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徊愧人子，不敢叹风尘。——纪念2021特别的父亲节。

应虞乐

上午醒来前，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我像小时候一样坐在爸爸的自行车后座上，抱着他的后背，很温暖很宽厚。也梦见了我12岁生日那年，他送了我一块我喜欢了好久的粉色电子表，梦中的我开心得笑着，爸爸的脸越来越模糊，然后我就醒了。醒来之后心里空落落的，我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了很久很久，后来，眼泪啪嗒啪嗒得落下。

我的爸爸，在今年四月底又中风住院了……这应该是第四次了吧，第一次在我读初中的时候，那时候我不太懂事，妈妈也不想影响我，我在学校要上课，爸爸住院期间，我好像也只去了一次医院看他。

我的家庭挺特别的，我的爸爸可能比很多我的同龄人的爷爷年纪还要大了，他比我的妈妈大20岁。他们曾经都有过一段婚姻，也各自有自己的孩子。相爱后结婚生下了我。他们结婚前都有着很好的生活条件，爸爸是个小领导，妈妈是个小厂长。生了我之后计划生育罚款两万块，92年的两万块，长辈们都说很值钱。老爸被撤职，开除党籍，老妈也没法在原来的厂里工作，后来两人的退休工资也因此被打了折扣。但是他们还是坚决要生下我。开店做生意，买学区房，坚持要给我更好的生活。所以我的童年还是比较幸福的，除了在初中前不太见得到爸妈，因为他们做生意赚钱，我被托给了三姨娘和四姨娘轮流管。每个月给他们很多生活费，只为了我不会被亏待。虽然一个月可能也只能见一次爸妈，但是我还是很开心很开心。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父母和别人家的不太一样，尤其是爸爸，因为他看上去年龄大。每年学校的家长会不是让我表哥表姐去，或者妈妈有空才去，五年级时爸爸第一次参加我的家长会我很开心，但是班上有一个很调皮的男同学，他看到我的爸爸，就很有礼貌地喊了一声乐乐爷爷好。我爸很尴尬地笑了笑，应了声你好你好，我红着脸，不知道怎么说出那句“他不是我爷爷，是我爸爸”。

一直以来我都后悔在我童年时期没有大方地承认这是我爸爸不是爷爷，在我青春期是为了面子再也没有让爸爸来参加家长会。

尤其初二之后是我的叛逆期，我沉迷网游，不爱学习，读的是比较重点的中学，所以那儿的老师很注重成绩，我的成绩直线下滑，一次期中考试，数学竟然只考了个位数。每次考试结束我都很害怕看到爸爸失望的眼神，但是每一次他都没有责怪我，告诉我成绩不是最重要的，但是还是要继续努力。从小到大虽然他只出席过一次我的家长会。但是每年的成绩报告单后的家长回执，永远都是他字迹清秀，工工整整的对老师的评语以及感谢。

是什么时候开始感觉爸爸真的老了的呢？可能是从他再也没有骑车带过我，开始柱起了拐杖，走两步台阶都喘的时候吧。好在我的叛逆在高中得到了改变。因为成绩很差，到了初三尽管再努力，可能也只能考上最差的普通高中，但是我真的不喜欢那么压抑的学习环境，每天就是为了分数分数，老师因为你学习差还要经常对你冷嘲热讽，让你坐到最后一排去，因为这个，当时我的身高在班里女生中算比较矮的我坐到了最后一排去，视力很好的我，就在那时戴上了框架眼镜。如果我去高中可能会继续坐在最后一排，所以我选择了自主招生，去读了最好的职高。高中的班主任改变了我，班里最乱最差的学生她都能当朋友相处，因为她是教数学的，她的耐心细心让我对数学重新拾起了信心，后来高考数学的成绩竟然是我最高的。

后来念了旅游专业，是自己喜欢的，向往的。后来也确实因为这个专业我做了导游，走遍了很多国家和地区，见过了许多别样的世界。

但是也是因为这样，错过了许多和父母相处的时间，因为每年的春节、中秋等节假日都是我们最忙的时候，从进入公司后的每一年春节我都在外面带团。忠孝两难全，我也一直在家庭和工作中平衡，工作中受了什么委屈，我也选择自己消化，不想影响他们。

我开始自己旅行，也带父母一起旅行，小的时候他们没有时间，我也因为面子不想和他们一起出去玩，就连亲戚朋友的聚会我也是拒绝的，因为他们一聚在一起的话题就是，乐乐你要懂事一点，你爸妈为了你放弃了很多很多，你要好好报答他们的。话是一点错都没有，但当时我只感觉到厌恶。

