝着让牛慢点吃，牛吃过后他走进牛圈再给它们捋顺牛毛，看到父亲的样子，我觉得父亲爱牛比爱自己。可天有不测风云，1994年6月的一个星期天，母亲有事去姐姐家晚上没回来，就我和父亲在家，忙碌了一天的父亲晚饭没吃就早早休息，临睡前他对我说 “最近村里有的家牛被偷了，你睡觉时把街门锁好”。我答应了，但在我去锁门时，怎么也锁不住，本想喊醒父亲，看到他已经睡着就没有打扰他，也抱着侥幸的心里想到不会有人来偷牛，直接把锁挂在门插上没有锁住，可偏偏晚上两头牛真的丢了。父亲清早起来发现牛不见了，急急地把我叫起来，我半睁着未睡醒的眼睛说不可能，跑到牛棚一看真的没有，赶紧跑到街上去找也没找见，才意识到牛晚上被偷了，看到父亲双眼噙满泪水，动动嘴唇没说话，牛没了，牛是父亲的命，牛是一家人的希望，他辛苦养牛是为了供养一家人的生活，可是，由于我的粗心，让牛被偷了，我恨死偷牛贼，虽然父亲没有责怪我，还是觉得对不起父亲，通过这件事使我对父亲有了更深的了解，感受到了父爱的伟大，直到现在这件事一直是我心中的一个结。

父亲有个爱好，就是特别喜欢戴手表和听收音机，看到这两样物品就爱不释手，还喜欢把它们打开鼓捣里面的零件，每次我回家看他，就把表取下来说，你看，这个指针慢了，这个分针快了，这个表带生锈了，这个收音机声音不响亮，你下次回来给我买个新的，我赶紧答应，如果答应不及时，他就像个孩子似的仰着脸看着我，生怕不给他买。有次回家他在哥哥家住，失迷不知道把表放到哪里，就红着脸嘟哝着嘴一个劲的翻找，侄儿说“爷爷，你不要找了，我去给你买个就行了”，他说“不行，表是你小姑姑买的，她买的表好，不让你买”。可是，父亲，你哪里知道呀，每次给你买的都是30元的廉价表。今天是父亲节，我给天堂里的父亲又买了新表，下次上坟时一定给你带去，希望你能听到女儿的呼喊，女儿好想亲手再给你戴一次，想看到你戴新表时的灿烂笑容。

父亲在没生病时，喜欢让我给带报纸看，闲暇时坐在藤椅上带个老花镜翻看旧报纸和广告宣传页 ，八十多岁的人，也不知道你认识多少字，不知道看懂不懂，看你认真的样子，好像是个大知识分子。但你说以前没机会上学，就上过两年学堂认字不多，不像现在年代，国家政策好，发展很快，农村学校建设的比以前好多了，教学质量都提高，农村都有好校长、好老师，书本品类多，学的知识广，从幼儿园、小学、初中、都是义务教育，高中、大学都能坐车去很远的学校学习，多好的时代呀！我们那年代没学校，穷人家的孩子都上不起学，就是在国家扫文盲时简单学到一些，你还说让我在单位好好工作，珍惜机会多学知识，团结同志，做一个踏踏实实的人。

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多年，他的善良感动上天，他走时是那么安详，他是躺在我的怀里离开的，那一刻，我紧紧的抱住他久久不愿松开，不愿我慈爱的父亲离我而去。

现在每次回家，我都会走进父亲的房间，去回想父亲睡觉时的模样，去寻找父亲身上留下的气味，去抚摸陪伴他的轮椅和坐了大半辈子的破烂藤椅，在抚摸的过程中去回想父亲生前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