当然了，我也是进入社会之后才能理解当时那些亲戚朋友说的话中的含义。小的时候我没吃什么苦，在生活和学习中，父母也尽量给我他们能给我最好的。我想要买些什么东西，他们都会尽力满足。高中把我彻底改变了，我愿意和他们一起出门逛商场吃饭了，也会在别人说这是你爷爷吧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回答这是我爸爸。高二时因为我学的是旅游商贸专业，所以实习是去星级酒店里面当服务员。记得那时候上了三天班，每天只有40元工资。我拿着这些钱在淘宝上给爸爸爸爸各买了一件t恤送给他们，虽然很不值钱，但是爸爸收到后很开心很感动，我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了眼泪。

后来我们一家三口的关系是越来越融洽，老爸的脾气性格呢也越来越像小孩，有的时候会突然发脾气，但是我哄哄他就好了，每次带团出发五六天，出门前我都会亲亲他的脸，他会很开心，然后默默地盼着我回家。有几次旅游旺季被迫套团，晚了几天才能回去，他就生气发火了，让妈妈给我视频，为什么说话不算数。所以后来我每次出门都只能和他说个大概时间，要回去了也不能提前太久告诉他，不然他就会一直等。

我只能在淡季的时候弥补他们，带他们出去吃饭，洗桑拿，看电影，旅行……

疫情的影响，去年旅游有大半年的时间没开张，我也有了两个月在家和父母呆在一块的时间，没事干就陪他看电影，陪他打麻将，听他说他年轻的故事。才知道他真的因为我，因为追求他的真爱放弃了很多。他在90年左右的时候可以说是县城里面的二把手，县第一座跨江大桥是他去找省长谈，让省里拨款，再去找当时县里的企业家要投资，才补足了当时的工程款。还有通往瑶琳的公路也是他主持修建的。柴省长是他的朋友，在生我罚款的时候也帮忙说情。可惜老爸两袖清风的他不喜欢勾心斗角的官场交际，以至于他到后来也从来没有用过手机，也从来没有见他主动去见什么老朋友。但总有人主动打电话来慰问他，他当时确实给整个县城的各方面做出了一些贡献。

老爸这次倒下得很突然，当时我在杭州，听到妈妈打来的电话，我脑袋嗡得一下，我都不记得我是如何赶回去的。妈妈也是第一次在我面前表现得如此脆弱，虽然老爸之前已经中风过几次，但没有一次像这次一般严重，血氧饱和度一点点低下去，跌到了70左右，医生抢救了整整一个晚上才稳定下来，看到爸爸被送进icu，妈妈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倒了。这个时候我真的意识到了，我长大了，现在是要我支撑照顾他们的时候了，我让妈妈去休息，然后迅速打点好医院的一些手续，医生和我们谈话的时候老妈情绪一直很激动，我拼命安抚，她嚎啕大哭，我第一次看到妈妈如此崩溃伤心的样子，而我知道，这个时候我不能在哭了，我要撑住，我没有一次比当时更理智，我也很害怕失去爸爸，但是在那个时候，哭是没有用的，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第二天一早正逢观音生日，我带着妈妈去到寺庙里面去祈福。我没有一次去庙里拜拜像那天如此投入过，当时的场景就像电影一样，下起了黄豆大的雨点，因为正逢惊蛰时节，天上还打着雷，妈妈让我等雨小一点再拜，当时我却一点也听不进去，半撑着伞，不想雨水打湿我手中的香和蜡烛，走到大雄宝殿的时候，有一个师父正好在做法事，我随了缘，写下了希望爸爸脱险长寿的心愿。师父随后说了一句话“你的孝心感天动地，你的父亲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当时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仿佛被雷劈中了一样，眼泪瞬间滚下来，还好雨水本身就打湿了我的头发和脸颊，让我显得没有那么悲情，或许这就是信仰的力量吧，这是我那两天来第一次落泪，但是不是伤心的泪，是一种极大的安慰，过了五分钟雨就突然停了，没多久太阳也出来了，带妈妈回家换了衣服再赶去医院，医生答复我们稳定下来了，积极治疗现在脱离危险了。

经过了两个月的积极治疗，也特别感谢医院的医护人员们，现在病情有所好转，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在那段病危的时间里，我和妈妈每天坐在重症监护室门口守着，提心吊胆，老爸出来做ct或者检查我们才能勉强看上一眼，晚上睡觉妈妈竟然说一个人睡害怕，和我一起睡了几晚。期间也看到了医院内很多的人情冷暖，比如有一个老人骑电瓶车被骑车撞了，已经脑死亡了，但是要走保险程序只能在重症里面吊着等他自然地完全死亡。他的外孙在外面拼命喊着要爷爷回来，让他陪他做作业，陪他玩，家长还不敢告诉他爷爷已经离开了他的事实。

看着爸爸一天天变好，我和妈妈都很开心，虽然这几个月入不敷出，但是真的改变了我很多。今天是父亲节，往年的父亲节我都会提前给爸爸准备好礼物，带他们出去玩或者吃饭。但是今年什么礼物他也用不上，插了喉管和胃管，吃不了东西也说不出话，好在我和妈妈都还陪在你身边，你也还陪着我们。一定会很快就好起来的，老爸我爱你！一定要健康长寿！